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宮宴(下)

普通的宮宴(下)

「皇妹來的正是時候。」三公主一點也不介意自己剛剛的話被正主聽到,笑著迎上五公主,十分親切拉住了她的手。

謝方寒在人群中看的清楚,這位三公主在見到五公主之後,雖然嘴裡說的話依舊不討喜,但是語氣卻是溫和了不少。

皇家有親情?謝方寒是不信的。五公主這個路人甲公主也不像是多有心機能握著對方的把柄的人,而且嫡出三公主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如此想來兩人這般……倒是有些意思。

五公主不著痕迹的脫開三公主的手,笑著轉移了話題,「皇姐近日可好?」

三公主被掙脫了也不惱,好脾氣的道,「有妹妹關心我,自然是好的。」

五公主不在接話,無聲的笑笑,跟在後面的內侍十分有眼力見的上前,洋洋洒洒的說了一大段訓話。

回夢園裡這麼多世家的公子小姐,可真正能入選的至多也就四個,至於怎麼選,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知曉,這也是之前園中頗為熱鬧的原因,所有人都在討論這位五公主會怎麼選這四名陪讀。

五公主今年十五,已經到了及笄的年紀,因著母族沒有多大的權勢,不少士族公子都抱著一步登天的想法覬覦著這位公主的駙馬之位,而公主養在深宮,最好的接近方法就是伴讀……

內侍的客套話說完,五公主身邊的侍女又緊接著開了口。

「請諸位公子小姐依次到水榭一敘。」

……

侍女的話音剛落,場中竊竊的討論聲便不絕於耳,五公主在侍女說完后就轉身走向了水榭,而幾個反應快的世家公子已經快步的離開座位跟了上去。

五公主這番安排倒是在謝方寒的意料中,既然是找伴讀,自然是肚子里要有一定的墨水。來之前她在家裡已經把前世的古詩詞好好地回憶了一番,不論吟詩作對還是撰寫文章,她心裡都不怵。

「敢問小哥尊姓大名?」謝方寒正在「鞏固」知識點,身邊突然傳來了一道問話聲。

謝方寒抬眼,是之前那個毛手毛腳的少年郎,「謝逸之。」古人只有叫關係十分親近的朋友才會叫名字,對外都是叫表字,謝方寒的字是自己起的,教授她文韜的師傅還誇她取得不錯,聽聞之後當即誦出八字,「君子陌陌,風雅逸之」,說的謝方寒都不敢看那個老頭,她這名字,高雅風雅什麼的沒有,只是寄予了她自己想當米蟲的願望……

「謝?」少年郎一愣,眼神直白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謝方寒,整整看了三圈才道,「你就是謝家二房長子?」少年郎語氣詫異,可提到二房卻也沒有像旁人那般的語氣鄙夷。

謝方寒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她現在處在變聲期,雖然這些年十分注意,刻意壓低了嗓子,加上不過剛剛十六年,歲不大注意的人也不多。但是就怕被有心人盯上,憑空多生禍端。

「久仰久仰,在下李喆,字奉然,工部尚書二子。」少年郎從容不迫的自報了家門,在提到工部尚書的時候語氣並沒有什麼多餘的波動,彷彿他爹這六部尚書之一的名頭也只是一個簡單的標識。

「我常年呆在謝府,有何值得久仰的。」謝方寒覺得這人有些意思,於是便摳了他的字眼。

李喆沒想到原本略顯冷漠的謝方寒突然開口打趣人,頓了一下才搖頭笑著道,「看來是遇到了同道之人。」不等謝方寒細問,李喆便繼續道,「我自幼隨叔父在外遊歷,這西京對我來說陌生得很,剛回來的幾天被家中的兄弟拉出去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不過只要提了我爹的名字,倒是不會再被為難。」

謝方寒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西京這等士族匯聚之地,官家子弟之間自有圈子,談論的也是他們覺得和彼此身份相襯的話題,李喆遠歸回來,插不上話是自然的,可又因為他是工部尚書之子,被巴結也是正常的。雖然她算是「自幼」在西京長大,但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和李喆的處境倒也真的差不多。

「逸之今日為何要來?」李喆已經十分自覺地叫上了謝方寒的字,親切的彷彿是認識了許久的好友。

「家中伯父吩咐的。」謝方寒也不隱瞞,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她這麼多年低調恨不得當一個隱形人,這個時候突然出現自然是因為家中的原因。

「誒,你我可真算是難兄難弟了,我今日在家睡得好好地,夢裡剛登上去遠海的大船,帆剛放下,就被我大哥從被子里拎了出來,讓我進宮當什麼伴讀。」李喆還算俊朗的小臉擰在了一起,嘟嘟囔囔的和謝方寒抱怨他今天有多慘。

