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就算死也不做人奸

第1章 就算死也不做人奸

盛夏,酷熱,人人皆躲在房間里,享受着空調的清涼,偏有人在戶外沐浴陽光。

F省偏遠山區的一座荒山,近乎荒廢的山道上,一個青年緊緊的裹着風衣,一聲虛汗,一步一喘氣的爬山。青年年齡並不大,只有二十歲出頭,但他的膚色卻異常的慘白,白中泛著青紫,甚至不少皮膚都出現了龜裂,滲出了黑紫色的血絲。

山風動,吹得樹葉嘩嘩響,帶來了一絲清涼,青年卻緊了緊身上的風衣,又咳了兩聲,牽動了肺,肺如被絲線切割一般的疼。蒼白泛青的臉色出現了一抹異樣的殷紅,大口喘息了兩聲,呼吸聲猶如破風箱一般粗重。

往上五六十米,拐向了一條長滿雜草的荒蕪小道,再走二十餘米,終於到了目的地。這是一座雜草叢生,常年沒人打理的墳墓。

青年卸下背包,略微休息恢復了些許力氣后,動手清理起墳幕的雜草,沒有攜帶工具,只能徒手拔。草葉韌且邊緣有鋸齒形,稍有不慎就將手拉出一條條血口子。

溢出的黑紫色血滴落草葉,滴落土地,青年卻視而不見,依然不斷的拔著野草,直到喘息劇烈,顫抖的雙手再也抓不緊雜草,青年才停了下來,僅清理出了一小片地方。

身體羸弱,力氣不足又沒有工具,這墳墓上剩下的雜草、小竹子也只能聽之任之了。

就在這小片空地上,青年拿出了背包里的蠟燭、冥紙、香,點燃了蠟燭擺放在兩側,點燃香拜了三拜之後,將香插在了中間的位置,然後燒起了紙錢。

「爸、媽,孩兒不孝,現在才來看你們,你們等等我,用不了多久,孩兒就會下去陪你們。」

被冥紙的煙一熏,青年又劇烈咳嗽了起來。

就在此時,嘶嘶嘶的聲音響起,在煙熏下,一條長兩米,頭呈三角形,背面棕黑色的五步蛇從墳墓的岩縫之中爬出,它遊走到青年身前,吐著信子,盯着青年。

竟然有蛇,還是這種劇毒的蛇。青年看了看身體四周,卻沒有找到可以使用的枯枝木棍。

自己離死不遠了,還怕毒蛇么?嘆了口氣,當下伸手去抓這五步蛇。

下一刻,五步蛇閃電般的探頭,一口咬在了青年的手臂上。

想像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相反,身體反而感覺輕鬆了一些,身體原有的疼痛、疲憊好似找到了宣洩口一般,洶湧而出。

幾秒后,五步蛇鬆開了嘴,掉到了地板上,嘴角溢血,身體扭動了幾下,死了!果然,相比於五步蛇的劇毒,自己的身體更毒么?

嘆了口氣,青年伸手就要將五步蛇的屍體丟開的時候,五步蛇忽然翻了個身,瞬間盤起身子,重新抬起了頭,仰頭看向了青年,蛇眼漆黑如黑色的墨一般,不斷散逸著黑色的煙霧。

「徐曦,我關注你很久了,跟我做個交易吧!我可以賜予你新生!」

陡聞毒蛇開口說話,這個叫徐曦的青年吃了一驚,想起身卻力不從心,坐倒在地上。

既然逃不了,那就面對吧!

