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心有對弈
火燒得很旺,明明沒什麼東西再來支持它的燃燒,當整個地面沒有了可供停下駐足的立錐之地后,卻成了它們的狂歡。
相對安靜的上方,似乎相看兩不厭,說起來郭嘉與張角曾『消失』過一段時間,也不是什麼忙裡偷閒的享樂主義,多是去搜尋挖掘這些成天成日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存在。
但除去與朱建平他們一夥打上一場追逐戰外,其餘一概都是遭遇后輕飄飄地試探后便罷手了,他們想逃,有各種各樣的手段,郭嘉與張角也多是無可奈何,印象深刻的也有,就是現在這群『來者』中有個心性不甚冷靜的,現在不知有『缺斤短兩』沒?!
成果固然是有的,也殺了幾個『走狗』,但始終沒有逼迫他們的『頭目』出來過,這次主動送上門來,也許是在考校考校他們的牙口利不利索吧。
「怎不見宮崇?以往那樣吵鬧,安靜下來叫人好不習慣」
郭嘉整了整衣襟,一副洒脫樣子。
「吃了些教訓,性子也收斂了些」
答者非是宮崇,而是郭嘉與張角他們不識之人。
「尊姓大名?」
場面話還是要說的,寒暄越平和,打將起來倒是出奇的越狠。
「襄楷」
那人只道了名,似乎不願過多拘泥於其上。
「那麼其餘諸位……?」
郭嘉也想認認這些想著一同得道的人。
「無益之事不應當」
那李姓老者旁的人先出一步,替其他人擋了這一問,一臉嚴肅高冷,還道是明鏡高懸的判官來了。
「嘖,言過了」
郭嘉手上擺動著的羽扇一停,眉眼間沉定,空氣震蕩起來,隨後數股狂風為刀,自身後飆掠而去。
一言不合,多是如此,郭嘉向來也不是什麼守教的角色,這一出手,為戰起鼓點吹角。
襄楷只用手擋,那風刃才到,就被襄楷的手給抵散掉了,這樣的手法給人的初印象就是稀奇古怪,不過郭嘉他們也見識過曹操類似的能力,所以也就見怪不怪了。
「我想你們這群人里最難解決的應該就是他了」
郭嘉才下斷言。
「那你可就錯了」
襄楷微微一笑,似乎是在說郭嘉太過想當然了。
兀突骨則不似這些人願意多費口舌,以極快的速度撞入了敵方『陣營』里,首先目標便是那個沒收走了兀突骨『獵物』的李姓老者。
那高冷男子自然不會讓兀突骨得手,拳風已至,兀自偏離了兀突骨使力的方向,這一拳硬生生地被錯開了,兀突骨也不信邪,鱗尾一擺再鞭打過去,又是打歪了,但聞一聲氣爆,不論那高冷男子還是李姓老者都毫髮無傷。
重瞳金光亮起,再急攻之,身體膨脹一圈,所用氣力也更加大,效果也見明顯,偏移的幅度已不像之前那般大,於是便如同抓住了訣竅一般,兀突骨越攻越猛了。
「雅光,讓吾來對付他」
李姓老者在看到高冷的郎顗(字雅光)因兀突骨的一連串『胡攪蠻纏』而面露不慍的時候,便也不好意思由人出力替他『擋刀』了,雖然有傷在身,卻也不會落到被兀突骨隨意虐殺的地步。
李姓老者比之『無面人』,已是明顯有了主次之分,從他吸會『無面人』時便知了,可也不代表他就是李八佰本人了,更恰當的描述,則是他比起『無面人』要更接近李八佰,類似於黃金的純度,當然,對於已經是真正成了『仙』的李八佰而言,二者的差距之大也是有如天壤之別。
兀突骨則是見人就揍,一貫一個人群毆一群人已成常態,所以對面的人數也就不甚重要了,已近不死,則渴望猛烈。
「老夫也當一回看客好了」
張角則不怎麼想再出手了,他固然是痛恨這些個自稱『仙人』的,只是他會理智些,而不是一味無謂的衝動,就好比他先注意到的不是對面的人,而是在對方眾人間遊盪的氣息,總讓他聯想起許久前與另一派『仙人』對壘時,出現的那顆如日月般的巨大黑體。
假如說眼前這幾人還算有人的味道,那麼那個巨大黑體就已經超出了人所有的範疇了,那樣的不潔與不祥,實在不當是被世人痴迷的『仙神』,而是以招致不幸和災難為樂趣的『惡鬼』更確切。
所以他在等,等那股氣息的主人露面,哪怕郭嘉與兀突骨會因他的『懈怠』而面臨苦戰也要留足後手。
李姓老者在面對兀突骨時,顯現出了與『無面人』不同的效果,同樣是正面對持,但明顯李姓老者對那力量特性的把控要強許多,就憑藉那流態的身體的靈活,在兀突骨的身旁肆意穿梭,讓兀突骨縱然一身氣力也難以施展出來。
