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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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若水看著獨孤飛廉,淚流不止:「大哥,你幫幫我好不好!父親母親只想讓我嫁進耿家!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求你幫幫我好不好?」

獨孤飛廉在寒風中靜靜俯視著妹妹,無聲地嘆口氣,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強硬而無情:「你想被綁著出嫁么?」

「大哥!」獨孤若水絕望極了,見獨孤飛廉無動於衷,只好低下頭,由秋羽、秋蟬攙扶著回到家中,又被帶去見獨孤崇義。

獨孤若水不敢看父親的眼神,從小到大,自己很少犯錯,即使犯錯也不會受皮肉之苦,父親只會用冰冷的眼神看她,這就是最可怕的懲罰,彷彿直接把她的心揪出來鞭打。

「父親,我不想嫁給耿侍郎,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同意這門親事!求父親不要把女兒嫁出去!我想留在家裡孝敬父親母親!只要父親不讓我出嫁,父親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獨孤崇義看著她趴在地上哭泣求情,一言不發,直到她哭得脫了力,才說:「別讓家族蒙羞。」

獨孤若水顫了顫,被侍女們扶著回房去。

別讓家族蒙羞?出了那樣的事,是自己的錯么?自己的存在,就這麼可恥?

藏在屋裡的武士悄無聲息地走出來,對獨孤崇義行禮道:「國公,小姐鬧成這樣,會不會出什麼事?」

「讓她出嫁是為了她好。」獨孤崇義淡淡說。

武士明白,顯國公正在秘密聯合慕容英謀大事,就算事成,小姐也沒法成為皇后,而一旦事敗,獨孤家就會遭受滅頂之災,只有讓小姐儘早出嫁才能保全她。

而耿侍郎家,只要小姐肯惜福,確實是不錯的歸宿。

獨孤崇義不想在女兒婚事上再花費時間,看著武士,問:「查出來了?」

「是,國公。那人操著塞北口音,這些天故意接近兩位兵部侍郎,是羅家人不假。從那人年紀上看,是羅家五郎,羅慎。」

「他是來查探羅家覆滅的真相來了。那我們就給他一個真相。」獨孤崇義眼中閃起狐狸般狡猾的光芒,「告訴韋何、曹豐,如果羅慎問起當年羅家戰死一事,就這樣說……」

武士凝神聽著獨孤崇義的囑咐,最後說聲「是」,便出門消失在夜色中,先後去了韋何、曹豐家,讓兩人統一口徑。

兩人都暗暗心驚,原來這幾天結識的小友竟然是羅家後人!不過顯國公既然給了指示,他們少不得要好好應對。

次日一早,羅慎先去了韋何家。

按照唐見淵的說法,既然誕辰宴上能發生獅子發狂的事,就說明帝都有慕容英的棋子,而自己故意暴露出來,那枚棋子一定會把自己磨鋒利了,去刺殺唐見淵。

羅慎與韋何見上面,兩人相談甚歡。

韋何不動聲色地引出話題:「說起來,當年我北上監軍時,幾乎走遍了塞北,竟然沒能遇到木小郎君,真是遺憾啊!」

羅慎知道對方已經知道自己身份,便冷冷一笑,捏緊了酒杯說:「韋侍郎怎麼會沒有遇見過我?你可看仔細,我是什麼人!」

韋何假裝被他兇狠的語氣嚇著,將他打量片刻說:「木小郎君有話好好說,我眼拙,實在不記得在哪裡見過小郎君!」

羅慎將屋內仆婢掃視一眼,對韋何道:「我有一件關乎韋侍郎前途的大事,不知韋侍郎願不願意聽……」

韋何讓伺候的人都下去,關上門窗,假裝期待地轉身。

羅慎臉色鐵青,直接將佩刀拍在了身前的案几上,抬眼看他:「韋侍郎還記得三年前飛龍城發生了什麼?」

韋何故意露出做賊心虛的表情,給羅慎斟酒:「這事大祁人人皆知啊,羅家為了從蒼狼人手中奪下飛龍城,全軍覆沒。哎……這些年我心裡有愧,如果當初我能及時調兵過去救援,羅家也不會……」

羅慎拿刀把酒杯掃在地上,憤然起身,拔刀對準韋何,低吼:「既然是蒼狼人殺了羅家,為什麼他們是帝都軍打扮?!你要是有一句謊話,有如此案!」

說著,羅慎揮刀把案幾劈成兩半。

韋何嚇得要死,哆嗦著嘴唇問:「小郎君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知道當年飛龍城的事?」

「不該問的話別問!」羅慎將刀壓了壓。

韋何連忙告饒:「小郎君別動手!我要是說了,只求小郎君放過我,放過韋家!」

「你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羅慎手腕微動,刀刃擦破韋何頸上的皮膚。

「好!我說!我說!」韋何面色如土,「當年陛下派我們北上監軍,其實下了密令,讓我們在羅家奪回飛龍城后,想辦法處決羅家和塞北軍!」

「他以為是我們害死了葉家?」

「是……陛下認為是羅家勾通外敵,葉家才會在白狼谷覆滅!」韋何戰戰兢兢說著,暗暗觀察對方的神色。

羅慎低垂著雙眸,眼中風起雲湧,面色緊繃,彷彿隨時會暴起殺人。

韋何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房前屋后藏了幾名護衛高手,是他特意向獨孤崇義要的,為的就是防止羅慎被激怒要殺自己。

韋何的心定了定,但面上還是一副貪生怕死的模樣,說:「小郎君息怒!您要是一時衝動殺了我,您的身份就鬧開了,對您不利。再說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啊。」

「好一個迫不得已!」羅慎死死盯著他,像是野狼看著到手的獵物。

「我有證據!小郎君跟我來!」韋何說著,緩緩推開自己脖子上的刀,帶他來到卧室,從衣箱最底下取出一個小圓筒遞過去。

羅慎打開圓筒,裡面是一張蓋了太子符印的密信,上面的蠅頭小字寫得倉促有力——

羅家勾通蒼狼,殘害忠良,令韋何、曹豐擇時殲滅羅家,勿留活口,違者斬!

