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因於眼緣

第二百八十四章 因於眼緣

恍惚間這樣衝撞出來的,是記憶,如此靠在牆上也能借寐一宿,是疲憊罷,呂布自嘲了一下,一個死去多年的人成了魂魄,哪有疲憊之感?還不是那斷斷續續的以往的回憶錐心?!

如今守在這房門外,也當做是一種贖罪好了,畢竟木惜靈,真的很像呂鈴綺,像極了曾經自并州接來徐州后的那個呂鈴綺,性子很冷,幾乎不愛與人說話,連對他的態度都彷彿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也許有些遭罪,但能再見面而不會滿腔仇恨,呂布大概也就滿足了。

其實木惜靈與呂布這一對『主僕』的相遇亦是由於『眼緣』二字,冥冥中給了呂布一個如是自我安慰的救贖機會,不知當時呂布是如何便被情緒左右,委身成了木惜靈的『奴僕』,也許這就是因果報應吧……

那是還在夏天季節,南方的晚上,不見朵雲,天上單調一撇月,唯獨那些星子快樂,閃爍間一抹黑影蓋了過去,拉遠畫面去看,原來是個人兀自低低飄在空中,扛著支重戟招搖過市,只是常人並不能輕易看到他而已。

在著重尋找宿主的呂布已經找遍了半座城,不是早已有『鳩佔鵲巢』的便是相性不合,好不容易尋到了一個獨自夜跑的少年,一路跟過來,卻可惜晚來一步,亦有捷足先登者了,如此已是有些不耐,方巧風掠地,炎熱中難得的爽利,暫且安撫住了他。

有一扇未有闔上窗的獨棟房屋,因風吹出窗帘,天藍色,在夜晚里會更暗上一點,好在正對月光,會更加透亮些許,月色雖美,但也不妨名將看『旗』,這是戰陣里養出來的本能,而這半邊窗帘就成了引他過去的『旗』。

湊近過去,先看到了一道單獨背影,再是因風而動的長發,青絲三千丈,風與月相襯,宛若一道銀河在眼前星閃;再近去,再近去,便見到了抱膝靠在窗邊的她的側臉,正中呂布的記憶中人,已經好久好久不復再見了,不料這一日能再見到,哪怕只是一個極其相似的模樣也好,何況月下窗檯前,不是么?

也許是他失了神,抑或急切過了頭,竟徑直飛到了窗階現了身,她如是在安睡,被他這一擋擋去了為榻的涼風,擋去了為被的月光,眼緊閉一下,才睜眼,在濛霧里見清晰,卻是高大一人形影子借著月色映在了房間里,背對著呂布的她,抱膝的手緊了緊,整個身子也似繃住了一樣僵直……

「你要什麼……」

呂布全然沒有注意,只是刻意『光明正大』地、就這麼看著,而木惜靈以為是來了『歹人』,鎮靜地問他所求為何。

「鈴綺……」

呂布聽了這聲音,哪還管其他的,難免男兒熱淚,嗓音、語調、其中情緒都這樣相似,足以令他激動萬分。

而木惜靈哪懂他的無端激動,只當是瘋子犯了癔症,但這人這樣高大,該如何才能逃脫,才是她所想的『當務之急』。

「汝……可叫呂鈴綺?!」

呂布支支吾吾地問。

「不是」

木惜靈乍聽到一個『汝』,以及他的言語,心中確定是個瘋子無疑了,這年頭的瘋子的臆想里都學人穿越回古時候了,也是一朵奇葩。

「怎會不是呢……分明這樣相像」

呂布以為呂鈴綺仍是不願見他,所以故作隱瞞,假裝不知,於是低頭思忖該要如何『狡辯』他曾經的所作所為以求得她的原諒,沒成想木惜靈借著這一空隙,挺身去取床柜上的檯燈,反身就往他砸來,希冀能憑此讓這『歹人』能夠『失足』摔倒下去。

呂布見她面目那樣不安,腦補了一番她的糾結心境,好似『撥開雲霧』般有了可以彌補的闕機,伸手輕輕接住,再輕巧放回她的床上,只是木惜靈見這『歹人』這樣靈敏,更為害怕,不管什麼能丟能扔的一股腦全丟出了手,然而呂布無一例外通通完好地接住,在她面前完好地擺放排列好,似極了對她弱小反抗的『嘲諷』。

「慢!」

木惜靈的房門沒關,欲跑將出去,卻被呂布把魂力一催,提前關上了門,自知無路可走,卻並未失去理智,反而如是心無波動,極其冷靜地把手一平,亮出了她最後的依仗——一把小刀,退靠在牆角,做最後的對峙。