郭嘉與襄楷的戰鬥則是毫無技巧與激情可言,甚至可以說是兩人在『搓麻將』也不違和,你一著我一招,實實在在的回合制,心懷鬼胎也好,消極怠工也罷,暫且無人去追究二人這樣做的『過錯』了。
於皚皚白雪裡,河邊,濕冷的風刮過是刺骨的冷,河面也不完全封凍,中間處蜿蜒曲折著一股小流,不中斷地,把河南河北劃成兩邊,恰似棋局一樣,涇渭分明;但就是這冰天雪地里,還有人躺在那假寐,后才有人踩著雪走回來……
「怎麼不走?」
曹操一身的雪,不見多麼寒冷,但看見亭里的袁紹,只覺有些觸動,許是方經別離,這又相遇,確實容易讓不再年輕的人有些唏噓。
袁紹只是伸盡了手去撓了撓後背,才不願答曹操的話。
曹操也不介意,撣下了身上的雪,在對面坐了下來。
「汝還是小孩意氣」
倒了酒,不急著喝,又補了一句。
「哼……」
袁紹只一聲『哼』。
曹操與袁紹倒是終於有話可說了,只是袁紹是一臉的不情願,不論從前、現在、還是後來,他大概最不願意的就是與他向來輕視的曹阿瞞獨處了,那種尷尬氛圍直教他想撞牆去死,可是不能,曹操還是會把他生拉硬拽地揪扯過來。
「少時了了,年歲見長后未必無有一番成就,好似我們,偷雞摸狗、招搖過市可是樣樣不落,誰想得到以後呢?」
感慨,回憶,只是歲月不留聲,也不留影。
「你只管念,我不聽罷」
袁紹翻過身,又把後背對人。
「哈哈哈哈,像極了袁公路……」
曹操忽覺說錯了話,草率收了聲,可是這樣,更草率了……
「他也來了,若見了你必找你晦氣」
袁紹受不了曹操這笑,也受不住他提起他的弟弟,關係再不好,但到底是一個姓,怎胡亂拿出來當『談資』。
「也好,許多年不曾見過,見見也知這悠長日子的好壞」
曹操似乎真的想有這樣一場再見了。
「誰不是忍受那數百年冷落過來的,好壞可想而知」
袁紹生硬地說。
「有的是人苦中作樂,說不得他在那冷落地方,做夠了『皇帝』……」
這並非揶揄,更像彼此對立的無奈,只是出現在這幾個梟雄身上,既不妥,也可笑。
「那你可做夠了你的『魏王』?」
袁紹設好了架,就要飛炮。
「自然還不夠」
曹操挺車,倒逼走了馬。
「那這次,再回去當個夠」
袁紹回車,不叫後路被斷,且不知是祝福還是詛咒,還是指望這樣能解心中那口悶氣。
「你篤定我能贏嗎?」
曹操的指,擦著酒盞杯沿,心裡不再急攻,而出仕。
「你會贏么……」
袁紹頓住了,久久才想與曹操說些什麼,向前的卒,沒有越界。
「嗯,必不會輸」
曹操自信十足,側翼進兵。
「呵呵……」
袁紹看來有些神傷,現如今他哪裡能像曹操這樣自信滿滿,他這數百年來都不曾敢妄言自己能回到那一戰之前的雄心壯志的那個袁本初,他實實在在地被摧毀了一次,因而一病不起,死於病榻。
「你不信罷?!」
曹操反問。
「非也,只是念及公路與許攸終究不得善終」
袁紹反手擾了這煩人的棋,不願下了,他還是不願原諒,而曹操求的也不可能是他的原諒。
「他們自己選的路,生死各安天命而已」
曹操知道袁紹不願這樣了去過往,也無心去逼,把握在手中的溫酒一口喝下,這棋局也自然散了。
只是大雨落下,嚴寒乍暖,溫暖的不是人心,反倒這突如其來的濕熱才讓人生厭,遠遠的有什麼倒塌了的聲音,袁紹也奇怪,慢悠悠地看,對岸的火正旺,只是這冰天雪地的,何苦非要對立出一場火來呢?
曹操回頭去看時,那火已染得對面通紅,天際也因而呈現出緋紅色彩,火……或者兩人的命運同是被一場火給作弄掉了,但一見這火海,二人都是處之泰然的……
「走吧,這裡也沒有安生的地方」
曹操手一招,將酒器收了個乾乾淨淨,袁紹也沒拒絕,他還是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境地的,要睡,那火也該要燒過來了,只是看著那火,再多說一句:
「燒吧燒吧,燒個完全也好啊……莫再半路將息了……」
誰都深知那火為何而燒,又所終為何,除了少數能夠『幸免於難』之外,其餘的也將會是被驚起的棲樹之鳥,這樣的好壞也明顯,沒有藏身之處,無人倖免,他們也不會有,戰起紛紛也許就是彼此能想見的,或也有一起得救的法子,只是未必照此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