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膩

看膩

過完元宵,年味才慢慢散去。

唐見淵早派人把魏行之從江南請來教導靜王,靜王乖巧,除了定時來問候姜玿華,其他時候都安心讀書。

後宮一片寧靜。

而大家突然發現,在朝堂上雷厲風行的帝王,忽然對後宮仆婢關心起來,他下令所有宮人、太監除了休沐日之外,每月有四天時間自行結社玩耍,這四日時間不扣除俸祿,但玩耍要有章法,不懂的地方可以請教太后。

於是姜玿華忙開了,一會兒看宮人們種花,一會兒教她們怎麼盪鞦韆,一會兒看蹴鞠,一會兒看跑馬,還有宮中原本就有的歌舞、百戲,把姜玿華樂得不行。

這日朝堂休沐,唐見淵去鳳儀宮找姜玿華,宮裡靜悄悄的。

小宮人忙過來稟報:「陛下,太後娘娘去太液池游湖了。」

唐見淵就往太液池趕去。

這小姑娘,平日里總是晚起,一有好玩的就跑得比誰都快。

他嘴角帶上笑。

趕到太液池,沒看見姜玿華,應該是遊船駛遠了,他就在飛來亭召來尚宮局尹尚宮。

師奉恩代他向尹尚宮發話:「宮人們二月的假日都安排好了?」

尹尚宮低頭稱是,遞上去一張紙,師奉恩接了呈給唐見淵。

唐見淵看一眼,修長的食指在幾行字上略點了點。

師奉恩立刻拿過紙還給尹尚宮,說:「二月十日馬球換下,換成拔河,危險的遊戲不能玩。二月一共有三次步球,想些新鮮花樣替換上去。」

尹尚宮點頭領命,心中卻納悶,陛下日理萬機,怎麼管起宮人們每日玩什麼來了?

不過面上不顯,恭恭敬敬地躬身,正要退下。

姜玿華正好帶人過來,看見尹尚宮緩緩捲起的紙,一眼就看明白了寫著什麼,再看唐見淵。

他正若無其事地喝茶。

又看師奉恩,他對自己討好地笑。

尹尚宮退下后,姜玿華走進亭子,在唐見淵面前跪坐下來。

「母后不游湖?」

「太液池角角落落都玩遍了,怪膩的。」

「朕正打算擴建太液池,母後有何建議?」

姜玿華看著他,笑道:「去船上說。」

一行人坐上兩艘畫舫,姜玿華和唐見淵一艘,隨從們在另一艘,緊緊跟著。

姜玿華坐在船艙中,望著窗外的天光水色,說:「多謝陛下讓大明宮一天天有趣起來。」

唐見淵看著她側身趴在窗上,沉默許久,問:「喜歡么?」

姜玿華扭過頭來看他:「喜歡。可大明宮的宮牆那麼高。」

唐見淵明白她的意思,她還是不願嫁給自己,就轉移話題:「太液池如何擴建,念念有主意么?」

「陛下不用這樣,不久后我就要出宮,如果不回來,太液池不就白改了?」

「這一個月能讓念念遊玩,便已足夠。」

姜玿華笑了:「我能看見陛下就很開心了。」

「叫朕什麼?」

姜玿華一頓,咬咬下唇,柔柔開口:「九哥……」

唐見淵點頭微笑:「那就多看看。」

「看了快半年,膩了。」

「朕去換臉。」

「我天天看膩,陛下天天換臉么?」

唐見淵微微點頭。

「陛下可不成妖怪了?」

他眉眼含笑看她。

姜玿華笑著別過臉去,初春的陽光灑在臉上,暖洋洋的。

**

又是一個月過去,春獵的日子到了。

姜玿華很緊張,姜家其他人卻很鎮定。而預料到將有大事發生的顯國公等人暗暗摩拳擦掌,興奮不已。

所有人各懷心思,浩蕩的車馬開出帝都城去,來到北面的皇家獵場。

天地遼闊,儀仗隊陳列在原野上,旌旗獵獵飛揚,伴隨著振奮人心的鼓聲,官員、貴族依次下了車馬,屏聲等候天子和太後下車。

姜玿華被宮人們攙扶出來,下意識看向唐見淵,他幾不可查地往這邊看過來,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她又向家人那邊看過去,父親出征,姐姐不在,兩位兄長在當值,只有裴夫人帶著唐伽藍和兩個孩子,遠遠站著。

