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審問

第四章:審問

任善胸口的起伏又開始劇烈了起來,但在氣憤的同時,他也後知後覺地辨清了其中的利害關係。

方才他被大夫人和任盈盈的那番說辭說動了心,若是他當真遂了她們的願求著老夫人將任鳳華中毒瀕死一事瞞下,大概也只能換個幾日表面上的太平日子。但是這相府之中人多眼雜,保不齊有人將這事傳揚出去。

相府大小姐剛找回來不久就被下毒,這話若是添油加醋地這麼一遊走,倘若被有心之人聽到了,改日傳到了朝廷上去,那些向來同他異心的官員勢必要借題發揮參他一本。

眼下朝堂之上最重朝臣品格,他堂堂一個相爺若是因為這麼內宅之事被人在朝堂上橫加指摘,不僅會顏面受損,指不定皇上都會因此輕看他幾分。

今日雖說只是幫著求情,若是來日當真受了惡果,他怕是後悔都來不及······

秦宸霄瞥見他眉眼間的猶豫神色,知道對方已然收回了糊塗心思,便又幫著推波助瀾了一把:「相爺是明白人,千里之堤潰於蟻穴的道理不會不懂——」

聽到這話,任善心底一震,隨即緩緩地閉了閉眼,將接下來求情的話語盡數咽了下去。

任盈盈一直在旁邊留意眾人神色,窺見父親和這三皇子之間暗流涌動,自然也知道前者是在忌憚些什麼,可正當她要改變風向改口認錯之時,大夫人卻不合時宜地突然跪坐在了地上,抽泣著告其饒來:「這下毒一事,我當真不明了——」

話說到一半,任盈盈就在身後拽住了她的衣擺,隨後按著她的脊背迅速地作出了一副委屈模樣,期期艾艾地向著眾人認錯道:「母親她的意思是,此事她的確是有錯,治理內宅原本就是她的職責,姐姐眼下病成這樣也有她的大半過錯,她眼下當真是萬分後悔——」說著又帶著稍安勿躁意味地同大夫人對視了一眼,下一刻語氣突然強硬了幾分,「但是姐姐中毒一事確確實實與母親沒有關係,母親向來親善,必然不能作出這般險惡之事,此事定然是有其他人在毒害姐姐,說不定還要藉此構陷母親······父親,盈盈懇求您能徹查此事,還姐姐一個公道,也還母親該有的清白!」

任盈盈平日里總在任善面前賣乖,一嘴官話說得利索,任善聽完這一番話,捋了捋鬍鬚,神色這才稍稍鬆快了幾分。

此時大夫人也終於反應過來女兒這是在先發制人,趕忙順著她的話繼續往下說:「此事確實蹊蹺,我確實治宅不嚴,可是這下毒之事當真與我沒什麼瓜葛,這下毒之人,一定是另有其人,再說華兒這屋子住得僻靜,平日里鮮有人來,哪裡還會有外人特地來此行不軌之事,依我看,這下毒之人必然是她身邊親近之人!」說著說著,她的眼神突然銳利起來,像是胡亂攀咬人的野禽一般,狠狠望向仍在一旁拭淚的老嬤嬤,「這嬤嬤平日里半步不離華兒,若要緝拿兇手,她便是最有嫌疑的!千防萬防,家賊難防,說不定就是你起了弒主之心,干出了這等險惡之事!」

那嬤嬤雖然因為心疼任鳳華哭紅了眼,卻也不是任人欺凌的軟弱之輩,聞言當即快聲反駁道:「夫人這話說得可不爽利,若是空口白牙就能緝兇,還要衙役捕快做什麼!」

大夫人被她嗆了一聲,當即怒喝:「你——」

嬤嬤一片丹心被胡亂構陷,心中雖然氣憤,反駁得卻很有條理:「老奴是陪著我家姑娘嫁進這相府里的,後來我家姑娘成了相府夫人生下了華兒,老奴是看著華兒出生長大的,平日里磕著碰著都心疼,恨不得把她捧在掌心裡當作親閨女,怎麼會忍心下這樣的毒手!夫人即便是為自己脫罪也該合乎些情理才是——」

嬤嬤平日里說話都是溫聲細語,鮮少有動怒的時候,但是一旦涉及任鳳華的事,便像是被觸及了逆鱗一般,兇悍得像頭護犢的猛虎。

饒是大夫人這般擅長鬍攪蠻纏的角色都被她嗆得接不下話來,只能目露凶光地瞪著她直喘粗氣。

嬤嬤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孰對孰錯高下立現,在場眾人沒有一個聽信大夫人方才的控訴。

