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梁棟令手底下的人去找屋主定下了唯有的三間廂房。

只不過三間廂房都是燒炕的大通鋪。

於是便安排了三位姑娘住稍好些的那間,溫宸與蘇起及陳大伍一間,再一間,自然就是梁棟與班宣的了。

其他侍衛和車夫只能將就著在廚房和院子。

好在初夏時節,氣候不算太冷。

藍瑩兒與兩位錦衣衛小姐姐入得屋內,見裡頭還算收拾得整齊乾淨,心裡都高興。

一夜好眠,至次日卯時,大家都起得床來,準備吃過朝食后趕路。

藍瑩兒與倆位錦衣衛小姐姐的屋裡,一位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年提著一大桶水走進屋裡,一臉害羞地低著頭開口:「這是洗漱用的水。」

「小哥哥,你是老闆雇來的?還是老闆的兒子呀?我咋看你跟老闆娘長得有點像?」

常鈴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除了長著一張女兒臉,說話行事就像是個男子。作為一名錦衣衛,觀察力和好奇心驅使著她問了這麼一嘴。

誰料這位少年卻道:「老闆娘是我姐姐。」說著,便低著頭沉著臉準備出門。

「誰是你姐姐了,你這小雜碎,當初沒把你趕出去就算是好的了,這個時候來了貴客,在這裡亂嚼舌頭。」

罵人的正是端著茶盤子進來的老闆娘。

少年站在屋裡,咬著牙,雙拳握得死緊。

藍瑩兒正面向少年而站,她看著少年一副想為自己辯駁卻又不敢開口的樣子,心中亦是生了好奇心。末了,只見少年氣得一跺腳,朝著西頭的偏院走了過去。

老闆娘朝著他的背影大喊:「還得燒火煮朝食呢!你小子是要死嗎?」

少年卻氣沖沖地進了偏院的院門,完全不理會老闆娘。

老闆娘將茶盤子擱在桌案上,看著常鈴和元倩道:「姑娘們可別與他一般見識,他是我父親撿來的孩子,我父親過世后,我見他可憐,便讓他在這裡幫點忙,做點輕鬆的活計,好讓他有得一口飯吃。」說罷,轉身快步出門,此刻尖酸刻薄的臉面上聚集上一股怒氣,嘴裡碎碎叨叨:「你這小雜碎,看老娘不收拾了你。」

藍瑩兒跟著出得門來,看著老闆娘在院角抄起一根半人高的木棒,朝著偏院那方走了過去,她一轉臉看向隔壁廂房外站著的溫宸,開口:「溫大人,莫不是要出事?」

溫宸神情淡漠,不說話,只默默地看著那間破敗的小偏院。

不一會便聽到小偏院里雞飛狗跳,那少年被老闆娘拿個木棒打得到處亂竄。

后廚里突然跑出來一位老婦人,只見她慌手慌腳地朝著偏院里跑了過去,大喊著:「甄碧,你敢打我兒子,看我不跟你拚命。」

常玲從屋裡出來,抱胸看著那婦人,好奇道:「不是撿來的孩子嗎?怎的還有個娘?」

元婧笑道:「看來這老闆屋裡有故事。」

藍瑩兒卻從那少年的眼神和神情動作中看出了他多年來的積怨和怒氣,想來這少年自小便是個苦命的,只是為何有個娘親在,卻會是撿來的野孩子,並且還會受老闆娘如此欺負呢?

這時廳堂那方,頭大腰圓的闊臉老闆也從裡面走了出來,朝著小偏院跑了過去。

這時藍瑩兒見溫宸眉眼一沉,而蘇起早就改變了看戲的臉色,跟在老闆的後頭跑了過去。

藍瑩兒心道蘇起身上還有傷了,要勸架也輪不到他,於是忙也跟在了後面。

小偏院兩位婦人正在撕打著,老闆一進院門,便拎起那少年母親的后衣領,將她拖了出來,一拳掄上,打在了她的眼眶上,打得她大聲一嚎,坐地哭了起來。

少年見母親被打,忙從破屋裡跑了出來,跪地摟著母親大哭。

老闆雙手叉腰罵道:「讓你們在這裡白吃白住,養了你們十多年,還不知足,在這裡丟人現眼。」說著一腳又要揣上,卻被人狠狠一推,一個踉蹌,撲了個狗吃屎的模樣。

老闆娘一見推人的是模樣清俊的客官,一時不知該如何辦,老闆從地上爬了起來,想找蘇起拚命,卻見另一位個子高大勇猛的青年往前一站,臉一橫,卻正是陳大伍。

陳大伍一介武夫模樣,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他厲聲道:「一個大男人,欺負一位手無寸鐵的老人家,你還要不要臉?」

