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翌日晨鐘剛響起，藍瑩兒便背著竹簍去了市集。

京城這地兒就是好，天南地北各色食材應用盡有。

藍瑩兒想找的一味食材便是石花菜。

這會兒市集上已有不少人了，藍蓉兒以前是這裡的常客，後來生意好了起來，一般都是藍容來這兒買菜了。不過由於她的藍姑娘飯館在這一帶聲名甚廣，市集的商販都認得她。

藍瑩兒經過一處賣魚的攤子，攤子上的大叔立馬朝她喊道：「藍姑娘，好久都未見過你了。要青魚嗎？又大又鮮活的青魚來幾條吧！」

藍瑩兒看著這青魚的確是肥美，便與大叔稱了兩條，稱好后將魚先放在大叔這兒，只待將所有的菜都買完后再回頭來取。

又經過一間賣雞蛋的攤子，見賣雞蛋的老婆婆愁眉苦臉。

「阿婆，您這是怎的了？」

藍瑩兒一邊挑著雞蛋，一邊好心地問老婆婆。

阿婆苦著臉道：「近來家裡積了不少雞蛋，賣得不好。」

藍瑩兒看著攤子上的木牌子笑道：「阿婆，您將這『三個雞蛋一文錢』改成『一文錢三個雞蛋』，保管您生意會好起來。」

「啊！」阿婆有點愣，「這三個雞蛋一文錢與一文錢三個雞蛋能有什麼區別？」

旁邊小菜攤子的小姑娘也好奇：「藍姐姐，我也聽不明白，這能有區別嗎？」

藍瑩兒左右一張望，果真見先前的寫字攤還在那兒擺著，連忙將阿婆的木牌子拿起跑著過去，找那寫字的攤主青年，讓他在木牌子的背面寫上：一文錢三個雞蛋。

待寫好，藍瑩兒便將木牌子給了阿婆放好，她又問阿婆多買了一些雞蛋，也是先放在她這兒，等回頭再來拿。

這長長的一條街巷，藍瑩兒不一會兒便逛了個遍。由於飯館生意好，要的食材量也相對較大，所以像牛肉羊肉豆腐青蔬等一些份量多的菜都是付好錢了讓老闆送過去。後來她在賣海鮮的攤主那裡買到了石花菜。

打道往回走時，經過賣雞蛋的阿婆那裡，便見阿婆的攤子前站了一堆的人，一個個地都搶著要買雞蛋。阿婆則樂呵呵的賣蛋收錢。

藍瑩兒笑著要離開，卻被旁邊攤子賣小菜的姑娘給拉住。

「藍姐姐，我實在想不通，三個雞蛋一文錢為何與一文錢三個雞蛋差別那麼大？」姑娘指著阿婆攤子上的人，「你看先前都沒有多少人來買，那字兒一改，就來了這麼多人。」

藍瑩兒一邊在老婆婆身邊拿她先前買下的雞蛋，一邊笑道：「這只是一種心理上的小把戲而已，這兩句話雖在語義上是一樣的，但在語感上會讓人覺得一文錢三個雞蛋更吸引人。」

賣小菜姑娘聽得一知半解，笑著道：「藍姐姐真有本事，聽說你被一位錦衣衛大人看上了，姐姐你以後會不會做官太太呀！」

藍瑩兒聞言，頓時一臉懵：「你這是哪裡來的小道消息？」

賣小菜姑娘掃了這條街一眼：「市集上的人都傳遍了，我也是聽別人說的，說那位錦衣衛大人長得跟個神仙一樣，藍姐姐，你真有福氣。」

藍瑩兒忙擺手：「別瞎聽瞎傳，這是沒有的事，那位錦衣衛大人不過是我飯館里的常客罷了，近來又有些事情求著他辦，便與他多說了幾句話。你想想他那樣的官人，怎麼可能看得中我這種做粗賤活的庶民。」

