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風響一瞬,徹動四野。

那道劍光來得太快,讓江遠寒都跟着有些驚詫。

他轉過頭,視線掃到妖母眼球里的飛劍,不知道哪兒來的、突如其來的一陣衝動,抬起手握住了那把並非歸屬於他的飛劍。

他的武器卷了刃,已不堪用,但眼前就有一把利刃,劍在手中,便有令人安心的分量。

魔族都難免得帶着一些任性,何況是他這種成名已久的魔君。他隨性好戰的性格幾乎刻在了骨子裏,肆意妄為,沒有規則。

這把飛劍印刻着別人的氣息,入手有一股如霜的冷意。他拔劍出來,手心滾燙如灼。

這把劍在他手中也同樣沒有停留,幾乎是在控劍的下一瞬,劍鋒便接住了妖母發狂的一爪。

江遠寒被震退半步,橫劍格擋,強烈的摩擦之下,火花在眼前亂竄。

爆裂的電火幾乎撞進他的眼帘之中,就在江遠寒眸色變化的前一個瞬間,更多的飛劍如瀑布般涌流而來。

萬劍鋪過天際,金光爍然,華彩滿穹。

劍網如織,帶着冷峻的殺意蓋頂而下。江遠寒手腕一轉,鋒芒銳氣隨之脫手甩了出去,配合著劈頭而下的劍網,將碩大無比的妖母驟然粉碎。

眨眼之間,形神俱滅。

江遠寒面具下的臉沒有什麼表情,但他血脈里的戰意已經灼燒了起來,他鬆了松握劍的手指,被飛劍抗拒的溫度燙到心火繚繞。

不盡興。

他需要一些更熱烈的東西。

就在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的時候,他這具身體里的心臟陡然猛烈跳動起來,比他蓬勃的戰意更加鮮明、更加沸騰。

江遠寒沒有經歷過這種感覺,他有一剎那的失守,心神都跟着頓了一瞬,隨後,他察覺到了這強烈情緒的對象——

萬劍沖霄的半空之中,一個穿着道袍的身影落了下來。

江遠寒伸手摁了一下胸口,默然地審視他。

這件道袍是玄劍派的,從玉白之中透著一股近似於翡的淡青色澤。落在劍修挺拔的肩頭,像蒼林間的雪。

對方負着劍,沒有出鞘。劍柄上的穗兒是鵝黃色,宛如從寂冷的松枝上拔出一節初春的痕迹。至於外貌五官,江遠寒沒有看。

他認識這把劍,這是出自於魔界的劍器,竟然握在一位正派道人的手中。

好笑之中,帶着點讓人開心的有趣。

但更讓人高興的,是這具新身體鮮明至極的反應——他要修行《蘊心探情》這本秘術,就必須要獲取一個對象的七情六慾、愛恨嗔痴,如今,這個目標就自覺地送到他眼前。

他找到更熱烈的東西了。

李承霜也同樣注意到了這個戴面具的人。

只不過命懸一線的玄劍派弟子更為急迫。他甚至連妖母的屍體都沒有去查看,先是護持住了那位重傷弟子的心脈,隨後囑託一旁的兩個女修護送這位弟子回去。

事情交代得很快,那位祝師姐臉頰紅紅地點頭,肉眼可見地帶有一些綺思,但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跟另一個小姑娘帶走了重傷的男弟子。

風聲動枯葉,穿林簌簌。

江遠寒蹲下身撥弄了幾下妖母的屍體,聽到一陣輕而穩的腳步聲。

此人被叫做小師叔,想必就是玄劍派的那位聲名顯赫的少年英傑——修真界百強之一,十大英傑之首,琴劍雙修,絕世無匹。

叫什麼?