老闆摸著被磕疼的鼻頭,苦著臉道:「她不是老人,她……唉!我們夫妻養了他們娘倆十五年了,若不是我們,他們早就在外面凍死餓死了。」

正在哭泣的老婦人見有人為他們娘倆出頭,一轉臉朝老闆大聲道:「是你們夫妻倆霸佔了我們娘倆的宅子和產業十五年,還欺負了我們娘倆十五年,今日里我便要去衙門告大狀。」說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少年忙將母親扶起。

老闆冷笑一聲:「你這賤婦說的什麼話,什麼叫我們霸佔了你們娘倆的宅子和產業?」

少年母親狠狠瞪了他一眼,想開口卻又閉了嘴,偏頭朝兒子道:「走,我們娘倆上衙門。」

老闆娘怒得提起棒子追上:「去什麼衙門,客官們都等著吃朝食,你們走了,我找誰燒水煮飯。」

她這一句話,卻是道破了這娘倆在這偏院里的處境,明擺著就是受著欺負的,卻還被老闆夫妻倆冠以收留之名。

蘇起長腿一邁,擋住了老闆娘的去路,又命陳大伍護送他們娘倆去當地衙門。

常鈴是個喜歡看熱鬧的,要拉著元倩一起去,元倩要上街採買些女兒家用的物什,不想去,於是常鈴又拉著藍瑩兒去。

藍瑩兒想著那可憐的少年,胸中一腔正氣油然而生,於是跟著一道去了。

老闆娘氣得半死,說那些客人怎地這般愛管嫌事。

老闆卻冷哼著道:「真是笑話,家裡的產業都是我們的,就算告到州府去也沒用。」

陳大伍他們還未出客棧大院的門,便被梁棟和班宣他們給截住了。

梁棟和班宣雖是整日里掐架,但關鍵時刻,想法都十分一致。

班宣道:「陳大伍,我們可是要著急趕路的,別人家的事情我們沒功夫去管。」

陳大伍不善言辭,他一臉著急地看向溫宸。

溫宸開口:「事務要緊,不可耽擱時辰。」

藍瑩兒見狀忙道:「不是派出去置辦東西的人還沒有回來嗎?我們就陪著他們娘倆去衙門,不會耽擱很久的。」她自然明白案情涉及國家大事,這個時候的確不宜多管閑事,但她沒法看著這娘倆被人欺負。

溫宸道:「巳時正我們就要出發。」

藍瑩兒頷首:「一定會在巳時正回來。」

……

青石街道上,婦人被兒子攙扶著,婦人此刻心慢慢地靜了下來,突然有點頓步不前。

「娘,怎麼了?」

「我們還是不去告狀了吧!」婦人說著就要往回走,一回頭卻見那幫子客官跟在後頭出來了。

少年一把將她拉住:「娘,這狀一定要告,不然會讓他們欺負我們一輩子的。」

婦人皺眉道:「可是,娘沒有一丁點的把握。」

少年是個聰明的,他自小在家裡充當店小二的角色,常年觀望形形色色的人,便知道那幫人應當是喬裝成平民的官人,於是心中多了幾分底氣,悄聲對母親道:「娘不必害怕,我們既然決定了要告狀,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婦人思量片刻后,點頭道:「兒說的是,今日與他們夫妻倆撕破臉皮了,自是不能再任由他們欺負。」她看著兒子,「你如今也年滿十五歲了,按著你爹說的,已經成人了,可以去衙門告狀了。」

剛走到他們面前的陳大伍將這娘倆的話聽進耳里,問道:「你們到底是有何冤屈,不訪先說出來聽聽。」

婦人邊走邊娓娓道來:「我名叫文淑蓮,十六年前嫁到甄家,給甄碧的父親甄有福當填房。甄碧就是那老闆娘。當年甄碧十七歲,嫁給婁向北兩年。而我當年也才雙十年華,只比甄碧大上四歲。」