明明人家看中的是阿俞哥哥，人家一斷袖兒，沒她什麼事！

賣小菜姑娘仔細看著藍瑩兒的臉：「藍姐姐長得這麼好看，也有可能麻雀變鳳凰呀！」

藍瑩兒又擺手：「罷了罷了，我還是當我的麻雀比較自在。」

賣小菜姑娘看著藍瑩兒走遠，猶還一臉膜拜的表情，直至有人到她攤子上來買菜。

藍瑩兒將飯館里要的菜都買齊，又提了兩條先前買的青魚，最後到了巷子後面一間小破院里，朝著裡面喊了一聲：「柴大叔，在嗎？」

「在。」

沙啞的男聲在破院里響了起來，緊接著一位瘸著腿的大叔走到了藍瑩兒面前，「是藍姑娘呀！今日怎地你得閑來？」

藍瑩微微笑道：「今日特來找一道食材，對了，柴大叔，乾柴和稻草包還有嗎？」

「有，還是按之前的量嗎？」

「嗯，另外再加一筐炭，炭我先拿走，柴與稻草包麻煩柴大叔呆會送去飯館。」

「好咧！」

藍瑩兒是擔心柴大叔腿腳不便，這才自己帶走一筐炭。

「柴大叔，多少錢？」

「八十文。」

藍瑩兒給了柴大叔一百文錢。

柴大叔數著銅板，數到後面忙道：「多給了，藍姑娘。「

藍瑩兒笑道：「柴大叔，您每回都給我算得這麼便宜，我可不能讓您總吃虧。」

紫大叔道：「你一個姑娘家在京城也不容易，給你算便宜也是應當的。」

藍瑩兒：「大叔，你比我更不容易呢！你可不能總虧待自己，你的腿去找蘇大夫看看吧！」

柴大叔搖了搖頭：「不必了，年紀大了，又是老毛病，隨著它了。」

藍瑩兒將柴大叔剛從庫房裡拿出來的炭提在手中，與柴大叔告了辭。

飯館里，小奇正手忙腳亂，他一見著藍瑩兒進來便鬆了一口氣。

「姐姐，我都被幾位客人罵了，說我做的不如你做的好吃。」小奇垂頭喪氣地接過藍瑩兒手中的兩條青魚。

藍瑩兒將竹簍放了下來，笑看著小奇：「你這才學兩天呢！如果現在就能有我這樣的水平，那你就是神廚之神了。」

小奇見自己得罪了食客不僅沒被姐姐罵，反而還開解他，心下不由得一暖，「還是姐姐來掌勺吧！」

藍瑩兒接過竹漏勺，看了眼菜單子，邊掌勺邊問：「今早溫大人可有來吃早飯？」

剛進來端湯餛飩的藍容答道：「沒有。」

藍瑩兒聽著溫宸沒來，竟是有點空落落的，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不過午時便會來了，這般想著，心頭也就實了。

