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章 兵不血刃

大冢康介沒有立刻就發兵，通過剛才的一戰，他已經清楚這支晉軍的戰鬥力是如何低下了，本來是鼓舞著鬥志進抵到文城外的，可是消滅這樣的對手，真的很索然無味。

那就索性嚇跑他們吧！聯隊也可以避免出現傷亡，士兵們省下來的力氣，不妨繼續用在城中的支那女人身上。在豐店的那兩天兩夜，大冢因為和神秘的工兵中隊駐紮在一起，就沒有讓部下為他選送女人。這回，進佔人口更稠密的文城，他可要挑幾個漂亮的花姑娘，好好享用一番。

他將自己的這個想法說了出來，那幾個大隊長們情緒更高漲了。

聯隊長布勢如下：

相川步兵大隊的三個中隊，率先出發，繞行文城城北，踏上同蒲鐵路的軌道線，向文城火車站方向攻擊前進，聲勢要浩大，進軍速度則要掌控放緩；

奈良步兵大隊的兩個中隊，在相川大隊出發半小時之後，繞行文城城南，但不要接近鐵道，擺出一付要截斷同蒲路的架勢；

野炮大隊調一個中隊、四門野炮上來，等候命令，隨時轟擊文城東城牆和城門，炮彈不用打出太多，但持續時間要長。

以上行動，均屬佯攻性質，目的是製造城中守軍恐慌，逼迫其棄城出逃，從而達到全聯隊不戰而得文城的目的。大冢與福田步兵大隊的三個中隊，留守原地。

下午三點，行動正式展開了。

文城城內的獨12旅，也正如日軍指揮官研判的那樣，在外圍的防線崩潰了之後，就準備徹底棄城而逃。

旅長鄭源已經聯絡不上城外東郊的570團，顯然，田明達又在顯示他的撤退能力和速度；鄭源也決定不管他們了，早在戰事發生之前，就給570團做了撤退的預案，是沿公路南撤到七十裡外的平泉縣——快跑吧。

鄭源則帶著守御東城的那個營，急匆匆地向火車站出發；他甚至沒有留下一兵一卒在城頭和城門做掩護。

文城火車站已經戒備森嚴，為防止部分驚慌失措的城中百姓出逃時爭搶列車，獨12旅的參謀長布置了一個連的兵力封鎖了整個車站以及南北兩個貨場。路軌上，僅有的兩列火車，都早已加滿水裝滿煤，一前一後，整裝待逃。

同蒲鐵路，是民國二十一年（作者註：即1932年）閻錫山就任太原綏靖公署主任之後，主持上馬的重大工程，歷時4年，直到華北盧溝橋事變的時候才全線通車。它北起晉北重鎮大同，向南一直鋪到山西與河南交界處的蒲州鎮風陵渡，可謂縱貫山西南北的交通大動脈。

眼下，日軍佔據了晉北晉中，從太原到君陵的這段鐵路火車是通車的，但君陵往南至文城之間，則成為了空白。文城火車站的這兩列列車，已經是這一帶最後的兩列。

鄭源帶著一個營，穿過騷動的城中心抵達了火車站。旅部以及直屬部隊已經上了第一列列車，車廂擁擠得滿滿登登。

由於當年山西境內的第一條鐵路：正太鐵路（河北正定——山西太原）設計使用的是窄軌，所以修建同蒲路時也就沿襲了窄軌。據說閻老西聲稱這可以節省大量的成本資金，而且，由於外省的鐵路多為寬軌，一旦山西對外開戰，外敵的寬軌火車就無法直接開到山西的窄軌上來！只是，軌道窄，火車的車廂自然也就窄，每節車廂所能搭載的人也就縮水不少。

鄭源下令，自己帶旅部以及直屬部隊，即刻發車南下靈石縣；十五分鐘后，第二列火車由參謀長帶領一營的兩個連（實在擠不下了更多了）搭乘，跟隨旅部南下。569團團長、副團長，則分別指揮該團其餘部隊，防守火車站以及城南郊，待列車全部發走後，沿同蒲路向靈石徒步轉進。

車站上的鐵道工，記錄下了第二列火車發走的時間：下午一時十五分。隨著火車轟鳴著駛離車站，守衛在車站上的晉軍，也急匆匆地集合，沿著鐵道線，向著列車開走的方向跑掉了。而那些聚集在車站站台外面、抱著一絲幻想搭車的民眾們，一哄而上，他們咒罵著不戰而退的獨12旅，亂紛紛地漫進車站，向南或向西出逃。這時，城內雖然已經沒有了獨12旅的士兵在守城，但由於三座城門都仍緊閉，想逃走的人們，只能選擇從城西火車站的方向出城。

足足又過了兩個多小時，在火車站以北的鐵道線上，才出現了大隊的穿著黃大衣的日本兵身影，沒有槍炮聲響起，因為已經沒有了守軍抵抗；但日本兵仍小心翼翼地呈搜索隊形向前行進。

