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凜冬將至的貝爾格萊德(2)

第六章 凜冬將至的貝爾格萊德(2)

我們的野心驅使着我們從文明的中心出發,直到世界的盡頭,靈魂的泯滅。

戰爭與擴張,是奧斯曼帝國的立國之本。無論是需要新地皮的改宗領主,還是需要靠劫掠來維持信仰的聖戰加齊武士。如果蘇丹不能帶着他們攻城略地,那麼統治基礎就會受到損害。

剛剛年滿十四五六的柔克塞拉娜自然無法理解,她只是一個普通牧師家出身的女兒。但是她知道了,蘇丹的寶座與帕夏們的榮耀,是用無數人的鮮血與屍骨澆築的,也許在不久之後的某一天,萊茵河會再一次被鮮血所掩蓋。

「貝爾格萊德是一座美名遠揚的城市,願大慈大悲和慷慨大度的真主將它變為***的重鎮。」

貝爾格萊德在奧斯曼人的眼中就像紅蘋果一樣惹人摘取,亦如當年的君士坦丁堡。

卡在真主喉嚨里的骨頭』已經被啃下,那麼貝爾格萊德還遠嗎?

彗星劃過天際,訓練有素的醫生治死了城主最看重的繼承人,隨後,貝爾格萊德便落了雪。

卡拉梅格丹城堡上白雪皚皚,站在城堡的高塔之上可以眺望到不遠處的共和廣場,共和廣場的聖馬可教堂之前立着一尊騎馬銅像,他面向東方,英武異常,全身披掛好似阿克琉斯一般,這是半個世紀以前拯救匈牙利以及基督教世界的白騎士——亞諾什·匈雅提。

反常的落雪引起了匈牙利人民的警惕,但謝肉節的狂歡驅散了人們心中的不安。

人們歡呼著走上街頭,手中捧著美酒與食物,孩童和婦女的手中握著一束束鮮花,一一被擺放在了匈雅提的墓前。

人們堅信當匈牙利再次遭遇危機時,匈雅提將如閃電般歸來。

城市是軍刀,城市是槍矛,閃電般歸來的匈雅提會再一次帶領匈牙利走出困境。

人們圍着匈雅提載歌載舞,談笑風生,一時間貝爾格萊德的上空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雪越下越大了,白雪落在匈雅提的肩頭,騎着戰馬昂然而立的匈雅提漸漸被白雪隱沒,他在雪中眺望着遠方,那是奧斯曼帝國的方向。

因為在那裏有一樽儀態高貴的雕像與他對視。他矗立在聖索菲亞大教堂之前,手中托舉著半個世紀以前星月教信徒眼中的紅蘋果——一個插有十字架的銅球。代表着基督教的壁壘,千年帝國的餘威,世界霸權的無上可能。

『一個帝國、一個教會和一部法典』,千餘年前他便昂然而立托舉著銅球抵禦著東方的侵襲。

幽幽千年轉瞬而逝,他仍然矗立在那裏,他雖然沒有被白雪所淹沒,但歷史的塵埃已將他塵封。

柔克塞拉娜站在窗前,一隻黑鴉從豆蔻年華的少女手中放飛。

黑鴉飛出窗外,也許是翅膀還沒好全的緣故,從空中跌落,跌在了查士丁尼手中的紅蘋果上。

信仰的使徒,張開墮落的羽翼,不詳的黑鴉腳踩着紅蘋果上的十字架騰空而起,繼續向遠方飛去。

它掠過了聖索菲亞、布雷契奈、狄奧多西牆,恍惚間見着紫色的鷹旗墜落城下,紅色星月旗迎風獵獵,十字架染血而折,天空之上星月同輝。

柔克塞拉娜目送著黑鴉遠去,直到它消失在目光的盡頭,柔克塞拉娜在心中默默為它禱告,願它去往一個靜謐而又充滿自由氣息的地方。

在兩尊銅像目光的交界處,黑鴉所停駐的地方,大群的白帽與紅頭巾在移動,手中的兵戈在低沉的陽光下閃閃發光,成隊的前驅騎兵在經過時掀起陣陣煙塵。

這些雪地上移動的黑點安靜的可怕,沉默而堅定的向著西方前進。

在寂靜而寥廓的素白世界中,唯有神色狂熱的毛拉們奔走在龐大的行軍隊伍中不斷的鼓舞士氣。

「安拉胡阿克巴!」

「為了真主的榮耀!」

大軍從君士坦丁堡開拔,穿過色蕾絲,塞薩洛尼基,逐漸逼向匈牙利。

這是年輕的蘇丹自繼位以來第一場對外戰爭,雄心壯志的蘇萊曼選擇了讓父祖接連折戟的貝爾格萊德,他要用異教徒的鮮血告訴世人,奧斯曼從來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而他,將讓奧斯曼再次偉大!