「小郎君,我沒有說謊,我們也是被逼的!」

羅慎把密令丟進韋何懷裡:「這事是你和曹豐乾的?」

「是。當年一起去監軍的還有御史中丞蕭元,不過御史台的人都是硬骨頭,陛下沒讓他知道,只命我和曹豐動手……」

羅慎收了刀,陰冷一笑:「那就請韋侍郎與我去曹侍郎家走一趟,對質對質!」

韋何忙不迭帶他來到曹家,兩家口徑一致,矛頭直指唐見淵。兩人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表達了當年的不忍心,以及對羅家的愧疚之情。

曹豐說:「小郎君如果是羅家後人,請受我們一拜!當年我們沒能為羅家求情,如今我們能做的就是保護小郎君!今天的事不能讓陛下知道,否則陛下一定會追殺小郎君!」

羅慎冷冷看著兩人,說:「我不會蠢到暴露自己!可你們兩個,說不定會把我供出去!」他冷哼一聲,繼續說,「不如我就住在你們兩家,你們要是敢走漏風聲,我就說是你們窩藏我,你們也逃不了干係!」

「是,是!」兩人忙應下,「不過小郎君千萬不要行大逆不道之事,小郎君的冤屈,要想個辦法慢慢讓陛下承認才是。」

羅慎冷笑著睥睨兩人:「那是當然!」臉上寫滿了對帝王的恨意。

兩人看見他隨時要殺人的表情,心裡暗喜,顯國公說過,知道了「真相」的羅慎是一把利刃,必須要好好控制住,將他放到合適的地方,刺殺帝王時才會有更好的效果!

而只有讓他留在兩家府上,才方便控制他。

羅慎今天先留在曹家,曹豐、韋何假裝與他談心,一邊表達愧疚,一邊暗暗透露唐見淵對羅家的恨意。

羅慎很配合地越來越恨唐見淵,最後衝動地跑出曹家,到四海酒樓找塞北人聊天。

曹豐、韋何見了,對獨孤崇義派來的武士說:「請轉告顯國公,羅慎打算刺殺陛下,正在找人謀划。」

武士回到顯國公府,這時已過午後,到了黃昏,耿侍郎就該來迎親了,家中一片喜慶景象,僕人們忙前忙后,井然有序。

而獨孤崇義顯然沒有心思忙女兒的事,在屋中看密信,聽見武士回來,馬上讓他進去。

武士傳達了曹、韋兩人的話。

獨孤崇義笑了:「塞北人果然頭腦簡單,羅慎更是年輕衝動。只有那慕容英是個異類,心思複雜。」

武士默默聽著不說話。

獨孤崇義仔細看著手中密信,說:「羅慎要刺殺陛下,那就如他的願,把他送到姜太後身邊去。」

武士不解:「姜太後身邊全是女人,連閹人都沒有,羅慎如何能混進去?」

獨孤崇義把密信扔下來,武士撿起看了,上面寫著姜太後身邊所有女武士的籍貫、外貌,其中「朱雀」一條引起了他的主意——

朱雀,原名琪琪格,塞北人氏,身長八尺,武力高強,深得太后信任。十一月初二日負重傷,於鳳儀宮中養傷至今。

武士明白了:「把朱雀換成羅慎?」

兩人口音相同,身高相近,而武士們又一直蒙著臉,把羅慎換進去,只要他有心,不會那麼容易被人發現。

獨孤崇義點頭:「讓曹豐他們想辦法把消息泄露給羅慎,羅慎必然有所行動,必要時我們幫他一把。」

武士點頭,立刻去傳遞消息。

趁著還有時間,獨孤崇義給慕容英寫了封信,告訴他箭已在弦上,請他做好準備,這邊一旦射出箭,他就可以率軍南下。

寫完信,家門外終於傳來喧嘩聲,迎親隊伍到了。

外面耿侍郎和儐相們又是叫門,又是作詩,終於被放進門來,經過重重阻礙來到獨孤若水房門前。

獨孤若水穿著深青色婚服,金銀花釵插滿髮髻,妝容亮麗,用團扇遮著臉,就是不肯看耿侍郎。

獨孤飛廉過來,低聲說:「若水,要好好珍惜啊。」

獨孤若水充耳不聞,在團扇后翻著白眼,努力不讓眼淚落下來。

下面儐相們低聲對耿侍郎說:「二郎快看,新娘害羞了!」

耿侍郎有些局促,與她一起來到堂屋,拜別了獨孤崇義夫婦,就往家趕去。

耿侍郎與儐相們在前面騎馬,樂工吹吹打打好不熱鬧。獨孤若水坐在馬車中,淚如雨下。

「我們這是在往南走?」獨孤若水問。

秋蟬點頭道:「是的,小姐。」

帝都一百零八坊,越富貴的家族越靠近皇城。而耿侍郎家境一般,住在東市以南。

獨孤若水聞言,眉頭一皺。

往南?那不是離大明宮更遠了嗎?

不!不可以!

她把心一橫,提起裙子,徑直跳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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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桃小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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