她這般一說,把在場中人都聽得嚇了一跳,只因她面黃皮皺,背還駝得厲害,看起來有五六十歲的模樣。難怪當時老闆說她不是老人家,算下來,如今也才三十六歲。

文氏接著道:「甄碧的親娘在我進入婁家時已過世三年。甄有福在夫人過世那年,因無人幫助掌管家業,只得將女兒和女婿喚過門來幫忙。家中除了客棧外,另外還有三間鋪面和一些田地。在我嫁給甄有福十月後,生下兒子甄青……」

她看了身旁兒子一眼,「當時我還在月內,因婁向北認為岳父生下兒子,將來家中產業定會歸兒子所有,於是便對我及幼兒極其不好,對甄有福亦是頤指氣使。當年甄有福已有六十六高齡,於是婁向北四處向外張揚,說沒見過人到這年紀還能生育,說我生的孩子不是甄家的。

但是不是甄家的,甄有福自然是清楚。只是無奈家中產業那個時候都在婁向北的手中,一時拿不回來,也擔心會激怒婁向北,婁向北的父親當時是縣衙的幕官,所以一直忍氣吞聲,直到甄有福在甄青八個月時,突患重疾,久治不愈……」

說到這裡,她已是哽聲流淚,「甄有福在臨終前與我說,甄青年幼,家中財產若是歸到甄青名下,婁向北定會對我們母子不利,他決定將財產全部都給女兒夫妻倆,還說經后不管他們夫妻倆如何待我們母子,都必須得受著,不能反抗,一定要我熬到甄青成人,再讓甄青去衙門狀告婁向北,說什麼知縣不可能還是現在的知縣,慕官也有可能不會是現在的慕官,家產或許還能要得回來,不然,怕我們母子難以在這世上生存。」

她拿起兒子給的布巾擦了淚水,接著道:「甄有福剛死不過三日,婁向北與甄碧夫妻倆便將我們母子從主屋趕到了偏院住下,並且將家中的僕人打發走,我在要養兒的情況下,還得包攬家中一切事務。且一日只准吃兩頓,每頓也只有一些客人吃剩下的殘湯飯渣。」

藍瑩兒聽得心裡湧起一股怒氣,常鈴更別說了,牙齒咬得格格響。

陳大伍聽著覺得有點疑惑不解:「家產都給了婁向北,那定是有立遺囑的了?」

文氏點頭:「是有立遺囑。但當時甄有福抓著我的袖子說得十分明白,讓我一定要在兒子成年後到衙門告狀。」

藍瑩兒道:「那封遺囑你見過嗎?」

文氏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張泛黃的紙來遞給藍瑩兒。

藍瑩兒仔細看過後,蹙眉問道:「這遺囑上沒有指印?」

文氏解釋:「這不是遺囑,只是遺囑的內容,是我當年照著遺囑抄錄下來的。」

藍瑩兒將遺囑內容遞給陳大伍看,陳大伍看了一時也是有點懵。

文氏一見陳大伍眼色便知他們是看不太懂,於是道:「十多年了,這封遺囑寫得明明白白,是要將家產都給甄碧夫妻倆,還說我和青非是外人,不得爭奪。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何甄有福會說讓我去衙門告狀?」

藍瑩兒又問:「那現如今縣令可有換,婁向北的父親還是慕官嗎?」

文氏道:「十多年了,縣令都換過四位了,婁向北的父親早在五年前就過世。」

常鈴道:「先敲狀鼓吧!」

這時他們邊走邊說,已經到了衙門門口。

甄青上前去敲響了狀鼓,鼓聲撼動人心,過路的百姓們都頓足上前來圍觀。

可鼓聲響了許久,衙門的大門也未打開。

常鈴是個急性子,想著他們還得趕路呢!於是讓甄青再敲。

甄青又不停地敲,終於,門吱吖一聲打開,出來一位正在整理衣衫的衙役。

衙役系著腰帶,打著哈欠,看著門口的幾人,罵了一聲:「一大早上的,敲什麼敲?」

常鈴一看他這模樣,心頭便起了火,再聽他所言,頓時火冒三丈,上前一步,不顧自己身著衣裙,提腳就朝著衙役胸口一揣,罵道:「你媽的□□!卯時不開衙,褲腰帶都沒繫上,有人喊冤敲鼓還有理給黑臉。」

※※※※※※※※※※※※※※※※※※※※

大案中穿插個小案調劑下……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錦衣食娘(探案)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錦衣食娘(探案)
上一章下一章

第55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