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覃亦臨真情實感顫抖了一下。

並非因為害怕，而是聽到中二爆表的台詞，尬的差點用腳趾摳出夢幻芭比城堡。

血祭？

哈哈哈哈！

覃亦臨肆無忌憚發出一陣陣嘲笑，肩膀顫抖。沒想到魔族的崽崽如此沙雕，一隻比一隻好笑。

「你笑什麼？不準笑！」未知生物惱羞成怒，大聲呵斥他。

原本冰冷沒有感情的聲音，因為帶了情緒，泄露主人稚嫩的音色。

五歲？

不，最多三歲半。

覃亦臨很快做出判斷。

「小孩啊，斷奶了嗎？」

「你才沒斷奶呢！」角落的小棺材被徹底掀開，從裏面鑽出一個皮膚蒼白的小男孩。

他穿着款式繁複的禮服，雙排紐扣，衣領和袖口鑲嵌著寶石。

男孩深紅色眼瞳澄澈乾淨，淡色嘴巴軟軟的，說話時能看到四顆小尖牙。乍看之下，像個精緻可愛的玩偶。

但他背後有一對忽閃忽閃的小翅膀，高調炫耀自己『魔族』的身份。那雙翅膀沒有鳥類的翎羽，卻覆蓋了一層純白的細密絨毛，類似還沒換毛的小雞崽。

好可愛！

覃亦臨又可以了！

「哼，卑賤的人類。」男孩揚起頭，傲慢的蔑視他。

男孩身高比普通三歲寶寶還要矮，仰頭瞧了會，覺得脖子有點累。

該死的低等人類，居然比我高！小男孩覺得仰頭瞪人很沒氣勢，卯足勁拍打翅膀，吭哧吭哧一點點飛起來。

他翅膀比較小，還沒發育好，承載力有限。好幾次飛到一米左右的高度，又漸漸往下墜。氣得小男孩更用力的拍打翅膀，原本慘白的小臉都憋紅了。

覃亦臨抱着『這中二蠢貨搞不好是我學生』的菩薩心腸，把小光光放在肩膀上，騰出一隻手捏住小男孩的翅膀根，把他拎起來，舉到跟自己平視的高度。

小男孩身體突然一輕，輕鬆飛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差點被小光光閃瞎眼，慌忙攏起翅膀把自己藏起來。

小中二沒發現自己被人類拎起來，還以為血脈中的力量終於覺醒，整隻崽更加得意。

於是，他用命令的語氣說，「人類，快獻上你的鮮血！」

「鮮血？」覃亦臨恍然大悟，「哦，你是吸血鬼啊。」

「住口！不準用『吸血鬼』這個粗俗的稱呼！」小男孩氣憤的拍打翅膀，「我是純正的血族，是最尊貴的王儲！」

小男孩說完『王儲』兩個字，突兀的沉默半分鐘。

曾經，他確實是血族的王儲，享受眾血族的寵愛。

可後來，父王在神罰中喪生，所有血族用滅族為代價，才為他換回一線生機。

被藏在棺材裏那一刻，自己就是血族的新君主。

王座之下，全部是同族的皚皚白骨。

「寶寶？」高傲又中二的小男孩半天沒說話，覃亦臨試探著叫了聲。

「你亂叫什麼？」小男孩連忙收起思緒，皺皺鼻子把眼淚憋回去，重新恢復傲慢，「我可是血族的末代君主！你要尊稱我蘭·K·洛徳倫·菲利斯特……」

小男孩張嘴，嘰哩哇啦報了一長串名字，末尾還要加個『陛下』。

覃亦臨心想，剛才遇到的狗狗正好沒有名字，小吸血鬼的名字分給他一半，剩下的還能編一本《奇怪姓名大百科》。幸虧魔族不需要考試，否則別人答完交卷，他連自己名字都沒寫完。

「好的。」覃亦臨點點頭，「以後叫你蘭蘭。」

「你沒有耳朵嗎？我叫蘭·K·洛德倫…」蘭蘭準備重新報一遍名字。但他剛才一口氣說完自己名字，累得頭暈眼花，肚子更餓了。

蘭蘭終於想起，眼前這個人類，是自己的第一個血祭。

他在棺材裏沉睡了好幾個月，突然感受到刺眼的光亮，還聞到濃郁的血腥味，才終於從睡夢中蘇醒。

「算了，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蘭蘭小朋友張開嘴巴，指指自己尖尖的獠牙，「你只需要讓我咬一口。」

