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坑

挖坑

羅慎滿懷希望回過頭去,很快臉上就露出失望,來的是崔守疆。他不想和他扯那些兒女情長虐戀情深,故意問:「陛下派崔護衛來,是要傳什麼話?」

崔守疆有些不好意思,尷尬地一笑,說:「不是陛下派我來的,是我有話與羅大都護說。以前我總騷擾你,對不住。」

羅慎見他說得坦誠,便不好拒人於千里之外,說:「是我一直瞞著你,該說對不住的是我。」

崔守疆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他忽然後悔這麼衝動追上來,兩手搓著韁繩,說:「羅大都護保重。」

「崔護衛保重。」羅慎拉了拉韁繩,繼續往前趕。

崔守疆又鬼使神差地追上去,問:「我聽青鳥說,她認識朱雀很多年,看來姜家有一個真的朱雀。那個朱雀去了哪裡?」

羅慎說:「和人私奔了。」

「私、私奔?」崔守疆再一次失望。

「我要取代朱雀,又不能殺她,就找了個人接近她,她經不住誘惑,跟人跑了。」

崔守疆:「……」

「崔護衛,告辭。」羅慎對正在發獃的崔守疆抱拳行禮。

崔守疆默默嘆口氣,覺得自己恐怕這輩子都無緣這種清新脫俗不做作的姑娘了。

回到唐見淵身邊,唐見淵見他情緒低落,一眼把他看穿,於是當晚又和姜玿華商量起給未婚貴族男女辦宴會的事。

姜玿華說:「陛下真是好陛下,不止會引導百官勤勉公正,還懂得替他們分擔家中事務,連他們兒女的婚嫁都要操勞。」

唐見淵看她一臉狡黠的笑,說:「是為了守疆。」

「其實婉表妹和他挺般配的,他倆時不時也能聊上一聊。明天我就讓婉表妹進宮,讓他們倆多接觸接觸!」

「那樣會令他們起疑,適得其反。」

姜玿華想了想,說:「要不過段時間端陽賽龍舟,我把他們安排在一起。崔護衛如果對婉表妹有意,那正好可以順水推舟,如果兩人的事不能成,他們各自還能相看別的人。」

唐見淵自然是樂意的,就是說她會在宮裡待到端陽節之後,還有一個多月時間呢。

這一個月,足夠他為兩人的將來做些什麼。

回到九宸殿,他就琢磨開了,對師奉恩說:「傳令尚宮局,最近宜多辦遊戲比賽,別讓太后覺得宮中無聊。」

師奉恩點頭道:「是。」忙讓謝和去尚宮局傳話。

唐見淵展開雙臂任由小太監們給他脫衣裳,昂然屹立,尊貴非凡。

師奉恩觀察唐見淵的神色,看得出來,天子已經在思索他和姜家二小姐的婚事了。他想了想,用眼神示意小太監們退下,一邊給唐見淵換衣裳,一邊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陛下,您想立姜二小姐為後,有一事不得不考慮。」

「何事?」

「陛下和姜二小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天底下沒有人比姜二小姐更能配得上陛下。」師奉恩說著,偷看一眼天子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話讓他很受用,便說,「可是姜二小姐是太后的妹妹,算起來,便是陛下的姨母。雖然陛下覺得沒什麼,可百姓們會怎麼想,滿朝文武會怎麼想?陛下是天子,心胸寬廣,會無視他們的議論,可那些風言風語若是傳到姜二小姐耳中,她一定會傷心的。」

唐見淵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皺眉問:「百姓會議論天家私事?」

「是。百姓們一有空閑,就愛聚在一起,無所不談,尤其喜愛談論天家和貴族私事。」

唐見淵冷著臉,表示不信。

師奉恩看懂他的表情,說:「奴婢進宮前沒少見這樣的人。他們當面不敢說,背地裡傳流言蜚語比什麼都快。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陛下想盡辦法去堵他們的嘴,總會有風聲傳到姜家人耳朵里去。」

