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溥天之下 第二十三章 海棠(一)

第一卷 溥天之下 第二十三章 海棠(一)

敖澤騎上青牛,走了不多久,就看到路旁有座涼亭,亭子中有不少人在裡面休息。看到韓璐他們也正在涼亭中休息,也連忙催促青牛趕了過去,然後將青牛栓在亭子外的樹榦上,鑽進亭子里。

韓璐看到敖澤終於趕過來了,笑道:「你要再不趕過來,我們就準備繼續趕路哩。」

「不用等我了?」敖澤問道。

「不等了,」韓璐道,「誰讓你這麼慢騰騰的。」

敖澤聽了,悶悶不樂,道:「這也不能全怪我呀,青牛腳力甚慢,就這麼給丟了,心裡總有些不忍。」

白墨妍在一旁笑道:「敖大哥莫信韓姐姐之言,剛才韓姐姐還嚷著要回去接你呢。」

韓璐一把捂上白墨妍的嘴,滿臉通紅,急忙喊道:「就你這麼話多,我啥時間說過要回去了?」

白墨妍告饒道:「哦,是我說錯了,韓姐姐沒有說過要回去的話,只是不住地朝回看罷了。」

敖澤見狀,連忙道:「是我不好,讓諸位久等了,改日我請幾位吃魚可好?」

韓璐不住搖頭道:「不好不好,除了請人吃魚,你就不會換個花樣?」

敖澤道:「你說吃什麼好?」

「我還沒有想好,」韓璐道,「改日我想起來了再告訴你。」

…………

「海棠餅嘍,香甜可口的海棠餅,剛出爐的哩。」這時一聲叫賣聲傳來,一個農夫模樣的男子,推著一輛小推車來到亭子外,不少人向農夫買餅吃。

敖澤第一次聽說海棠餅,想著這是地方特產小吃,甚是想嘗嘗這海棠餅滋味如何,便跳出亭外,向農夫問道:「這海棠餅怎麼賣?」

「五枚大錢一個。」農夫回道。

敖澤聽了,則是暗暗驚訝,心想,平常買餅最多也不過一枚大錢一個,這海棠餅是什麼做的,竟然這麼貴,不禁向那農夫問道:「怎麼這麼貴?」

農夫瞥了敖澤一眼,道:「一分價錢一分貨,這位小哥你也別嫌貴,你若吃過我這海棠餅,保你吃了還想再吃。」

敖澤將信將疑,從口袋中摸出二十枚大錢,遞給農夫,道:「我要四個餅子。」

農夫揭開爐子,朝里看了一眼,笑道:「剛好還剩最後四個。」麻利地用荷葉包了,遞給敖澤,「小哥,你的餅。」

敖澤接過海棠餅,一股焦香之氣便迎面撲來,海棠餅烤得兩面焦黃,握在手中還有些燙手。

拿著海棠餅,敖澤跑回亭子,對韓璐幾人道:「剛出爐的海棠餅,嘗嘗味道怎麼樣。」

韓璐拿了一個餅子,道:「想用幾個餅子就把我們給打發了?」

敖澤怔了一下,道:「哪有,只是沒有吃過這海棠餅,特意買幾個給大家嘗嘗。」

韓璐道:「這還差不多。」

分完餅子,敖澤便迫不及待地將手中還剩的一個餅子用力掰開,頓時就聞到一個水果特有的清甜之氣,剛要放進嘴裡嘗嘗味道如何,就見餅子里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敖澤嚇了一跳,連忙喊道:「先別吃這海棠餅哩,這餅有些不對勁。」就見餅里的餡料又動了一下。

韓璐湊到敖澤跟前,問道:「怎麼了?」

敖澤道:「這餅里有什麼東西,還會動哩。」然後撥開餅里的餡料,就見一個一段像木頭似的灰褐色蟲子從餡料里鑽了出來,伸著頭,身子一漲一縮,不知在做什麼。

韓璐看了,叫道:「這麼大一個蟲子。」連忙在自己手裡的那塊餅里翻看,卻是什麼也沒有發現,又對敖澤道,「看,我的餅里就沒有蟲子。」

姬飛和白墨妍也在自己的餅里看看,也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韓璐又對敖澤笑道:「定是你做了什麼壞事,這定是個報應,所以餅里才有蟲子哩。」

「蟲子」從餡料里鑽了出來,喘了一口氣,突然道:「總算鑽出來了,可快把我給憋壞了。」然後就將身上粘著的餡料拍打掉。

「呀,是個『餅精』哩,」韓璐道,「這世道,沒想到連一塊餅都能成精了哩。」

「蟲子」朝韓璐瞅了一眼,奶聲奶氣地道:「不是餅精不是餅精,是海棠木靈哩,真沒有見識。」

韓璐看著「蟲子」身材小巧,說話奶聲奶氣,覺著甚是可愛,伸手就朝「蟲子」抓去,可是「蟲子」卻靈巧地閃身跳了開去。

「蟲子」順著敖澤的手臂,跳到敖澤的肩頭,警惕地看著韓璐,道:「莫抓莫抓,我這小身子骨可經不起姐姐這麼用力一抓。」

韓璐笑道:「你這個古靈精怪。」

…………

張五福趕了一天的路,實在是累得不行,便坐進了路旁的一座涼亭里閉目養神,心中卻美滋滋地想著,此去王城能混個什麼好差事,聽說師弟都已經官拜下大夫了,還娶了個婆娘生了個大胖小子,小日子過得滋潤著哩。