可午時過後，溫宸也沒見來。

不過也好，她要做的那道糖點還未做出來，才做得一半。

晚飯時，溫宸終於與蘇起一前一後地到了飯館。

現如今夕食不用營業，藍瑩兒覺得錢雖賺得少了點，但她著實是輕鬆了不少。

藍瑩兒端著兩盤菜擱桌上時，蘇起正與溫宸說案情。

蘇起：「已查出秦世海在決賽的前一輪便從錢莊拿出了一萬兩的現銀。」

藍瑩兒乍舌：「天啦！不過就是得個獎而已，竟要花費一萬兩的銀子。」

蘇起轉目看著藍瑩兒：「對於有錢人來說，一萬兩算不得什麼。」秦世海的爺爺當年可是京城巨富，不然也不可能接手玉珍樓。

藍瑩兒凝眉：「可鸞雨住的宅子，不過七八十兩就能買到，他對他的外室也太小氣了吧！」很難想象，像秦世海那樣的有錢公子，竟會帶著外室住那樣的小院落。

蘇起道：「那是鸞雨早年買下的小宅子，秦世海認識鸞雨後，曾說過要買大宅院給鸞雨，但鸞雨沒要。」

藍瑩兒感嘆：「那鸞雨對秦世海是真心實意的了，並沒想貪圖秦世海什麼。」

蘇起點頭：「應當是如此吧！也有可能是有更大的企圖。秦世海本來要將鸞雨納進府中當個妾室，但他夫人不同意，還百般阻撓，這事便擱著了。

藍瑩兒：「是不是因為鸞雨出身不夠好？」

蘇起又點頭：「鸞雨是在秦淮河邊的萬花樓討營生的，後來被秦世海贖了出來。」他看向溫宸，「當年鸞雨與如意姑娘同為萬花樓的頭牌。」

如意姑娘便是前些日幫他們到戶部尚書家找賬本的那位姑娘了。

藍瑩兒沒在意蘇起說的如意姑娘，因為這話蘇起是對溫宸說的。

一直凝眉沉思的溫宸突然開口：「一萬兩的現銀，數額的確是有些多。」

蘇起和藍瑩兒同時盯著他。

溫宸看著蘇起：「五位評審的進帳各有多少，查出來了嗎？」

蘇起：「查出來了，各進帳一千兩。並且據他們的家人所說，的確是美食大賽的得獎者所賄。」

溫宸：「李澤成和月姑姑那邊查到了嗎？」

蘇起：「還在查。」

這時藍瑩兒掰著手指算了起來：「如果李澤成和月姑姑都有向他們行賄的話，五個人，一人……咦！怎麼算起來也不止是一千兩呀？」

溫宸對蘇起道：「儘快查清李澤成和月姑姑近來的銀錢收支，另外再派人查美食大賽的幕後老闆是誰。」

蘇起：「不是玉珍樓嗎？」

溫宸搖頭：「如果是玉珍樓的話，秦世海作為玉珍樓的老闆，就不用向評審行賄了。」

蘇起點頭。

溫宸：「還有長伯呢？」

蘇起：「已盤查過京城所有的酒樓和飯館，皆沒有一位叫長伯的人。」說罷又看到藍瑩兒，「等明日還請藍姑娘再多加描述一下，我讓畫師來畫一副畫像你認一認。」

藍瑩兒點頭應下。

溫宸卻道：「不用請畫師，明兒藍姑娘到衛署由我來畫。」

蘇起立馬露出欣喜的表情：「大哥能出馬那便是再好不過的了。」

藍瑩兒卻在想，溫大人還懂畫畫？

這時小奇將一盤子點心放在了桌上。

溫宸一見便抬臉看向藍瑩兒：「這就是秦世海吃的糖點雪棉糖。」

藍瑩兒笑著點頭：「嗯，大人請放心吃，我做的沒毒。」

蘇起聽著哈哈笑了一聲，便拿起竹箸夾了一塊來吃，「哇，當真是十分香甜好吃，並且顏色白滑，似雲朵，似白雪，也似棉花，夾在箸中綿軟如絮，真是十分養眼。」

溫宸見蘇起如此誇讚，便也夾了一箸放進嘴裡。

藍瑩兒盯著溫宸的唇，直到看著他十分滿足地夾起第二箸，她才放鬆一笑。

蘇起又接連吃了兩塊后，對藍瑩兒道：「藍姑娘，這雪棉糖以後都會有得吃的吧？」

藍瑩兒默然片刻，沉吟道：「這道點心就是做起來太耗時耗力了些。」她還沒決定要不要將它加入菜譜當中。

溫宸問：「是如何做法？」

藍瑩兒坐了下來：「其實做法倒不難，難就難在石花菜得費好些時間來熬煮，得熬成膠狀。往後有閑了倒是可以一次性多做些出來，再焙乾成粉，下回做的時候就容易了。其它的材料簡單了，也就是藕粉，麥牙糖漿、糖粉、蛋清、檸檬汁和水。蛋清得加入檸檬汁後用數根竹箸不停地攪拌，直至成為白霜狀，就像剛下的雪一樣。」

蘇起驚問：「蛋清還能攪拌成白霜狀？這可是從未聽聞過。」

藍瑩兒笑道：「我也只從我師父那兒見過。」

溫宸這時卻將竹箸頓在手中，蹙眉喃喃道：「石花菜……」

藍瑩兒點頭：「嗯，石花菜熬出來的膠狀有凝固蛋清白霜的作用。」

溫宸看向蘇起：「去查城中市集上所有的石花菜在秦世海死前都賣給了誰。」

蘇起吃下最後一塊棉花糖，又看著桌上還未動的三道菜：「大哥，能不能讓我吃飽再去查。」

溫宸冷眼看著他：「快吃。」

蘇起無奈地看了藍瑩兒一眼，忙端起飯碗，三口並作一口吃了起來。

藍瑩兒看著便想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