而呂布見木惜靈這樣的冷靜反應,哪還會想不明白,也許她真的不是呂鈴綺,只是恰好一切都如他記憶中的故人一樣而已,他則是惡人般地驚醒了她人的休憩。

「抱歉,認錯了人」

呂布難得向人認錯,言語中的情感或許到位了,可現實環境並沒有到位,這可是獨門獨戶人家的二樓,還是窗戶邊,『誤會』結下卻難解了。

「……」

木惜靈哪裡相信,穩穩地握住手中的小刀,警惕不誤。

「你像極了我的獨女……我與她已逾千百年不曾見面,情急之下才如此唐突」

呂布勉力解釋道。

「千百年?」

木惜靈只知道這『謊話』編得離譜,直如戲弄。

「嗯,千百年」

呂布則是表以肯定。

「那你為何還在人世……」

木惜靈這才注意到他一身的甲胄,以及靠在他身上的顯眼大戟,看著做工的精細程度,彷彿確有其事一樣,可細想之下,又否定了這沒有根據的猜測。

「我只是一道魂魄而已」

呂布苦澀答道。

「影子」

木惜靈看著那背著月光之下映在地上的影子,只覺荒謬。

「那你可以再看看」

呂布開始虛化,實質的軀體開始變得虛無,但並沒有完全虛化徹底,留了個魂魄樣子,而他明明還在,卻沒了影子,月光待他如無物,透了進來鋪滿了原本的空缺。

「……」

木惜靈則一時不解,不知怎辦才好了。

「呂布,呂奉先,這是我的名與字」

呂布把靠在身上的方天畫戟一收,盤坐在窗台上,沒了『劍拔弩張』的態勢,也主動放鬆下來,與木惜靈談起了他的存在形式以及來歷,結合各樣的『魔法』、『奇迹』、『神跡』以為佐證種種……

「實現願望?!」

這才是聽了呂布講解后的木惜靈的關注點,畢竟她本身就渴望有這樣的一個方式方法來『一蹴而就』。

「嗯,只要能贏」

呂布點了點頭,復再補充一句。

「所以呢?」

木惜靈知道呂布找上自己純屬巧合,而他未必會選擇自己成為他的宿主,但她懷抱希望,不想錯過。

「我在尋找一個宿主,如果你同是擁有願望的話,想必我能夠幫你實現它」

呂布看著木惜靈,試探性地提議道。

「為什麼選擇我?」

木惜靈反問,由此彷彿佔據了主動。

「你很像我的女兒,她叫呂鈴綺」

呂布直白道。

「我不是她」

木惜靈不喜歡當別人的替代品,由其是在這種事情上面。

「我知道,但……還是希望你能如願」

呂布感受到了木惜靈對他的冷漠,聯想起呂鈴綺也曾是如此,愧疚與負罪感接踵而至,才渴望有所彌補。

「如果敗了,會死對嗎?」

木惜靈再問。

「如果敵人並非聖人的話」

呂布這話似極了『恐嚇』。

「嗯」

木惜靈點了點頭,不知是應承了什麼。

而呂布則是大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處,一條鎖鏈在他手上浮現出來,再拿住鎖鏈的另一頭,伸手出去,讓木惜靈自己做這最後一步。

「將那一端連到你的心口處,這樣,你便是我的宿主了」

呂布一指,點了點自己身上的心口上的鎖鏈,向木惜靈示意。

「如果可以,我也會幫你達成所願」

木惜靈在這一剎那付與的勇氣與果敢,亦讓呂布動容,好似呂鈴綺也會如木惜靈這樣的果敢一般,令他在遐想推測中無比欣喜。

那握在手中毫無實感的鎖鏈,在木惜靈毫不遲疑的動作中,切實連入了心口,之後便消去了形狀,如同無物,但她能夠清楚感受到它的存在,以及聯繫著的另一端的英魂的存在,才明白這真的不是一場幻夢,亦不是睡眠方醒的那種迷濛,才垂下了執刀的手。

「你可認識一個在這種夜晚還會出來夜跑的少年?」

呂布又牽扯到其他事情上,還未完全留足時間容木惜靈消化這些驀然便至的『意外』,便強行『並軌』進來。

「夜跑……」

木惜靈重複了一下。

「對」

呂布確認。

「嗯……確實認識一個」

木惜靈猶豫了一下,還是給了回答。

「如果你想贏,他則必須輸,不論你們感情如何,都是必要的犧牲,或許我們能在『遊戲』未完全開始之前,先將他『踢出局』,不然他會是一個極為強大的敵人」

呂布建議道。

「他也是參與者?!」

木惜靈咬著唇,對呂布所說所言,不盡信,她竟也不知那個他會『欠缺』什麼到不得不參與到『以命為質』的『賭局』中來。

「各人有各自的秘密,在平日里極力隱藏,現實里可望而不可即的太多,有所願所求,這不是什麼奇怪之處,奇怪的是這尋常世間不都是『大爭之世』,無法讓英雄入世,猴猻顯形」

呂布如是說,而木惜靈則仿若不聞不問,陷入了一時糾結混亂中,而那個少年,正好跑至這家宅前,看著揚簾的窗,好似在等待期盼著,只是許久不曾見得什麼,低頭自顧一笑,腳步邁出,沒再留戀,沿途快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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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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