唐見淵沉默了,原來平民這麼愛管閑事,那確實得重視起來,改變他們的想法。

他想了個簡單粗暴的主意,讓天鷹喊來一幫男女暗衛,把自己的計劃交待下去。

次日午時左右,在東市西南面的永寧坊,搬來一家富商,街坊們冷眼看著,這戶人家姓李,當家人有一個十六歲的女兒,長得如花似月,家主還有一個差不多年紀的親妹妹,兩人雖然是姑侄,看著卻和姐妹差不多。一家人歡歡喜喜搬來,這兩個姑娘卻不怎麼高興。

大家也想不出所以然來,不過這家人十分熱情,一來就給鄰居們送了不少東西,很快和大家熱絡起來。大家也知道這戶主是個慷慨的,一來二去,都挺喜歡這家人。

人的本性是打聽周圍人的私密事,永寧坊的人也不例外,幾次三番打探這姑侄倆發生了什麼事,家主和夫人三緘其口。

越是打聽不到,就越是想知道,街坊們急得和什麼似的。

又過了幾天,永寧坊來了兩個年輕人,看長相應該是親兄弟,都長得一表人才,談吐不凡,他們到處打聽兩個姑娘,說是姓李,從江南來的。

大家明白了,他們是來找剛搬來的那兩個李家姑娘,於是給指了路。

然後街坊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兩個年輕人被李家家僕打了出來,兩個姑娘哭喊著追出來又被拉回去,李家亂成一團。

李家家主在門口放了話:「要麼大郎娶了九妹,要麼二郎娶窈窈!想兩個都娶,我李家干不出這亂人倫的事!」

街坊們這才明白,原來是這對親兄弟想娶親姑侄,李家富商愛惜名譽,不肯同時同意兩門親事,被兄弟倆糾纏不過,這才從江南躲到了帝都來,沒想到還是被兩人找上了門。

李家兩個姑娘哭得天昏地暗,昏死過去,外面兩兄弟也急得不行,又是求情,又是買重禮要送進去,李家家主油鹽不進。

有好事的街坊把兄弟倆收留在家,打探起來。

那大郎嘆了口氣說:「我們兄弟倆姓陳,父母行商,也有些家底,說起來和李家是門當戶對。」

鄰居大娘點頭附和:「還郎才女貌。這麼好的姻緣,可惜咯!」

陳大郎說:「我和九娘相識在先,不過家中還不知道我們的事,二郎就結識了窈娘。我們彼此知道對方家世,本以為見到雙方父母,必定會同意婚事的,就沒有及時與家人說。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家父家母問起我們兩個,要娶的是誰家姑娘,我們這才發現兩個姑娘竟是姑侄!家父家母怕外人議論,讓我們再考慮考慮,只能擇一門親事。可我和二郎事先都不知道九娘和窈娘是姑侄,也並非奔著混亂綱常去的,這麼久的情意,哪能說斷就斷,所以我們都不想放棄,一個放棄了,讓另一個心裡怎麼想?」

「說得也是。」鄰居大娘忙附和,「都說親兄弟之間,不患寡而患不均,要麼兩個都沒有,要麼兩個都有,一個有一個沒有,沒有的那個心裡該難受了!」

陳大郎點頭:「我們和李家說明情況,李家就是不鬆口,還舉家搬到了帝都來……哎……」陳大郎深深嘆一口氣,垂下頭不再說話。

陳二郎忙說:「大哥,要不我和窈娘斷了吧!看你瘦成什麼樣!」

「不!你不要讓我內疚一輩子!」

兄弟倆互相推辭一番,看見鄰居大娘坐著看他們,有些不好意思,忙留下點禮品,起身告辭。

鄰居大娘笑著勸解:「都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那李二郎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們慢慢和他說,這事總能成的!」

兄弟倆連連道謝,出門找客館住下了。

鄰居大娘雖然這麼說,不過還是覺得這事不可思議,兩兄弟年紀輕輕的,不好好過日子,盡想著干亂人倫的事!

