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溫宸的臉微沉了一下，心道皇上怎地沒賞她錦衣衛的職位？只賞了金子和錦緞？他心道定是季鋼沒為她說多少好話，而太子殿下在皇上那頭，說話並不是很有作用。

緩了一會兒后，他笑道：「這樣一來，你就是個小財主了。」

藍瑩兒笑眯眯：「六綻金子，我都安排好了，將來藍容、小奇和葉晚，不再擔心他們沒錢過生活了。」

溫宸又沉了下臉：「六綻都分給他們？」

藍瑩兒樂呵呵地點頭。

溫宸撫了下她的頭：「傻姑娘，你什麼都只想著別人，不想想自己。不過也沒關係，將來有我養你，自是不會缺你吃穿。」

藍瑩兒一頭扎進他臂彎，臉上滿是盈盈笑意。過一會又道：「我打算在附近買套小宅院，這樣葉晚一個姑娘家，也好有個單獨的房間。」自葉晚來后，小奇藍容都在館內打地鋪，葉晚住了他們的那間小屋子。

溫宸頷首：「不錯，宅子看好了嗎？要不要我幫你看？」

藍瑩兒道：「看好了，就在阿俞哥哥的隔壁那棟，那戶人家要去外地謀生，得將那套宅子賣了。到時與阿俞哥哥作鄰居，也好有個照應。」

溫宸默然片刻，微微頷首道：「如此也好。」語氣一頓，「你剛才說還有一張免死鐵券？」

藍瑩兒點頭：「嗯！這鐵券真的能免死嗎？如果我不小心犯了罪，可以用它來找皇上免去一死？」

溫宸道：「免死鐵券一般是皇上給大臣們的最高獎賞了，你能得到它，已是最大的榮光。」想來也安慰了，這鐵券比那錦衣衛職位的封賞要好多了，只是覺得她一小姑娘，估摸著要這鐵券也沒有多大用處。

秦淮河北岸的貢院街，世家大族多聚集於此。

馬車上，溫宸簡單地介紹了他的家世，也好讓她知曉他的家底。

這條街上雖多是世家大族，但他溫家卻人丁單薄，家中只有父親和祖母兩人，再加上四位家丁。

家中宅子是前朝一位大戶人家的，后改朝換代，那家子人都跟著前朝皇族遷去了漠北避難。原本宅子是套非常大的宅院，有十來個院落，後來太/祖皇帝在分配宅子時，便令人將這套大宅子重新修整，砌了圍牆分成了三套，其中一套便分給了爺爺。

二十年前爺爺因為一次任務去世，父親就接了爺爺的百戶之職，六年前父親因任務腿上受傷，後來一直閑賦在家。原本他是可以直接蔭芘成為錦衣衛百戶，但他不願接受蔭芘，直接參加了武試，一舉成為千戶。

藍瑩兒沒想到溫宸家中人這麼少，竟是連個兄弟姐妹都沒有，只有父親和祖母。

馬車停在一間宅子門口，溫宸突然一把將藍瑩兒拉住，目光肅然：「瑩兒，我是錦衣衛……」

藍瑩兒瞪著眼睛看著他，點頭：「我知道啊！」她有點莫名其妙。

溫宸：「我爺爺為任務死在他人刀下，我父親因任務受傷殘疾……」

藍瑩兒心疼地撫著他的臉頰：「以後我會幫著你好好照顧你父親的。」

「不是。」

「……」

「我的意思是，錦衣衛做的事情都是十分危險的……極有可能會有一天，我也會像我爺爺和父親一樣。」

藍瑩兒伸手兩指貼緊他的唇：「別說了，你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如果會呢！」溫宸盯著她那張有點慌的眼睛，「你現在還有選擇的餘地。」

藍瑩兒搖頭：「我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溫宸：「我們還沒有成婚，你還可以選擇。」

藍瑩兒再度搖頭：「你親了我，抱了我，這件事情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除了你，沒有人會再要我。」

