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孕
耿侍郎遣退了屋裡伺候的人,只留兩人相互對視。
獨孤若水強忍住心中的不甘和厭惡,笑靨如花,緩緩過去,說:「郎君,今日我回了一趟家,聽母親說了許多,我知道往日是我不好。郎君是男子,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好不好?」
獨孤若水說著,聲音裡帶了哭腔,眼中閃起淚光,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耿侍郎兀自轉身去洗臉脫衣。
獨孤若水忙跟過去,柔聲說:「這些日子我確實無禮了些,不過是因為一時難以接受突然間離開父母嫁到這裡來。可我知道郎君和母親都是知書達理識大體的人,郎君對我的包容,在母親面前為我說的那些好話,我都看在眼裡。我很感激郎君,也心悅郎君,郎君不要生氣,好不好?」
耿侍郎聽得渾身惡寒。
這番話如果是她進門後幾天里說,他或許會感激涕零,用心愛護她一輩子!
可成婚那日她跳車逃跑,讓他丟盡臉面,成婚近一個月以來她無聲地鄙視耿家,早把他心中感情磨得一絲不剩!
更何況,她竟然是懷著身孕進的耿家!
他受到莫大的屈辱,莫大的欺騙!
獨孤家根本不是看他前途無量、品貌出眾,而是騙他接手了一個沒人要的女兒!
耿侍郎緩緩睜開雙眼,轉身看她,眼裡似乎要噴出火來。
獨孤若水見自己的話沒讓他消氣,就過去抱住他,偷偷將自己衣襟敞開一些,飄出身上熏的香來,低聲哭泣著:「郎君,我已進了耿家的門,就是郎君的人,日後能依靠的只有郎君。郎君就原諒我吧?」
耿侍郎把她從自己身上掰下去,淡淡說:「獨孤小姐,孩子是去是留,你自己決定。」
獨孤若水怔住。
耿侍郎把布巾往盆邊一扔,走向床榻,說:「獨孤小姐請回。」
獨孤若水冷靜地擦去眼淚。
既然他都知道了,那也沒什麼好說的。
她鄙夷地笑笑,懶得再演戲,退了出去。
自己身靠國公府,他還敢把自己的事捅出去不成?
這些所謂的屈辱,他都得受著,誰讓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非要娶自己!
獨孤若水繼續我行我素,耿侍郎當她不存在,眼不見心不煩,張夫人慢慢地也在心中對她厭棄起來,只是嘴上不說而已。
轉眼就到了年關。
唐見淵和姜玿華先後從月宮回來了,這天大雪滿城。
回來后第一件事,姜玿華想讓家人進宮見上一面,唐見淵又是不許,於是兩人免不了一番「爭論」。
連宮外都聽見消息,說太后氣得帶人回鎮國公府,親自看望家人。
隨行的幾名女武士,正好是剛康復的朱雀、青鳥等人。
羅慎已經出宮,這朱雀自然是唐見淵另外找人假扮的。
姜玿華在往家趕去的路上,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羅慎一身勁裝混在街上的人群中,看著太后的車駕靠近,周圍人都避開去,他卻握緊佩刀迎了上去,正好撞在假朱雀身上。
蒙面的女武士頓時警覺起來,低吼:「讓開!」
羅慎二話不說拔刀,氣勢洶洶。
青鳥大喊:「保護太后!」
其餘女武士圍住姜玿華車駕,青鳥帶著兩名女武士去圍攻羅慎。
羅慎和假朱雀默契地打到一旁的岔路里去,很快就甩開了青鳥等人。
一直在跟蹤羅慎的顯國公府武士,遠遠看見羅慎把朱雀殺死,手腳麻利地換上朱雀衣服、蒙好臉。
等青鳥她們趕到時,羅慎已經做了朱雀打扮,蒙著臉,對青鳥她們說:「只是個賊人,不是刺客,走,保護太后要緊!」
一行人回到姜玿華車駕邊。
姜玿華聽見車外動靜,隔著車簾問:「朱雀,沒傷著吧?」
「沒有,謝太後娘娘關心。」羅慎心潮澎湃,終於又回到她身邊了。
姜玿華明白是羅慎回來了,而遠處一定有人看見了這一幕,那些隱藏在暗處的人,正盼著羅慎找機會刺殺唐見淵呢!