很快事情就在街坊里傳開了,大家覺得李富商做得沒毛病,姑侄兩個嫁了過去,那以後是妯娌呢還是姑侄,陳家兩兄弟又該怎麼稱呼,這不是亂了輩分!

李家兩個姑娘開始茶飯不思,很快就卧病在床。

李富商急了,一邊到處找大夫給妹妹、女兒看病,一邊繼續樂善好施,他自己也急得快速蒼老下去。

終於有鄰居不忍心,勸他:「要不就答應了陳家兄弟的提親吧?還有什麼能比兩個姑娘的性命重要!聽說那陳家兄弟最近也不太好,再這樣下去,四個年輕人的命啊!」

李富商跌足長嘆:「可我要是成全了這兩樁婚事,我李家的臉面往哪裡擱!他們兄弟倆、姑侄倆以後怎麼抬頭做人!」

街坊們都受過李富商恩惠,看待李家人便格外寬容,紛紛勸道:「什麼臉面不臉面的!我們都知道你李家是永寧坊最有臉面的人物,不偷不搶的!姑娘們那麼年輕,要是斷送了性命才可惜了呢!」

「是啊,兩姑娘和陳家郎君也沒幹傷天害理的事,誰能說他們的不是!」

街坊們似乎都想開了,紛紛登門勸解李富商,李富商就是不肯鬆口,李家兩姑娘和陳家兄弟都病入膏肓,只剩一口氣了。

正好帝都最近沒什麼大事,這件事便成了帝都百姓關注的對象,眼看要出四條人命,京兆尹都坐不住了,派下屬去勸解。

李富商固執得很,又煩不勝煩,打算繼續搬家。正好陳家父母趕來帝都,看見兩個兒子只吊著一口氣,哭著去求李家。

事情很快就鬧得人盡皆知,連姜玿華都聽說了消息,想出宮親自去勸頑固的李富商。

靈犀和飛鸞忙把她攔住,說:「二小姐去不得!」

姜玿華說:「為什麼?就眼睜睜看著四個年輕人喪命?」

靈犀說:「誰不知道當初先帝想讓太後娘娘和二小姐嫁給親王們,可是先帝病重,事出緊急,太後娘娘進宮成了先帝的皇后,百姓們也不敢議論什麼。可如今二小姐以太後身份去勸這種事,您這不是蹚渾水么?到時候勸解不成,反而被人說道。」

「就我這臉皮,我還沒怕過誰嚼我舌根,先把人救回來要緊!」

正說著,唐見淵「正好」經過鳳儀宮,就「打聽」她在說什麼事。

姜玿華把事情如實說了,唐見淵點頭說:「此事朕會處理。」

於是第二天快散朝時,他假裝不經意想起這件事,問百官:「大祁律法可有規定,親兄弟不可同時迎娶一家不同輩的女子?」

大家立刻明白,是永寧坊的那件事傳到天子耳中去了,畢竟是四條人命,而且民心也希望這兩樁婚事能成,況且又不違反法律,便有刑部官員站出來說:「回陛下,律法上說,同族男女不可婚配。只要那兩名女子與兩兄弟不是同族,即便不同輩,嫁給親兄弟並無不妥之處。」

唐見淵點頭道:「言之有理。」便宣布下朝,並讓師奉恩去給京兆尹唐鑄傳話,去促成陳、李兩家的婚事,免得鬧出人命。

不出一日,李富商得到天子賜婚的口諭,終於同意了兩門親事,一時間街坊百姓紛紛稱讚天子仁慈,陳、李兩家的婚事成為帝都美談,沒有一人覺得兩家混亂了倫常。

一些官員卻覺得,他們好像跳進了陛下親手挖的坑裡。

姜玿華也察覺到,唐見淵是不是在謀划什麼,不過她也說不上來,也就沒有多花心思在上面,繼續吃喝玩樂,過得好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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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桃小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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