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江迢迢回了自己的閨閣,剛才出門匆忙併未梳妝,披頭散髮很是失禮,江夫人命蓮水先把她帶回去梳妝。
蓮水拿出一件粉色拖地長裙為她穿上,又打開妝匣細細地給她上了妝。江迢迢這才可以仔細地看一眼她現在的模樣。
原身長了張嬌嫩的蘋果臉,一雙杏眼星光璀璨,嘴唇小巧而飽滿,原本該是個嬌俏可愛的容貌,奈何為人行事囂張,杏目目露凶光后臉上也只剩下跋扈,無半分嬌俏可言。
梳了妝重新出門,她扯著身上長裙的裙擺艱難地走著,「我全是這種衣服嗎?有沒有短一點的。」原身的個子不高,裙子倒是挺長,一個個的都是拖地長裙,也不知道她平時是怎麼走路的。
「小姐您不是說長裙看起來華貴,以後都要穿長裙的嗎?之前的裙子都按您的吩咐扔了。」
「扔啦?再重新做一批,就要普通樣式的就好。」江迢迢提得手都酸了。
她站在沉衍的門前敲了敲房門,原身當著沉衍的面喊要退婚的事把他氣暈過去,現在又不退了,她估計沉衍還得再暈一次。
沉衍敞開房門,冷淡地看著江迢迢。
江迢迢:「……你這是什麼表情?我是來跟你道歉的。」
沉衍道自嘲一笑:「江小姐何錯之有?」
江迢迢拿出一個瓷罐,「這是上好的療傷葯,塗在傷口處三日便可痊癒,謝謝你昨天捨身相救。」她抿了一下嘴唇,下定決心道:「昨日我口出無狀,你不要放在心上好不好?」
沉衍眯了眯眼睛,「可是要與駱熠以身相許之言?」
江迢迢嘴角微抽:「……」你看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還說出來幹什麼?
沉衍:「在下有自知比不上駱公子,江小姐想退婚便退吧!」
江迢迢不樂意了,「誰說你比不上駱熠?喜歡你的人可多了!」看書的時候反派粉可不比男主粉少,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的『一人血書』。
沉衍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江迢迢模仿原身囂張地語氣說:「你放心,有我在無人敢與你為難。」她把手裡的藥瓶塞給沉衍,自顧自的走了。
蓮水幫江迢迢提著裙擺問道:「小姐,昨日你明明不是這麼說的。」
「呃,女人心海底針嘛!」
沉衍聽著兩人的對話,目光沉沉。他打開瓶塞聞了聞,果然是上好的金創葯。他將瓶塞塞回去,揚手扔到了窗外。
江府向來富貴,庭院里建起長亭暗渠,風景甚好。
江迢迢帶著蓮水在庭院溜達,一路上遇到丫鬟小廝見到她無一不是低眉頷首,生怕一不小心惹到她。
江迢迢嘴角微抽,這原身平日里到底有多跋扈才讓府內的下人們害怕成這個樣子。想到這裡,她想起一件事,吩咐蓮水道,「昨日為救……我們而死的那個小廝,讓爹爹安排好他的身後事,好生照顧他的家人。」
蓮水道:「這些管家早就安排下了,小姐放心。」
江迢迢點頭,劇情已然出現,再多的她也沒有辦法了。兩人走到涼亭坐下,她從早晨起來就沒吃東西,讓蓮水去給她取些糕點來。
石桌中央放著一盆蘭花,頂端只鼓了幾個花苞,她湊過去聞了聞,尚未綻放就有一股奇香縈繞在側。旁邊放著一盤魚食,江迢迢端起盤子到亭邊餵魚。一把魚食撒下去,池內立即聚集了一群銀尾魚,魚身纖細靈活、魚尾閃著銀光,是她從未見過的品種。
她剛要俯下身看得更清楚一些,一條粗壯的大黑魚從池內躍出,直衝江迢迢的臉面咬過來。
「啊!」江迢迢被那張得比頭還大的魚唇嚇到,手裡的魚食翻落在地,她慌忙起身後退。誰知那魚緊跟不舍,魚尾在空中一擺竟也跟著躍到了涼亭里。
「啊啊啊啊!」這條魚是成精了嗎?