顯國公府的武士找到假朱雀「屍體」,剛才羅慎行事匆忙,他們少不得要幫羅慎處理這些。他們把假朱雀運出城去,扔進亂葬崗就離開了。
過了好一會兒,假朱雀才起身,把藏在身上的幾包假血扔了,瀟洒離去。
姜玿華回到家裡,今天家人聚得額外齊,除了鎮國公去西疆「出征」火番國。
裴夫人身邊坐著姜冽和姜瓊華,姜凌與唐伽藍、姜姝、姜朔另坐在一張案幾后,一家人高高興興吃午飯。
姜冽看著姜瓊華說:「念念,屋裡熱,你怎麼還穿那麼厚。」
「好看唄!」姜瓊華學著姜玿華調皮的語氣說。
「沒關係,都是一家人,難看也不會嫌棄你!」說著,他自己「噗嗤」笑了起來。
姜玿華也笑了:「二哥真不會說話,念念怎麼會難看!」
姜瓊華把厚重的披風攏了攏,屋子裡除了姜姝姐弟還小,就只有姜冽還不知道姐妹倆對換的事,更不知道她有了身孕,他性格大大咧咧,暫時還是不知道為好。
姜凌忽然說:「前幾日看見二郎和一個姑娘在街上逛,那姑娘看著有些面熟。」
裴夫人關切地看向姜冽:「誰家姑娘?」
姜冽紅著臉不說。
「有什麼不能說的!家世、相貌都不要緊,只要能讓你好好過日子就行!」
姜冽清了清嗓子,說:「你們都誤會了,我只是在向人家討教那個……」
「哪個?」姜玿華說。
「圍棋……」
「我明白了,原來是她!」姜玿華神秘一笑。
這下大家都看著她,想從她臉上看出個所以然來。
姜玿華只是笑著搖頭,不肯說出那姑娘的名字。
裴夫人笑道:「這倆孩子,一個比一個會賣關子!」
大家說笑一陣,用完午飯,士兵傳來西疆的戰況。
打開信,見落款是裴灝,就知道這封信是迷惑外人的假消息。
上面說火番國國王收到伊斯塔王子頭顱,怒不可遏,已陳兵西疆。鎮國公帶飛鴻軍出戰,每次都有傷亡,戰況有愈演愈烈的趨勢,火番國實力比想象中要強很多。
要不是知道這是假消息,一家人準會看得心驚肉跳。
送信士兵脫了靴子,從夾縫裡又取出一封信呈上來。
姜冽屏住呼吸接了信,說:「快去洗澡!下次記得在信外面多裹幾層牛皮!這氣味!」
說著,捏住鼻子,自己打開看了起來。
裴夫人等人忙湊過來看。
姜冽劇烈咳了一陣,說:「你們聽我念就是了,別熏著你們!」就念起了信。
這封信是鎮國公親筆書寫,上面說火番國國王為獅子發瘋一事感到十分愧疚,並且感激天子原諒伊斯塔王子,王子在大祁多留一段時間挺好的。火番國很願意配合大祁假裝開戰。每次「戰死」的飛鴻軍都已經做了安排。大家放心。
眾人欣慰。
姜冽正準備把信投進香爐中,姜玿華連忙出聲阻止:「拿到外面去燒!」
姜冽才想起信的氣味不好聞,笑呵呵出去把信處理了。
一家人聊完,姜瓊華帶著姜玿華去房間,說:「今天我就要去別莊上住了,要不然這身子遲早被人看出來。」
姜玿華拉住她的手說:「姐姐萬事小心,讓母親多派些武士看守。」
姜瓊華點頭,忽然眉心一皺,又舒展開。
「怎麼了?」姜玿華問。
「好像是孩子在動……」
姜玿華看不出姐姐此時是悲是喜,沒有輕易接話。
姜瓊華幽幽說:「聽說寧王一直沒醒來,府上的姬妾都走了。」
「要是醒來,說不定又會遭暗算呢。」姜玿華說。
姐妹倆聊了很多,天色很快黑下來,姜玿華不得不回宮。
姜冽說:「連晚飯都不吃嗎?這麼大雪,在家住一晚再回去吧?」
姜玿華搖頭,正要登上馬車時姜姝跑過來抱住她。
「姑母,母親說,等不下雪了,我就可以經常進宮看姑母啦!」
姜玿華輕輕拍她的腦袋。
小姑娘頓時眼淚汪汪的:「姑母也要常回家啊,祖母總是很想姑母!」
姜玿華點頭,不舍地與家人對視一眼,就坐上馬車往皇宮趕。
不一會兒聽見後面有馬蹄聲傳來。
「我和二郎送你。」是姜凌的聲音。
姜玿華在車中笑了:「謝大哥、二哥。」
「一家人客氣什麼!」姜冽大大咧咧說。
雪下得很大,進了宮,正好獨孤飛廉趕來,他想把姜玿華的車馬迎進去。姜家兄弟不放心,親自把她送到鳳儀宮才回家。
姜玿華走上長階,在發生了無數次殺戮的宮門外俯瞰大地,白茫茫的一片。
她又扭頭看重新扮回朱雀的羅慎,不知道那場大戰什麼時候爆發,會怎樣結尾。
等到一切都落定之後,自己就能離開這裡了。
似是解脫,又有牽挂。
羅慎送她走進正殿,低聲說:「太後娘娘,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姜玿華自言自語道:「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畢竟一切都在他們這一方掌握之中,掉入陷阱的是那些幕後黑手。
皇城裡,下值回家的官員們三五成群,顯國公一派的人聚在一起議論西疆戰況。
韋何低聲說:「西疆那邊不大樂觀,鎮國公畢竟是年紀大了……」
獨孤崇義冷笑道:「那邊拖得越久越好,這邊羅慎刺殺陛下,亂起來,我們才能辦大事!」
韋何聽得有些心慌,顯國公的野心也太大了些,都是一品國公了,四海之內權勢超過他的人總共才那麼幾個,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非要冒著滅九族的風險,去給人爭奪帝位?
還把自己和曹豐給拉下水,攪進羅家的事里去!
可一旦踏上了賊船,沒法抽身,也只好跟著他們做了。
他覺得顯國公腦子裡進了水,自己腦子裡也進了水,都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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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好久沒有男女主互動了,接下來互動幾章,最後的高潮就要展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