溫宸忍不住一笑：「傻瓜，愛你的人，是不會介意這些的，我們又沒有……」說到這裡，他堂堂一大男人竟然也紅了臉。

藍瑩兒卻是眉宇間泛起些怒氣：「你說這麼多，不會是你想反悔了吧？」

「不是不是……」溫宸有點著急了，忙捉住她一雙手，「我怎麼會反悔？我只是怕你後悔，必竟我是錦衣衛，過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

藍瑩兒轉怒為笑：「我不會後悔的，往後不管你會怎麼樣，我都要陪著你。」

溫宸聽著這些話，一股血氣湧入心間，心尖一暖，喉間亦被哽住，他長臂將藍瑩兒撈進懷裡，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頂：「往後餘生，我只會有你一個女人。」他沒法承諾榮華富貴，更難言長長久久，只有這一句「往後餘生，我只會有你一個女人」。

藍瑩兒感受著他的親昵，身子在他懷抱里緊了一緊，直到宅門被打開，老僕海叔快步走上前來，喚了一聲少爺，見溫宸掀了帘子，忙讓車夫拿了踩凳在車下擱置好。

溫宸先行下車，再將藍瑩兒牽了下來。

海叔見少爺竟然領著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回來，禁不住樂開了顏：「少爺，這可是頭一次見您帶姑娘回來，老爺和老夫人一定會很高興的。」

溫宸朝海叔介紹道：「海叔，她叫藍瑩兒。」

海叔走進門坎，將黑漆木門推得開了些：「瑩兒姑娘，快請進！」

他見這姑娘一身布衣，想來不是世家小姐。不過少爺都已經二十四歲了，與他差不多年紀的，孩子都能去上私塾了，所以不管姑娘是什麼身份，只要是個模樣周整的，估摸著老爺和老夫人都會很高興。

藍瑩兒踏進門坎，見庭院雖不見大，但花草繁盛，屋舍雅緻整潔。

花園裡一位身著深綠錦衣的白髮老婦人正拄著拐杖彎著身子在為花木剪枝，她聞聲朝門口這方看了過來，激動地站起身，由身邊的婢女攙扶著，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宸兒，宸兒……你這是帶媳婦兒回來了嗎？」

藍瑩兒看著溫老夫人一臉的喜意，笑眯眯的模樣，便覺得特別的慈祥和善。

溫宸拉著藍瑩兒迎上前，又鬆了手，扶著祖母：「奶奶。」

溫老夫人卻目光不移地盯著藍瑩兒，還把愛孫的手給打開，慢步邁到藍瑩兒面前，一把牽起藍瑩兒的手，上下打量：「宸兒，你咋還不介紹呢！這麼好的姑娘，是不是你領來的媳婦兒？」

