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慕

傾慕

掀開車簾,看見太后艷若桃李、冷如霜雪的臉,獨孤飛廉反倒局促起來。

姜玿華看著他,淡淡問:「獨孤世子,有什麼事么?」

「太後娘娘,我……」獨孤飛廉看著她面容沉靜,心中更加不忍,「請太後娘娘放心,右羽林衛會護送太後娘娘安全回宮。」

「嗯。」姜玿華面無表情,和他對視片刻,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就問,「獨孤世子還有事么?」

獨孤飛廉讓屬下拿來一隻水囊,遞給守在車外的玉落,對姜玿華說:「太後娘娘受驚了,這是溫水,水囊不曾被人用過,請太後娘娘放心飲用。需要什麼,太後娘娘儘管吩咐。」

姜玿華終於有些動容,臉上帶了一抹苦笑:「獨孤世子倒是與顯國公不同。」

獨孤飛廉尷尬地一頓,說:「父親也是為大祁著想,相信這其中有些誤會,等查明了刺客,陛下一定會做出公正的決斷。」

「公正的決斷?」姜玿華忽然將睫毛一斂,眼裡隱隱有淚光,「看來是不能了。我與陛下鬥了這些年,陛下的心思我再清楚不過。獨孤世子,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獨孤飛廉看著太后泫然欲泣,心一陣陣地疼,只想軟語安慰她一番,可這麼多人在場,他竭力保持著理智,點頭道:「太後娘娘請吩咐。」

「如果陛下不肯放過姜家,請獨孤世子幫忙求個情,保住大哥的兩個孩子,他們還小,無論如何也不該卷進這件事里來。」姜玿華說著,滾下兩行眼淚。

靈犀忙幫她擦去,眼淚卻根本止不住。

美人落淚,這景象極美,讓獨孤飛廉又是心疼又是憤慨。

「太後娘娘放心,我一定盡全力!」他這麼說著,心中想的卻是該怎麼保全太后,或許自己可以趁亂救出太后,帶著她遠走高飛。從此以後沒有爭鬥纏身,只守著她一人,是再好不過的日子。

「大哥,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我來了都沒看見?」是獨孤若水,她笑容燦爛,尤其在看向姜玿華時眼神里流露出痛快,「太後娘娘不必擔心,清者自清,父親一定會還太後娘娘清白的。所以您交待大哥的那些話,應該是白交待了。」

她看似說得恭敬,可眼角眉梢全是得意,是在奚落姜玿華竟然也有求獨孤家的一天!

姜玿華瞥她一眼,讓飛鸞放下車簾,冷冷一笑。

自己不過是為了把戲演足,故意做出走投無路的樣子,求獨孤飛廉一求罷了!就算姜家真的落難,獨孤飛廉也不可能瞞過獨孤崇義那老狐狸為姜家做什麼!

獨孤若水那蠢人,就這麼迫不及待地來看自己笑話,這人真是越來越沉不住氣了!看來這些日子她受的刺激不小。

獨孤若水低聲對兄長說:「大哥,你怎麼能答應她?你看那邊!」

獨孤飛廉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看見鴻臚寺卿等人在跪求唐見淵對姜家手下留情,唐見淵冷冷訓斥了他們,幾人無奈地告退。

「光是為姜家說話就被陛下訓斥,大哥要是為姜家出手,一定會招來災禍的!」

「不管怎麼說,兩個孩子是無辜的,如果陛下真對他們動手,我不會坐視不管。」

「你……」獨孤若水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看來大哥不肯談親事,竟然是被那妖后迷了心竅!獨孤若水氣得頭暈,搖搖欲墜。

「快回車上坐著,都要當母親了,不要想太多。」獨孤飛廉說著,讓她的侍女把她扶住。

「我要告訴父親!我不許你害了獨孤家!」獨孤若水往獨孤崇義那邊趕去。

獨孤飛廉大步上前,抓住妹妹手腕,略一用力,獨孤若水就暈了過去。他淡淡說:「帶小姐回去,別讓耿侍郎久等。」

「是。」秋羽、秋蟬忙叫來馬車,把獨孤若水搬回了車中。

姜玿華在車裡一邊悠閑地吃糕點,一邊聽車外的好戲,皺起眉頭。

獨孤飛廉是獨孤家難得的好人,可沒想到他也對姐姐……

不過管不了那麼多了,今天的事說明獨孤崇義八成就是慕容英的棋子。獨孤家協助謀逆是大罪,獨孤飛廉如果足夠清醒,向唐見淵告發獨孤崇義,就能保住性命,如果他也跟著謀反,那就是他活該,如果他還不知道這件事,那就另說了。

所以獨孤飛廉的事,用不著自己管。

用不了多久,車隊啟程了。

姜玿華在車中打了個哈欠,今日起得早,實在有些困,她對宮人們說:「我先睡一覺,快到的時候叫我。」

靈犀在她背後和腦後墊了錦墊,她睡了過去,精緻姣好的臉龐如同清晨初綻的牡丹。

而在她前面的車駕中,唐見淵沉著臉。雖然忙著訓斥求情官員,不過他一直留意著姜玿華這邊的動靜,獨孤飛廉與她交談的一幕被他看見。

他覺得獨孤家沒一個好人,老子要幫著逆賊謀反,小子覬覦太后,連姑娘都是個讓人噁心的!

等引出了慕容英,他要讓獨孤家死得透透的!