又想想自己,師傅去世前,雖然把松風觀的觀主之位傳給了自己,可是除了自己,也沒有別人了。說得好聽些,自己是堂堂的一觀之主,其中艱辛卻是誰干誰知道,日子過得甚是恓惶。松風觀地處深山老林——真不知道為什麼當初把一個好好的道觀,建得這麼偏僻,這裡平常連個人影都看不到,更指望不上有什麼善男信女施捨些香火錢了。自己又沒個徒弟,於是,挑水、劈柴、燒火、做飯所有的活計全是自己一個人。師傅他老人家說這就是修行,可是修行總的讓人填飽肚子,總不能餓著肚子修行吧。

思前想後,琢磨了大半年,張五福終於咬牙狠心做了決定,在師傅的靈位前磕了幾個響頭,鎖了觀門,下山去投奔師弟去,如此也好奔個前程。張五福當著師傅的靈位,許下重願,等自己發達了,一定在城裡選塊好地方,那時回來將松風觀搬到城裡去,一定要將松風觀發揚光大。

下了山門,一路走一路化緣,可是人們見他衣著破舊,不像是個真道士,都不大願施捨給他。因此張五福心中特別納悶,道士就非要光鮮亮麗嗎,真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可是摸摸口袋,裡面已經沒有幾個大子兒了,離王城還不知道有多遠,在這麼下去,能不能趕到王城還是個問題哩。

張五福一氣之下,心道既然人心不古,還化什麼緣。不過不化緣吃什麼?好在師傅傳下的本事沒有荒廢,一路上替人祈福做法事做道場,倒也掙下幾兩銀子。可是這點兒銀子,還不夠給師弟兒子的見面禮哩,自己一個當師伯的總不能兩手空空去人家吧,得想法弄些銀子,可是如今這世道,銀子就是那麼好掙的?

這時,張五福看到亭子里幾個小娃娃,均是丰神俊秀的後生,不知在嘀咕著什麼,定睛一看,卻發現一個男子身上趴著一隻精怪,看來是剛剛得了道行,才那麼一小點兒……慢著,如果能將這隻精怪弄到手,貨與富貴人家,這一定能換不少銀子的,嘿嘿。

想到這裡,張五福便眉開眼笑起來,待我嚇唬他們一番,幾個小娃娃能有什麼見識,待會兒還不是乖乖獻上小精怪。

可是去詐幾個小娃娃,自己的臉面還要不要了,又想想見面禮還沒有著落,算了算了,我這是降妖除怪,又不是欺詐,想那麼多幹嘛……

張五福站起身來,對著敖澤身上的精怪一聲大喝:

「何方妖孽,光天化日竟在此作惡。」

說完,張五福便一手執拂塵,一手捏張黃紙符飛身就向敖澤肩頭的「蟲子」貼去。

海棠木靈本來正在敖澤的肩頭,跳躍嬉戲,聽得一聲大喝,嚇得渾身哆嗦,扭頭看到一道影子向自己襲來,連忙躍下敖澤的肩頭,鑽進敖澤的衣襟中,伸著頭,瑟瑟發抖地對那道人道:「你這人好不曉得事理,我一個小小的木靈,哪有那個能力去害人?」

敖澤也是嚇了一跳,在進入亭子的時候,便注意到了這個道人,只是道人一直坐在一旁閉目養神,也沒有在意,沒想到此時竟然對一個小小的木靈突然發難。

亭子里原本正在乘涼的眾人,聽到道人喊道「有妖孽」,便紛紛扭頭看去,待看到敖澤肩頭一個小小的身影跳動,均是嚇了一跳,連忙抱頭鼠竄,逃出亭子,躲在遠處,可是又忍不住心中好奇,不忍就此離去,又都探著頭向亭子里望去。

張五福對敖澤道:「這位小哥還真是大膽,還不趕快扔了這妖孽,免得被這妖孽給害了。」

敖澤對張五福道:「前輩,我想這裡面肯定是有什麼誤會,這麼小一個精靈,能成得了什麼氣候?」

張五福聽了敖澤之言,氣呼呼地道:「這位小哥,真是不知利害,天下萬物皆可成精怪,這些成了氣候的精怪最喜害人,待貧道將這妖孽收了,省得其成了氣候為禍一方。」

「道長此言差矣,」韓璐道,「但凡精怪害人,身上必有妖氣,我看這精怪身上滿身靈秀,道長不能就這麼武斷地斷了這木靈的進修之路。」

張五福見這幾個小娃娃竟是如此不知進退,「哼」了一聲,道:「你一個小娃娃又懂得什麼,竟然還如此袒護這妖孽,這妖孽雖然現在還沒有害過人,但是任其成了氣候難免釀成禍患,到時再除之已為時晚矣。」

韓璐聽這道人叫自己「小娃娃」,甚是小覷自己,心中不忿,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道長竟不分青紅皂白,非要將這小小妖修視作禍害,是何居心?」

「蟲子」聽了韓璐之言,不禁向其投去一絲感激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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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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