溫宸走近她們，笑道：「奶奶，她叫藍瑩兒，藍天的藍，晶瑩的瑩，將來她就是你的孫媳婦。」

溫老夫人揉捏著藍瑩兒的手，笑著道：「我這孫媳婦兒只怕是個拿劍的，莫不是你們錦衣衛署的姑娘。」

溫宸笑道：「奶奶，她是拿菜刀的，是個廚娘。」

溫老夫人早就瞧見藍瑩兒一身布衣，不是個世家姑娘，她笑著頷首：「好，好，廚娘好，姑娘一看就是個實誠人，奶奶喜歡，奶奶就喜歡你這樣兒的。」

藍瑩兒本還有些自卑，覺得自己身份不夠，但見老夫人如此說，她懸著的心方才放下。

這時海叔提著四個罈子湊上前：「少爺，這四個罈子光是聞著就覺得香得饞人，莫不是瑩兒姑娘做的？」

溫宸點頭道：「正是瑩兒親手所制，呆會布菜時，弄上幾碟出來嘗嘗，你們便知道她的手藝如何了。」

海叔凝起眉頭：「藍瑩兒，咦，少爺，姑娘姓藍，莫不是與你一道破了幾件大案的藍姑娘？老奴可聽說那藍姑娘便是堂子巷藍姑娘飯館的藍姑娘。」

溫宸頷首：「正是堂子巷藍姑娘飯館的藍姑娘。」

溫老夫人笑道：「喲喲喲！瑩兒姑娘就是傳遍坊間的那位藍姑娘呀！」

藍瑩兒羞笑著垂低了頭。

海叔忙道：「少爺，趕緊將瑩兒姑娘請進屋裡去吧！老奴先將這四個罈子拿去后廚，呆會夕食，老奴便弄些出來給老夫人和老爺嘗嘗味道。」說罷提著四個罈子往側屋后廚那方走了過去。

溫宸則與藍瑩兒一道扶著溫老夫人去了正院大廳。

到了廳內，藍瑩兒見到一位約莫五十來歲的黑須男人坐在輪椅上，不用介紹，一看就知是溫宸的父親溫敬中。

溫宸上前，先是拱手：「爹。」

藍瑩兒也上前福身施禮，喚了一聲：「溫伯父。」

不用溫宸介紹，溫老夫人拉著藍瑩兒的手將她好生地介紹了一遍，還將她神探和藍姑娘的名號也說了一通。

溫敬中看著藍瑩兒，神情淡淡，他請了藍瑩兒坐下，又讓婢女去沏茶。

藍瑩兒見了溫敬中的臉色，總覺得他不似溫老夫人那般喜歡自己，難免有些坐立不安。

這時溫老夫人拉著藍瑩兒的手，正欲開口問藍瑩兒的家世，溫宸忙起身，對溫老夫人道：「奶奶，瑩兒剛到家裡來，還有些不習慣，孫兒先帶她到院子里去走走。」

溫敬中開口：「總得讓瑩兒姑娘喝口茶才是。」聲音厲厲。

溫宸聽著這聲，一臉的不高興。

藍瑩兒忙道：「沒事的，我在這兒陪奶奶和伯父說會兒話。」

她話音剛落，便聽溫敬中道：「瑩兒姑娘，你父母雙親可都在京中？」

「啊！」藍瑩兒看著溫敬中，頓時張口結舌，「我，我父親他……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他喜歡到處遊山玩水。我母親她……」說到這裡，她低垂著頭，「去年春上過世了……」她抬頭看著溫敬中，「現在就我和我弟弟在京城，我弟弟在飯館，我則在錦衣衛署當廚娘。」

溫敬中始終保持著嚴肅的表情，這也讓廳堂的氛圍變得更為凝重了起來。

溫老夫人看不下去了，她氣得拄著拐杖起身，一手牽著藍瑩兒的手道：「瑩兒，走，奶奶帶你去我屋裡喝茶。」

藍瑩兒只得跟著溫老夫人走，她轉身看著溫宸，見溫宸朝她點了點頭，便安心地隨著溫老夫人走出了廳堂。

待到藍瑩兒走遠，溫宸蹙眉質問父親：「爹，你為何要如此對待瑩兒？」

溫敬中冷哼一聲：「你知道她的家世嗎？」

溫宸噎住，他的確是不太清楚。

溫敬中：「我知道。」

溫宸：「爹，你查過她。」

溫敬中：「你爹我雖然早就不在錦衣衛，但我是在錦衣衛呆了十多年的，裡頭人脈有，手段也還在。」

溫宸：「那她？」

溫敬中：「她的家世，還是等你自己去查吧！」說罷，轉著輪椅回了自己廂房。

溫宸看著父親的背影，原本的好心情瞬間墜入谷底，心頭沉壓壓的，令他十分難受。他深知父親的為人，說話做事向來有理有據，從來不說閑話，不說錯話，剛父親那般說，一定是瑩兒的家世有問題。但到底是什麼問題？他該不該深問一下她？

正當這時，忽見一人從院外急匆匆地走來，他轉身一看，卻是蘇起，蘇起的身後還跟著翰林學士宋波。

「大哥，出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