當年輕的蘇丹與他忠實的臣下一同出現時,空氣都躁動了起來。

「蘇萊曼蘇丹萬壽無疆,易卜拉欣帕夏永遠健康!」

「蘇萊曼蘇丹萬壽無疆,易卜拉欣帕夏永遠健康!」

「你聽,喊你呢!」蘇萊曼轉過頭對易卜拉欣說。

易卜拉欣未說話,微微一笑,伸手招來一位毛拉:「我認為「祝偉大的蘇萊曼蘇丹萬壽無疆」這個口號是完全正確的,非常必要的。為了在國內、國外突出尊貴的蘇丹的偉大作用,樹立蘇丹的絕對威信,不宜提「祝易卜拉欣帕夏永遠健康」的口號。只有突出偉大蘇丹蘇萊曼,才符合於全國和全世界奧斯曼人民的需要和客觀實際。」

自認好心辦了壞事的毛拉翻身匍匐在地口中喃喃不已。

一個自詡聰穎的侍從不知從哪個角落鑽了出來,諂媚的沖着易卜拉欣笑,剛要開口,便抬起頭對上了帕夏冰冷的眼神,嚇得他只好跪在毛拉的身邊。

易卜拉欣將抬起的馬鞭放了下來,一言不發的又與蘇萊曼挫后了半個身位。

「不必如此介懷」蘇萊曼回過身拍了拍易卜拉欣的肩膀,似是察覺到好友一路上心情不佳,又或是有意略過這個敏感的話題,蘇萊曼帶着一絲探詢,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問道「我的朋友,你有什麼心事不能告訴我嗎?自大軍開拔伊始,你一直就沒有什麼好臉色,你在擔憂什麼?有什麼不可以對我傾訴的嗎?」

「沒有什麼」易卜拉欣的眼神略微躲閃,似是有些許猶豫「不過,也許,我是說或許,或許真的需要您的幫助……」易卜拉欣說。

「噢?」蘇萊曼的笑容少了些許「公事?私事?」他問,轉過頭,眼睛凝望着遠方的雪地,語氣帶着些許輕佻。

「自然是私事」易卜拉欣硬著頭皮說「公事豈敢瞞尊貴的蘇丹」

「私事?」年輕的蘇丹似乎來了興趣「說說看,如果可以的話,我也許會儘力幫助你,我的朋友」

「其實也沒有什麼」易卜拉欣別過頭去,也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羞赧的,帕夏的臉色帶着些許紅暈「如何讓一個女人親近,或者說是讓她肯同意我有她親近,她甚至不情願我抱她,更不要說我飽含愛意的親吻了……」

「喔!真主在上,你什麼時候有了情人?」蘇萊曼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短鬍子「不過很不幸,這個問題我無法幫助你,你知道的,我後宮里的女奴們從來不敢拒絕我的任何要求,蘇丹的後宮里不需要什麼情情愛愛,不過我很好奇,她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能讓你魂牽夢繞」

「沒什麼,一個波蘭女奴而已」易卜拉欣說「前些時候在大巴扎集市買的。很可愛,很喜歡笑,就想愛笑的百靈鳥一樣。」易卜拉欣補充道。

「喔,女奴啊」蘇萊曼興趣缺缺「我還以為是哪個帕夏家的,如果是女奴的話不必感到如此棘手,我的朋友,你想讓她給你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讓她為你生多少孩子就多少孩子,無需在乎她心裏想些什麼,在你高興的時候順手賞些什麼便會感恩戴德」

易卜拉欣策馬跟在蘇萊曼身側,矯健而雄駿的馬匹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腳印,但是很快,這一切再次被白雪掩蓋。沒有任何事物能在土地上留下亘古不滅的遺跡。

「我要給她自由人的身份」良久,易卜拉欣說「自由人」

「你難道想娶她為妻?」蘇萊曼睜大了眼睛,直灌了一口冷風。

「嗯」

靈蘇萊曼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好友並沒有否認甚至還給了他肯定的答覆。

「這不可以,易卜拉欣」年輕的蘇丹收斂起笑容「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親上加親,我可以將我的妹妹許配給你」

「劍,最要遠離的就是感情。女人只會影響我們拔劍的速度。」

「蘇丹,我……」

「你需要冷靜一下,易卜拉欣。我的提議一直有效,直到你做出決定,選擇出你真正想要的為止。」

飛鴻踏雪泥,蘇萊曼在親衛的裹挾之下遠去,掀起陣陣塵埃。易卜拉欣坐座下的駿馬打了個鼾,呼出兩口白氣,馬蹄煩躁的刨著雪地,直刨出一道深深的溝壑。

易卜拉欣駐留在原地,深深嘆了一口氣。

「駕」

在蘇丹的背影被大雪遮蔽之前,易卜拉欣御馬追了上去。

易卜拉欣望着皚皚白雪,將笑容化作了沉默,把沉默變為了力量,而這一切,都將被施加在遠處的那座要塞之上。

貝爾格萊德,孩子們圍着匈雅提拍着手嬉鬧着。

一個穿着紅衣的小男孩羨慕的拍了拍銅像的的駿馬。

「我以後也要成為和白騎士一樣的大英雄!」紅衣男孩驕傲的宣稱道「我要讓我們匈牙利再也不受奧斯曼人的壓迫與侵犯」

「好啊」

「好耶」

孩子們鼓起掌來,為小夥伴的志向感到高興,在他們眼裏,此刻的紅衣男孩就是一個小英雄。

孩子們的思想總是如此單純而可愛,紅衣男孩甚至暢想到了自己如何帶領匈牙利人,帶領基督教反抗奧斯曼的暴政,又如大波波一樣平獨鎮露。

孩童們在雕像前有模有樣的扮演起騎士,笑着,鬧着……

一滴不知為何而化的雪水默默的從匈雅提的銅像眼角滑落,順着冰冷的臉頰與身軀,滴落在了刻有墓誌銘的石碑上。

「倚此手中劍,微笑面對耶尼切里,異教徒是大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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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蘇萊曼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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