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檸檬味的糖
商場很大，各式各樣的商品琳琅滿目，換做以前的她，一定會買很多，連拿都拿不動，不過現在，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一切。
「就這個吧。」余瞳隨手扯了一件暗黃綢緞的露肩禮服給陸烆。想了想，又彎了彎唇，扯了個甜甜的笑給他，「謝謝阿烆。」
陸烆的手微微頓了頓，他有些不習慣眼前這個余瞳。曾經見多了余瞳刁蠻任
性的樣子，甚至有些不習慣這樣乖巧的毫無攻擊力的余瞳。
其實他忘了，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余瞳就是像現在這樣，乖巧可愛，一天到晚在他身後喊「阿烆哥哥」。
他也忘了那時的他有多麼開心，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
甚至連余瞳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變成這麼刁蠻任性的。
她起初這麼做只是為了保護自己，讓自己不受傷害啊......
陸烆蹙了蹙眉，有些厭煩這樣的自己，很陌生。
他扯了扯領帶，跟了上去。
上車后，余瞳習慣性從包里拿出兩顆檸檬味的糖，遞了一顆給陸烆。
可隨即觸及到他冷冷的視線后，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過了片刻，她把手緩緩收回去。
她是什麼時候養成這個習慣的呢？
大概是在很小的時候。
那時的陸烆才七歲，經常暈車。他便總帶兩顆檸檬味的糖在身上，幫他緩解暈車。
一顆給自己，一顆給他。
不過現在他長大了，不需要檸檬糖了，也不需要她了。
那個記憶中的男孩，終究成為了過去。
陸烆已經很久沒有和余瞳兩個人一起這麼做過車了，當他看到余瞳僵在半空的手時，心裏竟有一分怔然。
她不過......是想模仿餘音罷了。
博取好感這事，她也沒少做。
陸烆抿了抿唇，舌尖輕輕抵著上頜，有淺淺的厭惡之感浮上心頭。
余瞳有些冷。
不知是心理上的冷，還是生理上的冷，總之她的身體有些僵。
余瞳的膝蓋微曲著，用雙手環住小腿，巴掌大的小臉埋進臂彎里。
車裏並不是很冷，可她卻一直維持着這個姿勢，很久很久。
車裏很安靜，彷彿又回到了她被囚禁的那些日子。
恐懼被無限放大。在那時，她甚至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余瞳從來沒有那麼絕望過，在那段時間她甚至沒有晝夜觀念，僅僅是一具行屍走肉，成天活在死亡的陰影下。
皮膚一天天潰爛，腐爛的不成樣子。
她整天望着那扇緊閉的門，沒有一絲光透過來。
余瞳多麼希望有人能來救救她，有光明照亮這片無盡的黑暗，哪怕只有一絲也好。
可是沒有。
她現在閉上眼都有那時的恐懼，真的好冷。
車子緩緩停在酒店的門口，裏面有嬉鬧的聲音穿出，將她從回憶里拉出。
余瞳微怔，五指收攏提起裙擺走下車。
原本吵鬧的房間迅速安靜了下來，余瞳曾經自認為很好的朋友言蓿韻含笑走過來：「瞳瞳，你今天好漂亮啊。」
如果她沒有在自己曾經最灰暗的那段時光落井下石，甚至來醫院羞辱自己的話，想必余瞳一定會很高興。
那臉上的笑容在她看來有些諷刺，不過她什麼都沒說，畢竟今天過來不是為了看這些跳樑小丑的。
言蓿韻見她沒有理會自己，面上有些掛不住，輕輕扯了一下余瞳的袖子，關切地問：「瞳瞳，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余瞳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把手扯回來，對旁邊的保鏢說：「把她轟出去。」
言蓿韻臉上一白：「瞳瞳，你到底怎麼了啊？」
其他人也不可思議地看着她，覺得她莫名其妙，不過卻沒人敢上來幫言蓿韻。
大概是她以前太刁蠻任性了吧。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沒人會打擾她了。
余瞳有些落寞，視線低垂看向地面，沒有在意言蓿韻。
「姐姐，你怎麼了......」又是那個柔弱的聲音，是餘音。余瞳卻聽得有些刺耳。
她很恨餘音，曾經她是余家的唯一的那個寶貝，不過後來餘音出生了，媽媽漸漸不再管她。
起先她覺得這沒什麼，甚至還很愛這個妹妹，對她甚至比對自己還好。
有什麼好東西都先緊著餘音，可漸漸的，餘音長大了。
她平分走了媽媽對余瞳的愛，還變本加厲，在媽媽面前說余瞳的壞話，讓傭人對余瞳不好。
甚至有一次，余夫人外出，餘音竟然把余瞳的飯拿去喂狗，還當眾羞辱她。
余瞳也就對這個妹妹淡了，不過那時也稱不上是恨。
刁蠻任性，囂張跋扈漸漸變成了余瞳的鎧甲，余夫人放棄了余瞳，改來培養餘音，外界的傳聞也都是偏向餘音。
長時間生活在這樣的生活環境中的余瞳漸漸變得心理扭曲，靠折磨人為樂。
她並不明白她究竟做錯了什麼，好像所有人都覺得她不應該存在。
就好像原本屬於余瞳的東西一件件被奪走，甚至連記憶中那個男孩回來的時候，心都是偏向餘音的。
「姐姐......」餘音柔弱的聲音把余瞳從回憶里拉出來，她天生偏顯柔弱，就好像所有人都以為是余瞳欺負了她。
「怎麼了？」余瞳冷冷地問。
「媽媽讓你明天回去家裏一趟，她有話和你說。」餘音垂眸，「對了，你見到烆哥哥了嗎？」
又是一個惦記她未婚夫的。
好刺耳的話啊，好像在隨時提醒着她，陸烆心裏始終沒有她。
「見到了，你找他什麼事？」余瞳心裏膈應，但還是回答了。
「後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我想問問烆哥哥有沒有時間陪我過我的十七歲生日。」餘音眼裏滿是對未來的憧憬，完全沒有掩蓋對陸烆的愛慕。
「那不巧了，後天正好我要和阿烆哥哥出去，就不陪你過生日了。」說着，她諷刺的笑了笑，「對了，陸烆現在是我的未婚夫，妹妹這樣惦記他不太好吧。」
「你......」餘音氣的說不出話，輕輕撫了撫胸口。
「你這是又鬧哪一出？」陸烆進來了，恰好看見餘音撫胸口的動作，先入為主的以為是余瞳欺負她。
看余瞳的視線除了冷之外就只有淡淡的厭惡了。
余瞳歇斯底里地指著餘音大吼：「她呢？難道在你眼裏，我就只會鬧嗎？!」
她的心有些涼。
「難道不是嗎？」陸烆冷冷地反問，「你整天就會欺負音音，你就沒點別的事做了嗎？」
「原來，在你眼裏，我就是這樣的啊。」余瞳有點想笑，是嘲諷，卻不知道應該對着餘音還是她自己，「我可是你的未婚妻!」
「既然這樣，那就退婚吧。」
陸烆說。
很冷漠，像是冰刃一般刺進余瞳的心裏，入骨的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