忘了。沒記住。

小師叔的步履停在他身側。

按理來說,他應該出手收取妖母屍骸留下的戰利品,比如異化的妖丹,殘餘的寶物,或是珍貴的護心鱗。

但他沒有那麼做。

江遠寒已經從身體反應中確認了目標,他如此快速迅捷地找到了玩具,所以心情非常不錯,因此也就不在意讓出屬於自己這部分的戰利品。

但對方想要的不是這部分戰利品。

那把萬劍織網時都沒有動過分毫的劍器鏘然一動,蘊含着深沉魔氣與殺念的鋒芒猛地抵住了江遠寒的脖頸,觸覺上有一絲刺骨的涼意。

「你是誰。」

李承霜問。

劍鋒觸在江遠寒白皙的頸項肌膚上,滲出了一串血珠。

他覺得痛,向後躲了一寸,被劍刃咬着距離,又緊緊地貼住了。

這把劍的魔氣重的難以想像,勾著江遠寒才消下去的戰意。他舔了舔唇,偏頭看向對方。

「你不該不認識我。」

按照那個尤師兄的說法,這具身體應該給小師叔造成了很多麻煩才對。

「你不是莫知。」李承霜皺眉道,「你是什麼?」

已經從他口中脫離人類的範疇了。

江遠寒倒是很想往人的方向靠攏靠攏:「是你沒見識,我真的是莫……」

他這句話沒有說完,辟寒劍就倏忽一抬,切碎了他臉上的黑色面具。

銅鐵如紙薄,輕而易舉便化飛灰。劍風捲起江遠寒兩鬢邊的髮絲,驟然飄蕩而起。

李承霜持劍的動作頓了一下。

江遠寒眨了下眼,坐在地上抬起頭,看向了對方。

他這張臉捏得粗糙,但即便只有幾分神似,也是絕世無雙貌美,是那種和他的性格完全不合的、對比強烈的驚艷美麗。

但他的攻擊性又太強了,他烏黑的眸帶着笑,懶倦又玩味地望過來時,李承霜覺得自己的神魂都有一剎那間被攝動了。

「好吧。」江遠寒承認,「我不是。」

辟寒劍只停了一瞬,在得到這句承認之後,李承霜身上殺意暴漲,似乎已經確定對方是危害正道的物種了,劍光捲起一捧如冰的光芒,劍修的銳意直直地衝擊過來。

江遠寒抬手格擋,手中的飛劍被抽碎了,整個人都退出去十丈左右,但他依靠一旁的古木借了分力,轉身拔起一段距離,棄劍出刀,兩把猩紅的短刃從手心凝結而出。

他的動作同樣很快,之前退開的距離轉瞬間就被縮短了,在一個難以預料的墜地之下,地面上激起塵土飛揚。

江遠寒一把抱住了他,勾着他的脖頸翻滾了十幾下,才穩穩地將這位衣不染塵的正道英傑壓在了身下。

兩人的距離近乎於無,連同吐出的熾息都帶着狂熱的味道。

李承霜的劍穿過他的肩膀。

血霧如煙。

但他卻被眼前這個佔用了「莫知」身體的妖物死死地壓住了。

江遠寒很怕痛,但他又很喜歡這種痛與快意的交換。他手裏的血刃壓在了下面。

是男人動不得的地方,只有他的手有一絲一毫的不穩,可愛的小師叔就會身受重傷,斷子絕孫。

「你是元嬰初期?」江遠寒挨着他的耳畔問。

李承霜握緊辟寒劍,盯着對方肩頭血肉攪爛的傷口。

「你也是。」他已經確定,「你不怕死。」

這是陳述句。

「沒有。」江遠寒笑起來,「我很怕的。你動起手來好重。」

他的氣息太近了,熱意燙得李承霜頻頻皺眉,他很不適應。

「別追着我砍了。」江遠寒道,「莫知已經死了,被玄劍派的同門殺死了,我不是奪舍。」

「……」

他身上確實沒有一絲奪舍的氣息。連神魂抗爭的痕迹都沒有。

「我是來完成他的願望的。」

李承霜對這個願望沒有興趣。

但江遠寒還是要說下去,他坐在小師叔的腰身上,壓得很緊。

「他的願望是,讓你喜歡他。」

「荒唐。」李承霜壓抑怒氣,「斯人已逝,同樣的身體也只是徒勞無功。」

「你說得對。」江遠寒眯起眼,看着他笑,「所以,應該說,讓你喜歡我。」

這是一派胡言,荒唐至極,簡直無恥。

但這個無恥發言的人有一張絕世貌美的臉龐,他笑着說這幾句話的時候,有一種近乎蠱惑的力量。

他早已學會如何使用自己的外貌。

可這一次失手了。

————

李承霜只想殺他。

這兩個人的脾氣都很硬,但硬實力上又分不出高下。只能打到雙雙耗盡氣力時,才能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天幕昏暗,這片林中一片狼藉,幾乎沒有完好的地方,古木攔腰折斷。

江遠寒坐在小師叔的身旁,低頭給手臂上的傷口包紮,他咬着繃帶的一端,為這具人類的新身體操碎了心。

他身上的傷痕亂七八糟,舊傷還沒好,那吊命的半口氣還死撐著,若不是元神堅韌、魔氣強悍,估計根本沒法跟李承霜動手。

小師叔也在他身旁,沒比江遠寒好到哪兒去。

兩人詳細地交談了關於「莫知」的事情。

這個新身體曾經的主人,是李承霜的年少同修,只不過天賦有限,修為停頓,即便李承霜幫了他很多忙也無濟於事,因為修為進展太慢,心性受到了非常嚴重的影響,給玄劍派添了很多麻煩。

李承霜敘述這些時語氣淡淡的,沒有苛責,也沒有包容,態度公平得像是跟自己無關。

江遠寒沒有置評,他專心地給自己的身體包紮,在經絡之中恢復魔氣。

兩人之間陷入了短暫的靜謐。

夜色籠罩下來,不知道是誰點起了一片暖融融的篝火。

江遠寒被這火光映得有些困了。

「我沒有威脅。」他犯困地閉了閉眼,開口道,「我從不濫殺無辜。」

小師叔沒回應。

「真的。」江遠寒沒有可信度地強調了一下,「我還打算幫你清理妖兵,解渺雲山下的百姓之圍。」

這就又是一個有趣的試驗了,倘若卑賤如螻蟻的眾生性命,真的對於正道人士非常重要的話,這個籌碼應該會有十足的重量。如果小師叔只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便不會因為什麼平民百姓把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江遠寒對於人性向來不是很抱希望,他只是隨意地補充道:「玄劍派對自己廣大的駐地尚且自顧不暇,能夠分出一個你來看顧渺雲山,已經實屬不易,就算死了一些百姓,你有這份心,已經夠了,對不對?」

哪有那麼多捨己為人。

他的目光追着月色的影子,在心裏計算著時間,沉默地等待。

篝火燃燒,木枝炸出嗶剝的聲響。

一片寂靜,對方還是沒有回答。

江遠寒的念頭漸漸沉澱下來,他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沒關係,這太正常了,他的試驗往往都很糟糕……

「好。」

李承霜說。

「請你助我。」

夜風冷得有點過分了。

江遠寒伸手往手心裏吹了口氣,閉上眼,覺得比冷更讓人煩惱的就是這種睏倦。他側過身,半靠着小師叔,轉眼就睡著了。

好像一點危機感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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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你想殺他,以後的你只想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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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了正道大佬后我翻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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