老夫人聽聞這話想起舊事,神色略有幾分動容。

嬤嬤孤身立在眾人目光之中,將有些佝僂的脊背用力挺起,回首望到面色慘白的任鳳華的時候,強攢出的幾分硬氣卻突然全散了,心中凄涼洶湧而來,她索性直接拋卻了臉面,一口氣撲到屋內破爛的立櫃前,將裡頭陳腐老舊的衣衫通通甩到了眾人面前,隨後望著天泣不成聲:「姑娘你走的實在是太早了,你看看如今小姐過得都是些什麼日子,這相府我們就不應該回來,都說是葉落總得歸根,可咱這回來了一趟不是歸根,倒成了送命啊!!」

嬤嬤哭著又捧出一個空空如也的梳妝匣,目帶憤恨地環視了四周,繼續哭喊道:「就連你留下來的東西,都被這些人給搜颳去了,這還不算,眼下竟是要把小姐的性命也一道索去啊!!」

聲色俱厲的哭訴聲響徹了整間破敗的屋子,除了蔣氏母女之外幾乎所有人心頭都湧起一股不忍。

老夫人顫抖手驗看了地上連敝體都困難的破爛衣衫,終於忍不住痛呼了一聲「造孽」。

任鳳華可是相府的嫡女,卻住著這般不體面的屋子,穿著這般陳舊的衣物,凄涼到甚至連病了都無人問津,若是眾人今日沒來走這麼一遭,怕是日後就是在此處咽氣了都能擱置幾日才會被他們記起來。

「這可是咱們相府的嫡女兒啊!!」老夫人掩面痛呼,隨後顫抖著手指向正不知所措的任善,疾聲怒罵道,「你就是這麼對你的親生女兒的,她好好一個閨女,你竟不聞不問連她過成這副模樣都沒有理會!」

任善心中亦是萬分複雜,他不動聲色地將身子從大夫人身旁移開了寸許,誰知此舉卻落在了大夫人眼裡,後者愣了愣便又要開口爭辯:「母親,母親此事存疑啊!!」

老夫人卻再不想聽她辯解,直接一掌拍在桌案上怒喝道:「住口,來人吶,把華兒屋子裡照料她起居的下人們通通都給我帶上來,一個都不許落下,我要重重問罪,看看到底是何人苛待了她,得給華兒一個交代!!」

屋子裡隨侍的家丁們聞言立馬動作起來,一躍出門去逮人了。

屋裡的人除了淡然看戲的秦宸霄以外,其餘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孰料半炷香之後,進來的卻仍是之前去尋人的那幾個家丁。

「人呢,你們都是怎麼辦事的!」老夫人氣得直摔拐杖,不可置信地看著為首的那個家丁,「莫不是都躲去偷懶去了,好大的膽子!!」

那家丁滿臉尷尬,「撲通」一聲跪伏在了地上,瑟縮著呈稟道:「不,不是的,老夫人,大小姐的院子小,根本藏不住人,小的們方才沒一會兒就把這兒全翻遍了,可還是找不到什麼人影,就連離不開人的熱灶前都沒有人停留的痕迹。約莫是,約莫是這院子里根本就沒什麼伺候的下人——」

家丁越說越氣虛,頭也越埋越低。

老夫人聽聞任鳳華根本就沒人伺候的消息,氣憤得差點就一口氣沒喘上來,這偌大的一個相府,堂堂的嫡出大小姐,身旁竟然沒有伺候的下人,這傳出去怕是要讓外人笑掉大牙。

一旁的秦宸霄聽聞此語也有些訝然地挑了挑眉,隨即便好整以暇地望向了老夫人,似乎在等待著她下一步要如何應對。

鑒於有外人在,老夫人儘管覺得顏面無光,但也不好發作,只好拍著心口順了兩下氣,妥協般放緩了語速:「好,你說院子里找不到人,那能問話的人總該有吧?」

家丁生怕為此挨了罰,急忙連連點頭:「大小姐平日里都是由房裡的嬤嬤伺候著,但是還有個府里管事的丫鬟時不時地來院里了解情況——」

眼下老嬤嬤就是個一點就著的炮仗,老夫人已經火上眉梢,自然不會再去她那碰釘子,於是立馬便挑了另外一個人:「你說那管事的丫鬟是哪個院子里的?」

這家丁平日里沒少來任鳳華院子里撈油水,自然眼熟時常來這轉悠的婢女,但是餘光看到眼神狠戾的大夫人,他便有些吞吐了,還是在老夫人忍無可忍的第二次逼問下,他才唯唯諾諾地供出了人:「是,是大夫人身邊跟著的那個丫鬟——」

這一語出口,瞬間一石激起千層浪。

屋內屬大夫人反應最大,幾乎兩部就跳將到了家丁面前,指著他的鼻子劈頭蓋臉地罵道:「你這話說得是什麼意思!?」

眼見大夫人又有氣急敗壞的苗頭,她身後的任盈盈又趕忙拽了她一把,才讓她不至於直接衝上去頂撞了老夫人。

一時間屋內眾人神色各異,下一輪口舌之爭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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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盛世帝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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