收斂心神,聲調不受控制的高了三度,徐曦問:「你是什麼東西?」

「我?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只要知道,只要你跟我簽訂一份契約,我就賜予你永生,以及強大的力量。」

永生?力量?自己追求了這麼久卻不可得的東西,竟然在自己放下了它,選擇直面死亡的時候忽然出現。

咽了口口水,徐曦垂下了眼帘,他的心悸動了。

這可是追求多年的東西,就像高不可攀,你追求多年不可得的女神,忽然發現對方竟然是富人的玩物,心中怨懟,棄了她。但此時,若對方忽然反追你,恐怕也難以拒絕,心中依然會有至少上一次的念頭吧。

但下一刻,徐曦卻緩緩的,艱難但卻無比堅定的搖了搖頭:「不,我不會一錯再錯。」

蛇蜿蜒爬近了些許,低聲嘲笑:「一錯再錯?你確定你現在的選擇不是一錯再錯?從小到大,你的選擇有過一次正確的么?望子成龍,你的父母想要你有一個好的未來,帶你來到縣城上學,可是你都幹了什麼?知識和虛榮之間,你選擇了什麼?」

或許當年父母帶着他到縣城來讀書,是這一切悲劇的開始。

在村裏,每個小孩子都是穿着打補丁的衣服,在泥地里打滾,一塊泥巴就能玩一下午,一顆果子就能滿足。但城裏不一樣,這裏的小孩子穿着華麗的衣服,身上有香味,他們有自己的零花錢,吃零食,集卡,聊灰太狼、喜洋洋,騎車出行。

而他,則是一個笑柄。

所以,他向父母伸出敲骨吸髓的罪惡之手,在父母越來越佝僂、消瘦的身形中,他抹去了自己和城裏同齡人之間的差別,用父母的血汗裝點了自己的體面!

為火堆添了幾張冥紙,眼中倒映着越燒越旺的火:「是的,一切就像你說的!不過,那該死的面子,我早已丟棄,現在我也要死了,就讓我到地下去恕罪吧!」

蛇張著血盆大口,湊到了徐曦的腿邊,漆黑的雙眼好似在獰笑:「不要假惺惺的了,你父親死於交通事故后,你拿着父親用生命換來的賠償款,做白日夢,害人害己!連他們的墳墓也只是草草了事,你只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直到自己要死了才跑到這裏來惺惺作態。」

看着近在咫尺猙獰的蛇,徐曦的臉上卻反而露出了笑容:「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一個混蛋。當初為了省錢,連父母的墳墓都沒有硬化,現在雜草叢生。」

死亡在即,心反而前所未有的寧靜,猶如磐石堅定,古井無波。過往的一切罪孽,又有何不敢承認的?無視這條詭異的蛇,徐曦躺了下來,眼中倒映着藍天。

父親死於交通事故是不幸開始爆發,承受不了這巨大打擊的母親隨後重病卧床,不久后病逝。

徐曦獲得了保險公司賠償的巨額賠償金后,他卻魔怔了一般,走入了極端。年紀輕輕的他開始追求未卜先知、趨吉避凶的玄妙能力和活死人肉白骨的醫術。而這,是他的悲劇拉開了帷幕。

當初也是傻,身為一個普通人想要追求超自然的力量也就算了,偏又閉門造車,能研究出什麼來?隨着時間的推移,研究卻毫無進展,焦躁的他失去了理性,在各種瘋狂思想的誘導下,他的研究步入了歧途。

為了獲得超自然能力,在慾望與賭徒心理的推動下,他開始在自己的身上做各種試驗,電擊、毒、蠱蟲、詛咒等等,他一錯再錯,在歧路上越走越遠,也就造成了他如今的現狀,對自身無節制的試驗后,身體機能紊亂,瀕臨崩潰;毒入膏肓,無可救藥。

如今,賠償款已經被他耗盡,他除了被自己徹底破壞的身體,什麼都沒有了。

蛇的頭擋住了碧藍的天空:「你的一輩子就是一個笑話,而現在只要你和我簽訂下契約,永生,健壯的身體,強大的力量,你孜孜以求的這一切唾手可得,這世間,將是你的遊樂場!」

