629章 夜奔

「大當家的，還有一件緊要的事——咱們不能只顧埋頭找表小姐的下落，她既然是被日本人抓走的，就不會關押在一般地方；真要找到了，怎麼才能把表小姐救出來，恐怕不是眼前這幾個人就辦得到的，須得早做準備。」

老謀深算的師爺，也在女匪首恢復了冷靜之後重新顯示出了睿智的一面，及時做出了人手上的提醒。

劉五妹當即點頭。此前，她是準備繼續在文城實施對孟龍生的刺殺的，所以安排了師爺與德洪護送小菊回山寨的同時，由德洪點上幾名弟兄馬上重返文城。如今突生遭變故，無疑更需要急調大批好手前來助陣。

她迅速在心底做出了派回山寨送信人選的權衡——這一次隨她出行的兩名保鏢，旺子已經中彈身亡，德洪是近距離看見擄走小菊的人，必須留在文城；至於三當家的黑驢本來就有異心，現在這個節骨眼上絕對不可放他獨自回去。

「師爺，說不得，還得讓你老人家辛苦一趟了，」女匪首頗為無奈地開了口：「回去給我帶五十個弟兄過來。」

「五十個？」一旁的白寶元不禁吃了一驚：「大當家的，用得著這麼多人？」他心裡擔憂的，是劉五妹情急之下要在城裡大打出手——這畢竟是日本人重兵據守的地盤啊！

劉五妹卻沒有理會他，仍然對師爺吩咐著：「把所有的短槍都帶進城來，估摸著能有三十把不到；剩下的人帶長槍，那挺捷克式也帶來，留在城外做接應！」

師爺果然也流露出了疑慮，但卻小心翼翼地回應：「帶這麼多傢伙兒出山，尤其是混進城裡，怕不那麼容易……」

「這你別管！」女匪首不容質疑地打斷對方：「先把人槍帶來就是——二當家的選好地點、派人在城外等你們，到時候怎麼進城、怎麼接應，我自有安排。」

眼見一臉堅毅的大當家的決心已下，在場的所有人頓時都不敢有二話了。

劉五妹命白寶元再派出酒樓里的一個嘍啰，趁城門還未關，馬上趕馬車送師爺出城，連夜奔赴關門山。同時，她親筆寫了一個字條給八路軍徐旅支隊二營長魏鑫，上書：大哥見字如面，小妹老家親人病危，十萬火急，望能出手相助。

「你先把這個字條給我大哥看，然後對他口頭講明這裡的情況，看八路軍那裡能怎樣幫到我們——見過魏鑫大哥后，你再去山寨調集我們自己的弟兄出山。」

看著年邁的師爺顫巍巍地將字條小心藏好，女匪首強忍著心酸，哽咽說道：「師爺，家門有難，我這裡人手也緊，只能委屈您老人家長途奔波——但凡度過了這一劫，我劉五妹定當拿出身家報答！」

這時，白寶元終於鼓足勇氣再次插話進來：「大當家的，我必須先給你提一個醒——表小姐落入了日本人手裡，有沒有可能把咱們山寨和這處酒樓的底細都招了？山寨那邊倒是沒什麼可怕的，八路軍就在山腳底下扎著大營呢，小鬼子如果想打山寨，必然要先過八路軍這一關。可咱這酒樓呢？會不會被日本人連窩給端了？」

二當家的此言一出，所有人立刻意識到了這一重大危險的存在，一時間都呆住了。

良久，劉五妹才緩緩開了口，表示小菊那孩子頭腦很靈光，即便日本人逼供實情，她也斷然不會說出寶元酒樓的秘密來。畢竟，她知道表姐仍留在文城、就下榻在酒樓內。

眾人又想了想，覺得大當家的分析得不無道理。

並且按照德洪的回憶，今天與穿便衣坐馬車的日本人突然交火之後，因為抵擋不住對方人多勢眾的火力，他和師爺選擇了駕車逃走；那個時候，表小姐正在離道邊足足有好幾十丈遠的一顆大柳樹底下解手，日本人雖然後來順手抓走了表小姐，卻未必清楚表小姐和開槍的師爺、德洪是一夥的內情。

劉五妹憂心如焚，當下不允許眾人再做議論耽擱，讓白寶元即刻親自護送師爺趕往東城門。

黑石崖匪幫師爺乘坐的馬車在夜色里一路顛簸、摸索著夠奔關門山腳下西坪村的時候，西坪村內的八路軍其實也正在惦記著他和德洪。

下午愈演愈烈的荒原之戰，徐旅支隊算得上是為之大動干戈了。雖然日軍方面後來出乎意料地主動停止了追殺，從而結束了雙方這場總共投入近千人的激烈交鋒，但率軍近乎全身而退的吳子健，依然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日本人今天吃了不小的虧，須提防他們連夜殺個回馬槍來報復。

為此，他特意命令騎兵營營長夏連山調動兩個騎兵班，分別前出到梨花浦以西、西坪村以西五里遠的地帶，分成小組徹夜遊弋布哨，一旦發現異常立即飛馬回報。

而位於西坪村土地廟支隊部內的討論，幾名指揮官已經漸漸理清了脈絡，將昨夜青龍河中游小劉庄發生的命案，與白天突然在這一帶現形趕路的日軍便衣隊聯繫到了一起。

理由很簡單——黑石崖匪幫的師爺一行，親眼看到了日軍便衣隊的馬車上藏匿著一名年輕的中國女子，也正是這名被反綁雙手、塞住口舌的女子突然暴起求救，才引發了匪幫與日軍便衣隊之間的遭遇戰。

吳子健當著自己部下的面，大膽做出了假設：黑石崖匪幫師爺他們看到的那名女子，極有可能就是昨夜小劉庄一戶人家母親被殺害、女兒被劫走的事主！

也就是說，昨夜襲擊小劉庄的不是什麼附近的匪幫，而是穿著便衣的日本人。

再結合前一階段，青龍河中下游的幾個村莊、乃至同蒲鐵道線旁的高廟村，相繼發生過農家遭襲、年輕女眷被劫走的事件，表明有一股勢力正在有計劃地悄悄綁架劫掠婦女。

而這股勢力，或許正是在當地行蹤弔詭的那支神秘日軍便衣隊！

無獨有偶，就在今天，黑石崖山寨大當家的劉五妹的表妹，也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日軍便衣隊劫走了。

「想辦法儘快找到劉五妹手下的那個師爺和保鏢，」吳子健對二營營長魏鑫下了命令：「今天咱們這場大戰，可以說就是因為他們而起的，這兩個人與日本人的便衣隊面對面看了個清楚，這很重要。」

魏鑫連連點頭稱是。

但是讓吳子健和他的二營長都沒料到的是，在他們說完這番話僅僅幾個小時后，黑石崖匪幫的師爺就一頭撞進了西坪村外圍的警戒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