江迢迢心想要完,眼睛一閉抱頭蹲下,把臉藏的嚴嚴實實。
她屏息等了兩三秒鐘,只聽「啪嘰」一聲肉塊墜地的聲音。她露出一隻眼睛偷瞄,那條大黑魚已經一分為二,分別躺在她的左右兩側,魚頭的那部分魚唇還在張合著試圖往前蠕動。
江迢迢:……
她嫌棄地後退了兩步,側身看到涼亭外不知何時站了一人,他收回佩劍,正靜靜地凝視著她。
臟魚已經對江迢迢沒有了威脅,她一掃剛才那慫樣兒驚訝道:「沉衍!你怎麼在這?」
蓮水提著糕點回來,還未驚訝自家小姐和沉衍公子站在一起就看到了地上的一灘血跡和兩塊疑似爛泥的不明物體。
她快步走到江迢迢身旁,指著亭子里的魚塊:「小姐、小姐……這?」
「小事,別慌。」江迢迢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江迢迢抬步上前給沉衍道謝,一個「謝」還沒有說出口,腳底踩到裙子裙擺要摔。她胡亂抓扯,拽住了沉衍的手臂『撲通』一聲跪在了他的腳上。
江迢迢:「……」
沉衍:「……」
「小姐!」蓮水驚呼一聲,忙扔下食盒過來扶她,江迢迢拉著她的手起來,拍了拍裙子,乾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業務不熟練。」日喲回去一定要把那些拖地裙都扔了!
江迢迢起來看見沉衍袖子上有一個黑手印,剛才她抓了一手魚食,現在全都抹到了沉衍的袖子上,她上前要去給他拍拍時,沉衍後退了兩步,面色不明。
兩人正尷尬著,這時庭院里熙熙攘攘過來了一群人,江奕山和駱家主走在最前面,後面還跟了幾個本家弟子。
原來,剛才小廝帶著沉衍赴宴,路過庭院的時候聽到了江迢迢的尖叫聲,沉衍先過來將黑魚斬殺,小廝見出事的是大小姐便跑去通知江家主。
江奕山聽見女兒出事二話不說就趕過來,家主都來了,其他人也只好跟著。
沉衍正身行禮,「院首、江家主。」
江奕山快步走到江迢迢身邊,上下打量著問道:「可有受傷?」
江迢迢搖了搖頭,說:「沒有。」
駱家主走到涼亭去檢查那條襲擊江迢迢的黑魚,查看片刻后他神色微肅道:「江兄,你來看。」
江奕山走進涼亭,他在那兩塊魚身上掃了一眼,爾後捏了個仙訣扔下。地上那漆黑粗壯的魚身和長滿獠牙的魚頭蛻化成了池內的細身銀尾魚。
江迢迢瞪大了眼睛驚嘆道:「怎麼會這樣?」
這是……大變活魚?
江奕山與駱家主對視,兩人臉上表情肅然——這是魔氣侵染的跡象。
江奕山和駱家主沒了吃宴的心思,駱家主吩咐弟子將銀尾魚的屍體收起來,兩人匆匆去了書房議事。
臨走前,駱家主身體頓住,他無緣由地看了沉衍一眼,神色不明:「沉衍,你將迢迢送回院落好生照看,為她驅散幽蘭株的香氣後到書房中來。」
江奕山聞言也沒有反對。
沉衍拱手:「是。」
一行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獨留疑問沒有得到解答的江迢迢一臉懵。
她蹲下看了看地上的變回原形的銀尾魚,然後看向目前涼亭內唯一能給她解答的人。
沉衍拿出乾坤袋將銀尾魚收了進去,像是並沒有看到她眼中的疑問,一言不發。
江迢迢:「……」
這就是讓她很蛋疼的事了,原著中沉衍在女主之外的人面前少言寡語,只能做到不失禮的程度。
她只好開口:「沉衍,這魚之前為何會變成那般模樣?」
沉衍看了她一眼,言簡意賅:「魔氣侵染。」
魔氣侵染?江迢迢明白剛才駱家主為何會那般看沉衍了。其實沉衍本身是人魔混血,他的母親是魔域的聖女星珠,當初出於某種目的引誘了駱家主,生下沉衍后便交給了駱家主撫養。
沉衍的身份不能說於外界知道,所以駱家主將他養在仙苑,對外宣稱沉衍是他在山下抱回的棄嬰。駱家主作為仙苑院首公務繁忙,再加上沉衍的存在時刻提醒著他所犯得錯誤,他便把他扔給下人,眼不見為凈。
襁褓小兒,無父無母沒有人護著,又是靈根不凈修習艱難,難免會受到苛待,所以就也養成了他前期這個對任何東西不爭不搶不在意的態度。
按理說,這樣的人性子難免薄涼,可是沉衍的人生里偏偏出現了女主,在他確定心意后又對女主予取予求。
物極必反,後期他唯一在意的女主選擇了男主后陷入偏執,墜入魔道成為世界的終極大反派,最後死在女主劍下。
這才是令一眾反派粉心疼的點,他把能給的都給了,最後換來的只是一滴淚。
江迢迢作為反派粉發言:可去你媽的吧!
