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記憶節點（下）

車窗佈滿著雨淚，凝結在一塊成汩流下，蜿蜒曲折，如同一條蚯蚓般在蠕動。張欣兒沒有心情玩手機，熄着手機屏幕，看向外面那快速流動的樹。

來到醫院大門口，已經是下午兩點了，來往的人並不多。花崗石鋪成的台階已經潮濕，被雨水清刷過顯得愈發亮艷。

張欣兒一家提着大包小包進入了醫院大廳，向著之前已經給魏華家人問過病房處走去。

「是張欣兒的父母嗎？啊，是，我們是魏華的家人。」

「魏華他怎麼樣了？」張欣兒母親關切的問道。

「身體還行，行走也不方便，還有……他有些失憶了……」魏華母親說到這裏就有些猶豫了。

聽到這話，張欣兒心裏猛然一驚，「阿姨，他失憶了？我去看看他行嗎？」

「嗯，可以，只不過他現在還在複習寫作業，可能不願受打擾……」

「這樣啊……那……我自己一個人先去看看，一會兒就出來，我單獨和他聊聊。」她很害怕魏華忘記了自己，他們之間還許諾要考同一所高中。

房門已經打開了，可是魏華卻渾然不知，依然悶頭刷題。

「魏華？」張欣兒用很小的聲音試探他。

他手中飛舞的筆陡然停了下來，因為他覺得這溫柔的聲音有些似曾相識。

他緩緩抬起了頭，與那張面帶微笑的臉正好對上。

魏華先是一驚，然後突然明白這張臉在夢裏見過，可是當他繼續回憶時，頭部又開始劇烈疼痛。

「魏華你怎麼了，你先躺下吧……」張欣兒慌張的跑向他旁邊，幫他躺下床去。

經過一番折騰，他累的氣踹吁吁，待他喝完杯中最後一滴水時，他才用一種疑惑的語氣問著，「你…是……」

「我是張欣兒啊？你不記得了？」她有些失望，笑容也有些僵硬。

「我好像見過你，有點熟悉，可是……我還是記不起來了。」魏華感覺自己舒適了一些，慢慢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真不知道嗎？來，頭伸過來，我給你說一句悄悄話。」張欣兒暗做神秘。

「我……是你喜歡了三年的女生，你生命最重要的人。」

魏華滿臉驚愕，過一會卻平靜了下來，沉默地看着那張可愛、粉嫩的臉。

「你知不知道，這條手鏈是你昨天放學的時候給我的？」她從口袋裏掏出那條銀白色，散著光的手鏈。

魏華的瞳孔微微收縮，搖了搖頭，「這……我不記得了。」

「沒事，我會好好收下的……用一生來保管。」張欣兒那含苞待放的淚花溢滿了整個眼眶。

這幅模樣深深觸動到了魏華心靈深處。

「你不記得也沒關係，我就講講那個人的故事吧。」擦乾了眼角的淚珠，坐在了椅子上開始慢慢說起。

「他啊，從初一開始各科成績就像是系統開掛一般出奇的好，理科幾乎樣樣滿分，文科也是班上前三。」張欣兒說罷就抬頭看了看天花板，讚歎著，然後又低頭看着自己的手。

「然而，我那時成績並不怎麼好，只是個中等生，存在感很低，沒有受到老師和同學們注意。唯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看看書，練練字，也不喜歡和別人交際，所以我那時鬱鬱寡歡。但好在，我遇到了你啊！」張欣兒瞬間抬起那張耷拉的臉，滿臉喜悅地看着魏華。

魏華也是被這一舉動驚訝到了，尷尬地笑了笑。

「咋認識的？」魏華幽默地問著。

「哎，這都忘了……當時班主任看着我成績一直上不來，雖然過得去，但是她認為我對自己的要求太低了，所以她打算將你移到我旁邊坐着，讓你平時教一教我。這也是我初中一來第一次和男生坐一起，難免還是有些緊張的，但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發現你還挺幽默的，有時候挺暖的。」張欣兒對魏華笑着，讓他臉紅的像猴屁股。

「啊！我還想起來一件事，當時你給我講一道數學題時，因為我一直理解不清楚，你急的發狂，就把臉更加湊到我臉頰旁，你一開始不覺得，我也沒注意。可是當你一回頭時……你猜怎麼着？」張欣兒忍不住笑出聲來，把手捂著嘴巴偷偷笑着。

「不……不知道。」魏華撓了撓頭。

「你一回頭，你的嘴……就碰到了我臉頰了，離嘴角就差兩厘米了……哈哈，你的嘴唇好軟，搞得我現在臉還痒痒的，哈哈……」張欣兒下意識摸了摸自己之前被親過的臉。

「當時你的臉就紅的和這次一模一樣，哈哈……」

「我臉紅了，哪有……」魏華急了。

「自從那時候起，你就對我慢慢溫柔起來，臉紅的就更頻繁了。直到一天，也就是5月20號那天，因為是周末，我宅在家裏閑着玩手機，突然你給我發了一條微信，讓我去學校附近等著。我當時其實已經猜到了你要做什麼，知道后偷偷笑了半天。那一次，你是給了我一封很長很長的情書，攤直后都能碰到地面了，我當着面對着你看。看完后……你對我說你接受嗎，我內心肯定是接受的，別說接受了，恨不得抱着你吻你一口。可我這人喜歡開玩笑，說了聲不接受，你就傻了，哈哈，傻得和一頭驢一樣，哈哈。」張欣兒自言自語地傻笑。

魏華也跟着她笑了笑，他確實不記得這些事了，可他現在聽她講的那些故事經歷，也受到了感動。原來，自己之前喜歡的人就是這個可愛的女孩啊！

「後來啊，你每天都趁教室人少的時候，就親我一口，我也有時候親你，也習慣了，每次都是互相看着彼此通紅的臉，笑得瘋瘋癲癲……」

「你的故事……還有好長，不過，我一直想對你說的話還沒有說完，雖然你現在不記得我了，我對你說說也無妨。」張欣兒笑完了后，沉默了一會，看着魏華那依然潔白、清澈的眼眸。

「你答應過我，要陪我一輩子。你不是想知道我喜歡你哪裏嗎，我現在告訴你，我喜歡你的眼睛，你的親吻，你的話語，你的聲音……你的每一個地方我都喜歡，哪怕只是你隨意和我發的消息我都能開心一整天，彷彿只要有了你，我的生活永遠都不會消沉下去。你現在不記得我了，但我也不會因此忘了你，我依然喜歡着你。你若是不再喜歡我了……我也不會像別人那樣哭天喊地，求着你，我會理解你的，你不喜歡我也有你不喜歡我的原因，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我也當然會哭一陣，但我不會恨你，一直陪在你左右……」她的淚珠還是流了下來，伸出了手，輕輕碰在了魏華那冰涼、蒼白的雙手。

「我說了這麼多，你要說什麼嗎？」張欣兒破涕為笑，又恢復了小女孩的模樣。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即使你說的那個他不見了，還有我啊！我不記得你的一切，是很可惜，但你的到來讓我倍感熟悉，好像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他不在了，我替他喜歡你吧。我不認識你也沒有關係，但我的內心一直呼喚你，愛着你，我也相信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這也許是愛的力量吧……」說完，魏華擁了上去，緊緊抱住張欣兒那嬌弱的身子，吻在了那一張溫潤、甘甜的嘴唇上，彼此聽着對方那緩緩的呼吸聲……

她那長長的睫毛離魏華的眼睛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