百官垂手站立,華衣如雲。

大家在設好的席位上坐下,洗了手,小酌片刻,唐見淵就帶領官員去狩獵。

按照規矩,這只是第一天的熱身,所以沒有繁雜的儀式。

姜玿華望了望下面,添了不少新面孔,都是先前官員們犯了事,新填補的官員家眷,不過就算這些人不是新人,在她看來也是記不住。

她察覺到一道陰冷的目光,就毫不客氣地看過去,是獨孤若水。

一段時間沒見,沒想到她已經出嫁了,還懷著身孕。

姜玿華皺皺眉,這人是腦子有毛病么,都要當母親的人了,還因為天子而憎恨自己,要是她夫君知道了,不曉得會作何感想。

姜玿華懶得為她分神,大家坐著實在無趣,她說:「去那邊空地上豎起鞦韆,大家玩去吧。各位有什麼好玩的去處,也不用在這裡坐著。」

宮人們領命,不一會兒鞦韆做好了,不少年輕貴女過去玩,傳來陣陣笑聲。春暖花開,萬物萌生,不少人希望引起心儀郎君的注意。

姜玿華讓家人過來自己身邊坐著,聊起家常。

姜姝往四處看了看,問:「姑母,靜王殿下為什麼沒來?」

姜玿華說:「靜王已經開始念書了,再說他不會騎馬,等他大一些再來。」

「嗯,原來是這樣。」姜姝懂事地說,眼裡還是流露出些許失落。

「大嫂最近睡眠怎麼樣?」姜玿華特意問候挺著假肚子的唐伽藍。

唐伽藍笑道:「謝太後娘娘關心,這孩子讓我很省心,我吃得好、睡得好。」

姜玿華笑著點頭,與家人又聊一會兒,就聽見身後羅慎在和青鳥、白澤她們說話。

「我有點不舒服,先離開一下。」羅慎說。

女武士們都沒有多想,就讓他去了。

姜玿華看一眼羅慎離開的背影,握著酒杯的手心滿是汗。

他是去「刺殺」唐見淵的,獵場形勢千變萬化,萬一一個不慎,天子重傷,甚至、甚至被……

姜玿華不敢想下去,想起了昨晚徹夜難眠,自己和羅慎的交談。

夜涼如水,也沒有月光,她問:「羅公子行刺,是真的要刺傷陛下嗎?」

「陛下的意思,是越重越好,以陛下能醒著處理政務為底線。」

姜玿華看著他,皺眉:「羅公子能把握好分寸嗎?陛下統御四海,萬一有疏漏,天下就會大亂!請羅公子手下留情,做出個樣子給人看見就停手,好嗎?」

「我儘力……」羅慎的目光很真誠,「請二小姐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自己放心得太早了,應該讓他們兩個演練幾遍才是……

正出著神,手中酒杯歪了也沒有察覺,葡萄酒流到了案几上。她忽然聽見林子里爆發出一陣呼喊聲。

姜玿華頓時如墜冰窟,酒杯錚然落地,她豁地起身,想也不想往林子衝去。

裴夫人去追女兒,還不忘回頭對唐伽藍和孩子們說:「別跟來!」

唐伽藍只能小心翼翼守著兩個孩子,其餘貴婦、貴女都跟了過去。

姜玿華跑到林中,就見唐見淵已經下馬,由侍衛、官員們簇擁著,左臂上流著血,道路兩旁站滿了羽林衛,劍拔弩張,以防再有刺客出現。

「陛下,發生什麼事了?!」姜玿華不忍看他的傷口,假裝大駭的樣子,「快召奉御們來!」

唐見淵臉色沉得可怕,往不遠處灌木叢那邊看去。

趕來的眾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那邊,就見一個黑衣蒙面人倒在地上,痛苦地縮成一團。

姜家人故意又驚又駭,變了臉色不說話。

兩位奉御立刻趕到,默默給唐見淵處理傷口。

獨孤崇義說:「陛下,這刺客衣著與太後娘娘身邊女武士的打扮一樣!」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姜家人身上。鎮國公一派的官員發現太後身邊果真少了個蒙面女武士,都默不作聲;顯國公一派的人一個個幸災樂禍,滿臉鄙夷。

顯國公讓隨身武士去揭開刺客面罩。

崔守疆看見是朱雀,心中悲痛不已。

姜玿華高聲說:「陛下,我從沒見過此人!」

裴夫人也辯解道:「姜家送入宮的女武士都由我們過目過,這人不是姜家武士!看他的相貌,是個男人!」

唐見淵微微扭頭,示意崔守疆去檢查那人。

崔守疆走過去,腦袋發懵,這人明明就是朱雀,而且去年有人刺殺太后,她為太后受了重傷,躺著休養那麼久,太后怎麼可能沒見過她?

到底怎麼回事?

崔守疆伸手探向「朱雀」頸部,不由睜大雙眼,有喉結。又在他胸口探心跳,起身時背上如壓了千鈞,費力地回到唐見淵面前,抱拳稟報:「陛下,是個男子,已經死了。」

面對能三拳打死一頭雄獅的帝王,那麼近距離的赤手搏鬥,能不死的是怪物。方才這刺客衝出來一刀砍在唐見淵左臂,唐見淵一掌打在他胸口,看來這刺客死得非常痛苦。

唐見淵冰冷如刀鋒的目光壓在姜玿華身上,沉沉說:「崔守疆、獨孤飛廉,把姜家人帶來!」

「是!」

獨孤飛廉就近控制住了姜凌,崔守疆帶人去抓來姜冽。

而同時,留在林子外的唐伽藍和兩個孩子也被幾名貴婦帶人押了過來。

姜玿華瞪著那幾名貴婦,其中就有獨孤若水,兩人目光交鋒。

姜玿華鳳目灼灼,即使在這樣的險境中也絲毫沒有懼色,把獨孤若水臉上的一絲得意都壓了下去。

面對這麼大的陣仗,姜姝被嚇哭起來,奶聲奶氣地喊「父親」、「母親」。姜朔還小,也跟著大哭,掙扎著想要躲到唐伽藍懷裡。

韋家的僕婦死死按著母子三人,不讓他們聚在一處。

姜凌不再風度翩翩,盯著幾個僕婦低吼:「放開他們!」

幾個僕婦充耳不聞。

姜玿華向那幾人看過去,腰背挺得越發直,艷麗的臉龐如高山冰雪,紅唇輕啟,彷彿刺殺帝王的人與姜家毫無關係一般,讓所有人不由為她的氣勢震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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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姜玿華:又要演戲了心好累。

唐見淵:朕和念念拼演技。

裴夫人:好久沒演戲了,開心。

唐伽藍:又要裝孕婦,又要演戲,雙倍的累。

姜世子:心好累。

姜二郎:怎麼回事,一個個都在喊累?明明挺好玩的啊!

顯國公:這些人表情不大對,莫非有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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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桃小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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