可是現在離書中所描述的沉衍魔氣覺醒甚遠,銀尾魚受到魔氣侵染與沉衍何干?
沉衍見她盯著他的臉出神,目光幽幽地與她對視。
江迢迢一下子回過神來問道:「那它為何會追著我的臉咬?」被魔氣侵染的銀尾魚想要吃東西也該沖著她手裡的魚食咬,幹嘛沖她的臉?
沉衍道:「幽蘭株。」
幽蘭株?
剛才駱家主離去的時候讓沉衍為她驅散幽蘭株的香氣,那是什麼?
不待江迢迢發問,沉衍讓蓮水帶路把江迢迢送回了她的院落。
原身作為府內唯一的小姐,她的院落叫山水閣,名字聽上去幽靜逶邐實際上奢華無比,閨閣內大大小小的擺設無一不是華貴之物。
沉衍信步上前,進入了閨閣也不停步直接越過屏風走到內閣。
江迢迢傻兮兮地跟在他的後面走,她的貼身婢女蓮水看著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小姐閨閣欲言又止,沉衍是江迢迢訂婚四年的未婚夫,何況之前幾年她對這位沉衍公子很是歡喜。按理來說,沉衍進江迢迢的閨閣,也並沒有不妥。
看到自家小姐沒有半分防備的樣子終於把話吞了下去,自己也不再跟在兩人身後,立在門外。
前面的人走一步,江迢迢在身後跟一步,她只知道用餘光繞過障礙物,在腦海中敲系統:「幽蘭株是什麼?」
系統:【幽蘭株是巫族特有的靈草,花有異香,可……】
系統還未說完,江迢迢便撞上了一堵肉牆。鼻子撞上硬邦邦的胸膛,痛得她差點飆淚。她捂著鼻子看向眼前突然停下的人,嗡嗡地問:「你怎麼突然停下?」
沉衍看著眼睛氣得眼睛都鼓起來的人,眼神忽暗忽明,不知在想些什麼。
忽然他並了雙指點在江迢迢的眉心,江迢迢瞬間覺得腦門清涼,一股冰涼的氣息順著他的手指進來。她想把腦袋往後挪一挪,卻不能動彈。
沉衍看著眼珠亂轉的江迢迢,那靈動的表情,是之前的她從來都沒有的模樣。
自從兩人訂婚以來,駱宏錦不得不讓他下山見她幾面。
每次見面她對他無外乎表現出又痴迷又跋扈的樣子,引情咒既已種下,她對他沒了痴迷,可是一個人的性子為何能在一夜之間變成另一個模樣?
將靈力送入她的靈台,沉衍收回手指,她摸了摸腦門,問沉衍:「你剛才在幹嘛?」
沉衍道:「幽蘭株,巫族靈草,花有異香,可引異獸,吸入肺腑后非靈力引渡不可驅散。」
原來涼亭石桌上擺著的那盆蘭花就是巫族靈草幽蘭株。庭院內暗渠下的銀尾魚用靈泉滋養已經生了靈性,能一直環繞在涼亭旁邊就是因為放了一盆幽蘭株。
剛才江迢迢湊過去聞的時候沾染了幽蘭株的香氣,而被魔氣侵染的銀尾魚變得異常兇悍,受到幽蘭株的吸引后躍出水面直擊對它產生吸引的江迢迢。
江迢迢:「……」只聽說過路邊的野花不能采,還沒聽說過家裡的盆栽不能聞的,這玄幻的世界,果然好可怕。
「你我既是未婚夫妻,你當不介意我為你引渡吧?」
「引!馬上引!」江迢迢斬釘截鐵。
她又沒有修為,如果不引出來的話,那她豈不是一個移動的活靶子?
沉衍眸色更沉了些,不知為什麼,江迢迢覺得他的心情可能不大好。
接下來的動作,馬上就告訴了她答案。
沉衍右手拇指和食指掐上她的臉頰,中指墊在她的下巴上微微上抬。江迢迢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臉驚得眼睛都忘了眨。
沉衍面上彷彿帶著冰霜,嘴唇僅離她的一指遠,薄唇微張,靈力夾雜著幽蘭株的香氣從江迢迢的嘴裡引出。
你說的引渡,是用嘴唇引……?
沉衍鬆手后江迢迢一把把他推開,話梗在喉嚨里不知道說什麼。
沉衍出了山水閣,走回庭院,一隻黑羽赤瞳鳥飛落在一棵矮樹上,鳥喙張合竟吐出人言,「主人,剛才為何不讓我直接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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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迢迢:有一句WTF不知當講不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