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武林茶館（2）

是時候了，我該成名了。我站起來，仰脖喝光那碗，被我盯了半天的白開水。緩緩轉身，對着那條靜淌的大江。

「哈。哈。哈。」我一字一頓地笑着。

一個腰插白光小劍，長發飄逸的少年。笑過以後，驕傲地沉默著。這分明就是一種挑釁。喝彩的那些人，知道會有一場大戰，魚貫下了茶樓。

眼中只有莫小牛，干小豬的長沙七劍。怎麼會把我羅小白看在眼裏。很好，我等待着。

茶樓下，圍觀的人群，頭頂着白花花的太陽。我的後腦勺，頂着七柄鋒利的劍。這七把劍，剛剛還把一個土陶茶缸，戳了七個小窟窿。

半個時辰，過去了。奇怪，怎麼還不下手。

忍不住回頭。我望見七個面色寡白的大漢。全用雙手捧著小腹，雙腿曲起緊緊夾着，背全都弓著。明白了，真是可憐的長沙七劍。真可憐，他們全都尿急加中暑了。

我羅小白是以愛心闖蕩武林的。我羅小白的白光小劍，至今未出過劍鞘，至今，沒遇見值得讓我拔劍的人。此時，更不會下手。

我淺笑着望着他們，就望着。直到他們目露哀求，我還是淺笑着。

武林真是有意思的地方。這七個大俠，莫非為了面子，要活活讓尿憋死嗎？開始不信，後來，慢慢信了。

吾不殺人，而人為吾而死。這不合我的原則。我踢出一條凳子，碰飛那七把頂缸之劍。茶缸重重落在樓板上。土陶茶缸還真的很結實，掉下來一點不損。

扯下一塊茶桌布，撕下七小塊。我去把那些窟窿堵上。我轉過身去，看着樓下屏著呼吸觀戰的人群。我的左手兩根中指，在身後，準確地對着那口缸一指。

「撒吧！」我的聲音實在充滿著愛心，輕輕的剛好傳到長沙七劍的耳朵里。

一口藏水之缸，又一次履行了它的職責。七股舒緩的水聲，久久響在耳畔。下面的人，聽不到。他們也看不到我的手。他們更看不到七隻暢快的水龍頭。他們在想，這個英雄少年，正背身反手，一次次地擊退七把劍的進攻。

水聲停止的時候，分明聽到舒適的出氣聲。

「把缸丟進江里去。」我聲音真的很低。

那口缸，慢慢地，從我身側飛向湘江。從容地在江心墜入江底。他們七個恢復了極好的控制力。

我回身對他們點頭笑笑。他們略顯尷尬，但臉上流露出的，更多的是人生目標已經實現的輕鬆滿足。面對一個如此有愛心，深不可測的少年英雄。他們已經滅了絕口的念頭。他們依然面色蒼白。

我差點忘記，他們還中著暑呢。我從包袱里取出，家制的古方十滴水一大瓶。友好地遞到他們面前。：「大俠們，請服十滴水。」

他們輪流喝了。他們自覺關閉大嗓門。任何一個控制不好的音符，都能敗露他們這剛過去的過去。

看到他們面容好起來后，我揮一揮手。「請吧！」

長沙七劍，拾起他們的劍。依次一抱拳，飛下樓去，遠去了。

我回到開始坐的桌前。拿起空碗，對着樓下喊：「小二小二，我要喝白開水。」

提着水壺上來的，是這裏的老闆娘——楊小燕。這個成熟女人，深情地望着我。給我斟滿一碗百開水后，坐在我的對面。那些人，陸續上了樓。他們不敢過來和我親熱，一個空手制服不可一世的長沙七劍的少年，讓他們畏懼。

楊小燕的笑，不遮掩芳心已許的衝動，直愣愣地。她的牙齒很白，她的嘴唇很紅潤，她的鼻樑高挺，她的眼睛亮亮的。

我不理她，盯着白開水。剛運動了，不能亂喝冷水，會中暑的。

「少俠，貴姓？」聲音明明在顫抖。

「羅小白。」她不說話了，我也不說。她用腳尖碰我，她若隱若現的善良，飄來善良的香。

就這坐着，直到夜深，巡邏的兵卒也睡了。我放了一錠銀子，要走人。

她把銀子遞還我，還準備搭送她，那熟透透的身體。我沒有推脫，我欣然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