回到宮裡,姜玿華被牢牢看守住,除了右羽林衛,還有唐見淵派來的謝和等小太監。

謝和對獨孤飛廉說:「陛下派奴婢過來看著太後娘娘,以防獨孤世子礙於太后威懾,不小心讓太后往宮外傳出消息去。」

右羽林衛們覺得沒毛病,畢竟姜太后連皇帝都不怕,更不會把他們大將軍放在眼裡,要是大將軍一個扛不住,責任可都在右羽林衛身上!

獨孤飛廉沒法拒絕,點頭道:「多謝陛下為臣考慮。」

謝和微笑著點頭,頗有點師父師奉恩的派頭。

姜玿華在殿里看見謝和來了,和靈犀、飛鸞低聲笑道:「這裡有暗衛還不夠,又派了謝和過來,現在是一隻蒼蠅也飛不進來了!」

飛鸞笑道:「陛下是怕獨孤家的人對二小姐不利,特地讓謝公公來守著!」

「我知道。」

姜玿華吃完手中的櫻桃餅,有了力氣,用眼神對兩名宮人說:「來來來,又要演戲了啊,打起精神來!不許偷懶!」

唐見淵在議政殿,剛訓斥走一批為姜家求情的官員,就收到鳳儀宮的消息說,太后卯足了勁在演戲,一會兒要去宮外看裴夫人,一會兒裝病想讓宮人去請女醫看病,為的就是往外送消息,讓人幫姜家。

唐見淵聽了,對師奉恩說:「讓她慢著來,別累壞了。」

「是。」師奉恩讓小太監去鳳儀宮給謝和傳話。

正要進殿,看見剛被罵走的那些官員又回來了,他忙進去稟報:「陛下,鴻臚寺卿又帶人來了,跪在殿外,請求寬恕姜家。」

唐見淵說:「這些人,官降三等。」

師奉恩出去傳話,殿里只剩唐見淵和崔守疆。

崔守疆終於忍不住問:「陛下,請允許臣斗膽多嘴幾句。」

「說。」

「陛下向來英明,怎、怎麼今日出了刺客的事,就對鎮國公一派的人……難道真像太后說的那樣,陛下對姜家的好都是假的?」

唐見淵展開一份奏疏,邊看邊說:「你為姜家說話,就因為朱雀?」

崔守疆心中一痛,沉默片刻說:「並非因為朱雀。臣只是擔心陛下今天的處理方式,再這樣下去,朝堂會大亂的。」

「是時候讓你知道了。」唐見淵說,「羅慎。」

崔守疆不解地抬起頭。

羅慎?他不是方才行刺陛下被殺了么?

就見那個曾經讓他傾心的人從偏殿走了出來,一身黑衣,以前不覺得有什麼異樣,此時才恍然大悟,這就是個實打實的男人!不僅如此,他還從獵場活著回來了!

崔守疆單純的心靈有些難以接受這雙重衝擊,他甚至開始懷疑人生。

「崔護衛。」羅慎在他身邊跪坐下來,一起面對唐見淵,低沉的聲音又給了崔守疆一擊。

崔守疆尷尬不已,想起唐見淵和姜玿華曾經對自己的勸解,原來、原來是這麼回事!

想通了這一點,他沒有過多糾結,問起了今天的事:「你明明早就混進了宮裡,太后也見過你,為什麼她說不認得你?你刺殺陛下是假的?你們、你們在演戲?」

羅慎默默點頭,把自己與唐見淵如何化解誤會,如何籌劃引出幕後黑手,一一說給崔守疆。

崔守疆聽完,看向唐見淵說:「陛下,這麼複雜的事,臣果然不適合知道,陛下一直瞞著臣,是有道理的。」

唐見淵微微皺眉,差點笑出來,說:「如今讓你知道,是有任務派給你。你去西疆取鎮國公性命。」

「啊?」崔守疆愣了愣,隨即說,「臣明白了,不是真的取鎮國公性命,是悄悄把他帶回來?」

唐見淵點頭:「至於與火番國的戰事,朕派御史大夫為使者,與火番國和解。」

崔守疆點點頭,橫豎戰事是假的,父親這趟任務不會很難。

「記住,不可暴露鎮國公行蹤。」

「是,臣一定不負使命!」崔守疆說著,心潮澎湃,自己跟著唐見淵多年,如今終於第一次出去執行任務,而且是有關大祁王朝安危的任務!

唐見淵派人去殺鎮國公的消息在顯國公一派中悄悄傳開,向來沉穩的獨孤崇義都忍不住要樂暈過去。

平靜下來后,他親自給慕容英寫信——

大廈將傾,大權將落入某之手,公可整備兵馬,尋覓良機揮師南下。

整座皇城表面上出奇地平靜,在看不見的地方卻暗流洶湧。所有人都很清楚,這次羅慎的刺殺,將會引起天翻地覆的劇變!

皇城以外,帝都的百姓也知道了獵場發生的事,聚在一處交頭接耳。

「姜家位高權重,怎麼還會做出這樣的事?可惜了,威風了這麼多年,陛下一翻臉,還是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說起來,也是陛下處理得太過,據說陛下什麼都聽不進去,認定了刺客是姜家派來的……哎……」

「風水輪流轉,看著吧,鎮國公這邊是沒救了,以後顯國公那邊一家獨大,陛下年輕,不一定駕馭得住……」

「要變天咯,該躲雨的躲雨去吧!」

話音剛落,天色忽然一暗,滾滾烏雲遮住太陽,天邊響起了陣陣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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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桃小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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