他們未遇任何阻擋地衝進了火車站，然後，很快派出分支進入城內，向東門搜索前進。

他們打開了東城門。

等候在那裡的日軍大冢聯隊主力，大搖大擺地進了城。下午四點剛過，太陽旗趾高氣揚地插到了各個城頭上，同蒲路大站文城淪陷。

可以肯定，城裡的支那軍人已經逃得無影無蹤了，兵不血刃達到目標的大冢康介很滿意，騎在軍馬上穿過城市中心的感覺，讓日軍聯隊長永生難忘。在此之前，他雖轉戰華北平津，但卻從來沒有率得勝之師進入過繁華的大城市，包括太原。他注意到，街市上的商業店鋪基本關閉，大小道路上也幾乎看不到人跡，偶爾有膽大的人三三兩兩地畏縮在建築物的後面，打量著浩浩蕩蕩入城的皇軍隊伍。

沒有婦女。

大冢情不自禁地微微笑了——這只是一個假象。成千上萬的支那女人，此刻正躲在各種隱匿的角落。沒關係，自己部下的勇士們，會把她們一個個地揪出來的。這群浪人在尋找女人方面，有著鬣狗一般的靈敏嗅覺。

位於文城鬧市的寶元酒樓的兩層建築，同樣門窗緊閉。掌柜白寶元站在二樓一個臨街包廂里，從窗子的縫隙後頭，掃視著下面街道上的動靜。

他看到了開過去的鬼子隊伍，他們不算整齊地列隊行進，肩頭上是上著刺刀或沒有上刺刀的步槍。那步槍，白寶元識得，就是在地下軍火黑市十分搶手的三八大蓋，日本陸軍的制式用槍。

這個關門山匪幫的二當家，仍在震驚於晉軍的快速脫逃。起初，聽到城外轟鳴的槍炮聲，白寶元一度覺得，獨12旅或許會和兵臨城下的鬼子血戰幾場。他還有些擔心剛剛出城的大當家的，擔心她們一行會不會和鬼子走個碰頭。

可是，還沒容他打聽出城外戰事的進展程度，就在街頭親眼目睹了獨12旅隊伍潮水般地撤退，他們顯然朝著火車站的方向走。他認出了其中569團的一個營副，那營副曾經帶著手下光顧過寶元酒樓，他喊那營副的名字，但亂糟糟的街頭，對方或許根本聽不到。

僅僅半天時間不到，文城就變成了日本人的了。白寶元扼腕嘆息。

他吩咐夥計們立即打烊，關緊門窗。都說小日本兒特別不是東西，要謹防他們的大兵前來劫掠騷擾。

大當家的和師爺，已經將最近收入的現銀都帶走了。白寶元擔心的是幾枝槍，除了自己和兩個帶槍手下的短槍，酒樓的地下室里，還藏著兩枝等待交易的黑市槍支，一枝中正式，一枝洋貨雙筒獵槍。得藏得比平時還要隱蔽才好，從前自己與警局以及駐軍的關係都不錯，出了事也還有迴旋的餘地，但日本人顯然不會給他任何餘地。

驀地，那個跟隨大當家的一起進城的保鏢旺子，急匆匆地上樓，說自己發現了上午在東城城關糾纏大當家的那伙地痞。

保鏢旺子被怒不可遏的劉五妹打發回城后，他先偷偷溜到了上午打鬥的地方，從附近開張的店鋪夥計那裡，得知剛才被劉五妹一槍爆頭的那個地痞，屍體已被警局拉走了。他還略微打探到了那伙地痞的背景，於是趕緊跑到二當家的酒樓通報。白寶元要他將那伙地痞的外貌特徵再描述得清晰一些，可是保鏢當時只顧得混戰中廝打，沒有看太清楚。白寶元已經拿定了主意，回頭通過警局裡的眼線，將那幫混賬的身份查出來。他們竟敢太歲頭上動土，調戲大當家的，真真死有餘辜。

而這時旺子突然看到了那伙地痞，他們就聚集在酒樓對面的馬路邊上，保鏢一眼就認出了領頭的那個傢伙。白寶元順著他的指點定睛望去，脫口而出：

「媽的，是孟大腦袋！」

孟大腦袋，就是那伙潑皮地痞的頭目孟龍生的綽號。白寶元作為文城裡三教九流都結識的活躍人物，當然也認得這個傢伙。可是，日本人的大軍正蜂擁而入，這孟大腦袋此時帶著這幫無賴，跑到街頭做什麼？他們剛剛被大當家的幹掉了一個，難道不怕再被日本人的槍子打破頭？

「二當家的，你看！」

保鏢旺子急急地說道。白寶元循聲望去，只見孟龍生帶著十幾個手下，竟然挑起了一竹竿紅彤彤的爆竹，站在一處屋檐下。時值農曆正月，年還沒有過完，爆竹這東西實屬平常，但孟龍生和手下顯然不是為了過年喜慶，只見這個孟大腦袋突然走到了街路的中央，向著遠處起勁地拍起了巴掌。

白寶元和保鏢旺子這回看清了，一小隊荷槍實彈的日本兵，正從那個方向走過來。

孟龍生一擺手，地痞中的一個傢伙就點燃了竹竿上的大紅爆竹。噼噼啪啪，清脆透亮的爆竹聲，頓時響徹了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