小崽崽被他捏在手裏半天，還想吸血？

覃亦臨使壞，故意鬆開手，讓他身體下墜一截。嚇得小吸血鬼哇哇亂叫，害怕的用翅膀捂住眼睛。

「蘭蘭，你背上的翅膀原來是裝飾品嗎？」覃亦臨反應很快，在蘭蘭墜地前一秒，再次準確的捏住他翅膀。

孩子已經嚇慘了，聲音都帶着哭腔，胡言亂語罵他。

可惜魔族沒通網，他辱罵辭彙有限，翻來覆去就是『卑鄙』『低賤』還有『人類』。

「我本來就是人類，你再罵？」覃亦臨在登山包里翻了翻，突然說，「睜眼。」

「我不！」蘭蘭嘴裏拒絕，翅膀卻很誠實的分開一條縫隙。

噙著淚的紅色眼睛睜開，直接對上一個大號十字架。

「啊啊啊啊！」蘭蘭嚇得放聲尖叫，用力掙脫覃亦臨的手，拍打翅膀亂飛，一頭扎進被窩裏，撅著小屁股瑟瑟發抖。

「……」覃亦臨只是想測試一下『吸血鬼怕十字架』的傳說，沒想到蘭蘭反應這麼大。

挺好，抓住小把柄。

「蘭蘭，出來。」覃亦臨無比自然的使用新稱呼，拍撫蘭蘭的后腰。

「我才不呢！你們人類好歹毒，居然使用十字架！」蘭蘭像只鴕鳥似的，腦袋蒙在被子裏屁股翹起來，小翅膀瑟瑟發顫，像只可憐兮兮的小雞仔。

想到他幾分鐘之前，還一臉欠揍的自稱『高貴血族』。覃亦臨默默拿出相機，對着末代君主的小屁股拍了兩張照片。

未來，血族如果重新振興，他要用這種照片給血族印個錦旗，掛在蘭蘭小朋友的王座上。

覃亦臨留好照片，把蘭蘭從被窩裏挖出來，將兩根互相垂直擺放的筷子塞進他手裏，「你仔細看看，這個是十字架嗎？」

蘭蘭握住兩根筷子：……

可惡！陰險的人類！

被欺騙的高貴血族很悲憤，肚子又適時咕咕叫了兩聲。

蘭蘭舔舔獠牙，決定必須從這個人類身上騙點血，否則他會成為第一隻餓死的血族君主。

「人類，求求你。」蘭蘭改變戰術，跪坐在床上萌噠噠的含着手指，睜大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兮兮問，「可以分我一點點血嗎？我肚子好餓哦~」

他身體瘦瘦小小，赤瞳又漂亮，本來就招人心疼。隨隨便便賣個慘，愛心泛濫的大哥哥大姐姐肯定二話不說撩起衣袖，為崽崽獻血。

覃亦臨天生對毛茸茸和幼崽沒抵抗力，關切地問，「你餓了很久嗎？需要多少血？」

「不知道，我第一次吸血。」他眨眨眼睛，無師自通掌握綠茶的技巧。

「那你等等，我這就給你準備。」覃亦臨轉過身搗鼓一會，然後把胳膊伸過來。

蘭蘭抱住他胳膊，忍不住偷笑，用獠牙毫不客氣的刺進去，暴風吸入酸酸甜甜的紅色液體。

他邊吸血，還邊默默吐槽：人類就是蠢，看我吸干你！

小吸血鬼理想很豐滿，但他身體很小，需求本來就低。

沒幾分鐘，就打了個飽嗝，心滿意足的揉揉肚皮。

「哼，愚蠢的人類！」蘭蘭舔掉唇邊的紅色液體，露出本來面目，「被騙到了吧？我的獠牙有劇毒，等會兒你就會全身麻痹。要麼變成吸血鬼，要麼一輩子當我的血包！」

「哦，你真厲害。」覃亦臨發自內心誇獎。

原來傳說是真的，被吸血鬼咬了以後，真的會變成吸血鬼。

蘭蘭鼻子快翹上天了，「那當然！你放心，我暫時不會讓你死的。」

「謝謝你。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覃亦臨慢吞吞掀開衣袖，露出提前藏在衣服底下的果汁袋，誠摯地發問，「你們吸血鬼，原來喝果蔬汁也行啊？」