徐曦卻出奇的平靜:「這一切,你給我嗎?」

「不錯!只要簽下契約,你這一生就不再是個笑話,沒有任何人能指責你,因為,你成功了,別人只有讚揚你、奉承你!」

成功?嘴角勾起諱莫如深的笑容:「我需要付出什麼?靈魂?自由?還是說一切?」

「靈魂?就你那骯髒的靈魂,我要來何用?如果靈魂真的是一個好東西的話,只要我製造一起天災人禍,要多少有多少。靈魂,對我而言,並沒有什麼價值!我只需要你尊我為主,永生永世效忠於我,為我效勞!」

沒有一個智商正常的人會去做虧本買賣,自己不會,對方難道就會?對方口口聲聲說着要靈魂沒用,結果要的卻是自己的全部。

要想活命,自己好像只能妥協!

死亡、觸手可及,身體的病痛再次發作,全身上下猶如千萬隻螞蟻在撕咬一般的疼痛,無處不疼,無處不癢,但他卻無力去抓、去撓,去驅趕這一切的痛苦。

只要點頭答應,這一切或許都會離自己遠去,或許真的能重新獲得新生,所付出的不過是自由罷了,心中的磐石在被挪動。

「很痛苦吧!」蛇優哉游哉的遊走到了一邊,盤起身子旁觀:「簽約的事情,我不急。」

劇烈的疼痛,在不斷的消磨徐曦的意志。

點頭,只要點頭,就可以擺脫這樣的痛苦。

不、不、不!這疼痛已經忍受多久了,兩年還是三年?以前沒能屈服,現在就準備自欺欺人,為了擺脫疼痛而屈服?

點頭或許能獲得對方所說的一切,這一切痛苦或許都將遠去,但跪地祈求的成功真的是成功么?

現實太痛苦,所以,阿Q精神要發作是么?

我是個自私自利的混蛋,我一無所有,我不想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這麼點疼痛有何不能忍的?十分鐘,十分鐘后,這疼痛就會過去。

緊緊咬着衣服,在地上翻滾,抓撓身體,身體抖的猶如篩糠,意識卻在默數:1秒,2秒,3秒……

120秒

363秒

484秒

599秒

疼痛讓徐曦對時間的感知出現了巨大的偏差,雖然數了600秒,事實上已經二十分鐘過去,在數到600秒的時候,這一切的疼痛,終於開始消退。

渾身大汗淋漓,濕透了衣服的徐曦躺在地上,睜着眼,卻已看不清景物。耳中響起咚咚,咚咚,咚咚的劇烈心跳聲。

眼耳口鼻好似在此時都失去了應有的作用。身體的極度虛弱,卻讓他的精神極度活躍。

自己真的只有答應對方,出賣自己一途么?

或許並非如此!

對方說過,關注自己很久了。它知道自己的名字,還對自己的情況了如指掌。那麼問題來了,對方為什麼要關注自己?自己會去關注一隻螞蟻嗎?會去關注一個對自己而言無關緊要的人嗎?不要說螻蟻,哪怕那些高官,外國的總統,哪怕他們再怎麼位高權重,自己也不會去關注。他們如何關自己鳥事?

既然對方關注自己,那就說明,自己有值得對方關注的價值。對方為什麼不早點來見自己?早點和自己做交易?對方是一直在等自己被逼到窮途末路的時候?就像生意場上的底價收購?甚至,自己走到今天,未必沒有在暗中推動的可能。

自己身上一定有什麼是對方所重視的,所渴望得到的,偏偏還是無法強取的!

簽訂契約還是討價還價?

「想好了嘛?如果我不救你,不用等到下次發作,很快你就會脫水而死!」蛇低笑的聲音在徐曦耳邊回蕩。

又催了,看來,我還有第三種選擇!

睜開了眼睛,看東西依然模糊不清,徐曦緩慢卻堅定的搖了搖頭:「不,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一輩子就沒有做過正確的選擇,我不會一錯再錯,為了苟且偷生,去當什麼人奸!你死了這條心吧!」

「既然你想死,那我成全你!」

下一刻,冰涼的東西纏上了自己的脖子,越勒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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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個認輸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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