謝方寒耐著性子坐在原地,聽著身邊人嘁嘁喳喳的講著外面的見聞,偶爾用餘光瞄向水榭的方向。通往水榭的浮橋是單向的,到目前為止,所有摩拳擦掌的世家子弟都是志氣昂揚的進,唉聲嘆氣的回,門口處禁軍面無表情的杵在那,讓那些想要和失敗者交流的公子哥們望而卻步。

眼看著場內的空座越來越多,五公主那邊還是一個人都沒有看上,滔滔不絕的李喆在灌了壺茶下肚后也不緊咂了咂嘴,「這五公主眼光倒是不低。」

謝方寒依舊不搭話,不是五公主眼光高,是今天的來人質量實在是不高,雖不說比得上三公主身邊的四位,但是總也不能太差,要是隨隨便便的選了不僅是墮了她的身份,更是丟了皇家的臉。

「下一位,謝方寒。」

謝方寒聽到那侍女叫自己的名字,撣了撣身上的折紋起了身,李喆在座位上還不忘給她鼓勁,「逸之加油!」

謝方寒微微點頭,算是道謝,然後便跟著侍女走上浮橋,水榭的盡頭是一處建在湖心的涼亭,謝方寒進到涼亭時,五公主剛好放下茶壺,三公主臉色略黑的坐在一邊,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坐。」五公主言簡意賅。

謝方寒也不客氣,大大方方的在她的對面落座。三公主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片刻后又移開。

「喝茶。」五公主抬手示意道。

謝方寒目光落在還冒著熱氣的茶杯上,表面上神情淡然,心裡卻慌得一批。

她不懂茶,除了略微皮毛的知識,幾乎可以說是一竅不通,若是這位五公主要考這方面的,她肯定是一問三不知的。

謝方寒的心思幾轉,動作卻不怠慢,老老實實的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她已經能想象到這口茶喝完,對面的五公主開口詢問她「如何」的場面了。

可惜,謝方寒這次想錯了。五公主並沒有開口在茶上做什麼文章,倒是謝方寒放下茶杯后,一旁的侍女眼神有些驚訝,以及坐在另一邊的三公主臉色更難看了。

五公主隨口問了幾個不難的問題,謝方寒斟酌著一一回了答案,不算出彩,卻也不過於平凡,五公主臉上依舊帶著笑,對於謝方寒的回答沒有什麼太大的神情變化。

謝方寒在心裡掐算著時間,她進來在這的時間已經要比之前那些人的都長了,想來伴讀這身份應該是八九不離十,她在心裡打著自己的小九九,五公主這邊卻突然發了「難」。

「逸之覺得這處水榭如何?」

突然轉到這種閑聊般的問題,謝方寒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竟真的轉頭開始的打量這處水榭,她一個現代人,這種古代建築也就在書中見過,思及此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

話音落下,謝方寒臉色就變了。她這是不知不覺的說出了什麼啊!

涼亭里因為謝方寒的話陷入了詭異的安靜。原本已經挪開視線的三公主現在則是眼神犀利的盯著她,恨不得給她穿個洞,站在一旁的侍女眼神也滿是意外,倒是五公主,依舊還是帶著之前盈盈的笑意……

謝方寒僵著身子,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僵硬的看著五公主的笑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對方眼中帶著幾分揶揄,像極了從她眼皮底下偷吃到魚的小貓。

這五公主是故意的??

可她又是怎麼知道自己藏了拙?

謝方寒心如亂麻不知道自己是哪裡露了馬腳,又不敢冒然的解釋,這四句看似簡單,但是表達的卻十分有意境,根本不像是回答出剛剛那些答案人能想出來的句子,雖然本來就是謝方寒盜用的……

眼看著亭內的氣氛越來越緊張,謝方寒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關鍵時刻還是那位五公主開了口,「逸之好文采。」

不輕不重的一句稱讚,就像一個宣洩口一般,讓剛剛緊迫的氛圍慢慢的散開來。謝方寒在心裡長呼了一口氣,面上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五公主謬讚。」

對方又緊接著道:「那逸之可願成為本宮的伴讀?」

謝方寒就是為了這個來的,聞言自然是應下,「榮幸之至。」

五公主滿意的點了點頭,「那便定下了,從明日起,逸之進宮隨本宮讀書。」

……

出了宮,謝方寒提著的一口氣才徹底的鬆開來,小說中的五公主沒什麼鏡頭,她便也以為這位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按照今天她算計自己這般來看,她之前的想法可是大錯特錯!

皇室之中,豈有真的天真懵懂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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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書中一句詞沒有的路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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