離校時，舍友給覃亦臨書包里塞了包果蔬汁飲料，配方表有：胡蘿蔔、小番茄、西瓜、草莓等等…全是紅的。

覃亦臨原本想測試一下，如果果蔬汁不行，再考慮去醫院買點臨期血袋給他。

幸好，蘭蘭是一隻素食吸血鬼。

「果、果蔬汁？！」蘭蘭第一次吸血，根本不清楚血的味道。他揉揉肚子，非常憤怒。

「你居然騙我！過分！」小吸血鬼再次氣哭，拍打翅膀躲進棺材裏。

覃亦臨順便瞄了眼，發現他棺材內部竟然有一隻玩具小熊，脖子上綁着蝴蝶結，跟蘭蘭的領結同款。

喜歡可愛的玩具，果然是小孩子啊。

「哼！」蘭蘭瞪了他一眼，憤怒的扣上棺材蓋。他偷偷舔了下嘴唇，悲哀發現——

果蔬汁挺好喝，甜甜的。

嗚嗚嗚，人家明明是高貴的血族！

覃亦臨沒理鬧脾氣的崽，把剩下半包果蔬汁倒進紙杯里，擺在棺材旁邊。

然後他翻翻包，又從裏面拿出幾樣東西。

蘭蘭睜大眼睛躺在棺材裏，越想越生氣。他甚至覺得，跟人類同處一室，玷污了高貴自己。

要遠離他！

蘭蘭再次掀開棺材蓋，準備鑽出來把棺材搬走。

結果剛探出頭，就對上人類的眼睛。他左手拿着鎚子，右手拿着膠帶，看起來準備做壞事。

「你準備做什麼？要把我永遠關在裏面嗎？壞人！」蘭蘭大聲控訴。

「我關你做什麼？」覃亦臨莫名其妙，晃晃手裏的彩色膠帶，「你自己看。」

蘭蘭將信將疑爬出棺材，發現原本骯髒的棺材表面被擦得乾乾淨淨，用各種材料妝點的漂亮又精緻。

中間還有四個小字：蘭蘭的家。

——『家』

自幼失去家人的小男孩眼睛泛紅，眼淚止不住打轉。

覃亦臨摸摸他的臉，替寶寶擦乾眼淚，「高貴的小哭包又掉眼淚了。」

蘭蘭不肯抬頭，大聲辯解，「才沒有！那是口水！」

「好好好。」覃亦臨敷衍的哄哄他，從登山包里翻出一件純棉T恤遞過去，「蘭蘭，你要不要換件衣服？穿着硬梆梆的禮服睡覺，肯定難受。」

蘭蘭睜大眼睛，盯着人類手裏的衣服，一動不動。

覃亦臨以為他嫌棄，便解釋，「這件衣服洗得很乾凈，你先湊合穿一天，我明天給你買新睡衣，好嗎？」

從前，只有媽媽會給自己準備睡衣。蘭蘭依舊默不作聲，慢吞吞伸出小手接過睡衣，轉身換上人類的衣服。

對於小吸血鬼來說，T恤特別寬鬆。上面帶着人類和陽光的味道，暖融融的。

覃亦臨寵溺的摸摸他，聲音清潤溫和，「對了，我叫覃亦臨，即將成為你的老師。」

「請多指教。」

「……哼，誰允許你摸我的頭髮！」蘭蘭被摸了幾分鐘，才后之後覺拍掉他的手，氣呼呼關起棺材蓋。

縮在黑暗裏，他心裏默默決定：

以後就叫『蘭蘭』這個名字吧。

只接受名字而已！

他才不需要一個食物當老師呢！

宿舍重歸寂靜，覃亦臨敲敲棺材蓋，裏面沒有反應，蘭蘭小朋友已經睡著了。

他脫掉外套，直接倒在床上，蒙被子睡覺。

小光光黑暗中依舊明亮。

光球無法熄滅，害怕打擾到他睡眠，就拱了拱鑽進被子裏，努力降低亮度。

「你出來吧。」覃亦臨閉着眼睛說，「我習慣有光才能睡着。」

他在學校總是日夜顛倒。白天睡覺，晚上通宵做實驗寫論文。因為從小養成習慣，睡覺必須有光。否則覃亦臨會持續做噩夢，夢見自己被囚禁在深淵海底，發不出聲喘不過氣，與世隔絕。

小光光聽見話，一點點挪到被子外，靠近覃亦臨，慢慢增加亮度，彷彿在無聲詢問他的意見。

亮度增加到和白熾燈差不多，覃亦臨才說，「嗯，這樣就好，謝謝。」

小光光的光須輕輕觸摸他側臉，告訴他不用謝。

在明亮環境中，覃亦臨睡眠質量很好，呼吸很快變得均勻綿長。

小光光輕輕滾了滾，緩緩湊近覃亦臨，躺在他胸口的位置，感受人類一下下跳動的心臟。

在體外看來，心臟跳動幅度很微弱。但小光光沒有重量，身體會跟隨微小的幅度上上下下，更清晰感受人類活着的證明。

他努力佔據人類的胸口位置，小心翼翼蹭了蹭。

然後——

控制不住的悄悄變粉。

※※※※※※※※※※※※※※※※※※※※

覃老師半夜翻個身，攻卒。

小光光：臨臨跟我睡了，他愛我！

覃亦臨：你誰？

感謝小小齊光、櫻殤、一隻鴨子、檸檬給的霸王票！感謝大家灌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