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銀心樓在京城不算大，但勝在開了好些年也算是間老鋪子，口碑樣式都不錯，雖夠不上豪門大院的嬌客，但老老實實守着京中這些普通官眷和商賈人家，也挺好的。用楚寧的話說就是，這鋪子跟自己定位差不多，不上不下的正正好。
剛剛在包子鋪的事兒不過是個小插曲，等到楚寧在銀心樓坐定開始挑首飾，就基本不記得了。來了新東西，自然不止楚寧一家來挑，今兒正好還有兩個原主相熟的小姐妹也來了，老闆便乾脆安排了一間隔間，給幾個姑娘慢慢挑。
楚寧來的時候正好是快過年的時候，這兩人倒也不是沒見過不認得。都是閨閣里的小姑娘，見過幾次面也就真熟了。一個是國子監祭酒府的三姑娘汪雲傾，家世清貴性子純良溫柔，往往是楚寧嘚吧嘚吧好些話，她也就拿帕子捂著嘴笑笑不說話。
可偏生這樣的人，卻就樂意跟楚寧玩。本來她沒打算今兒出門，可一聽銀心樓來了新東西，她估摸著楚寧得來，這才也帶着丫鬟出門來的。
還有一個是工部郎中富察大人的家的小閨女玉姐兒，年紀比楚寧還小兩歲，脾性爽利得很，就是家中規矩怪了些。女孩兒管家女工樣樣拿得出手，偏生不讓進學，這就讓玉姐兒出門交際總還是差了旁人一些底氣。好在以前原主和汪雲傾都是好相處的人，這才讓三人越走越近，處成了小姐妹。
「你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晚，我和雲姐姐還以為你不來了呢。」楚寧是最晚到的，一進門玉姐兒就迎上來了，「這回的釵環特別好，想來就是為了選秀專門趕工出來的，咱們仨人裏邊只你得進宮走一趟，今兒就便宜你，讓你先挑。」
「我還沒說什麼呢，你就把什麼都說完了。」楚寧從進門到坐下，就光聽玉姐兒說話了，別的什麼都沒顧上。「剛剛出門碰上個包子鋪，瞧著挺好就又多吃了幾個包子才過來。還蠻好吃的，還會咱們也約著過去試試。」
「包子不包子的，你說去就去。」楚寧和玉姐兒嘰嘰喳喳沒完，汪雲傾坐在一旁安安靜靜的聽着倒也高興，「不過這次玉姐兒說得沒錯，我家到底不在八旗裏邊，選秀也輪不著。玉姐兒還小，這次也躲了。咱們三人中間就你，說什麼也得去宮裏走一趟。是該把東西備齊了才好。」
「雲姐姐放心，我都知道。要不今兒也不能專門過來一趟。」楚寧一邊挑着盤裏的簪子，一邊撐著頭側臉沖汪雲傾傻笑賣萌，「咱雖說不是奔著攀高枝去的，可出門也不能丟了人是吧。」
都說先敬羅衫后敬人，進了宮就更是如此。各家秀女在衣裳制式上都有規矩，出彩也出不到哪裏去，可不就只能在釵環首飾上想辦法。「我也不求真一亮相嚇死幾個人，不功不過，不被人小瞧了就行。」
「我知道你心中是個有成算的。」以前原主再潑辣，但也從來不闖大禍，也就是因為這個汪雲傾才覺得她好，想跟她親近。現在眼看着楚寧變得更穩重就更高興了。
「只不過這回我爹聽着些消息，去年朝廷征噶爾丹大勝，今年的選秀皇上那兒倒不是重頭，最主要還是給宮裏幾位阿哥和有功的宗室們選人，你自己可得當心些。」
「雲姐姐放心，我啊肯定低調做人，這次進宮茲當是去見見世面，到時候出來了也好當個資本炫耀，咱好歹也是進過宮的人了是不是。再說我阿瑪也不想我真被留牌子，都沒給宮裏塞紅包，到時候肯定輪不到我。」
其實這事楚寧自己也想過，如今四爺是已經娶了福晉的，八爺年紀又小還夠不上。排除了這兩大巨頭風險就小了大半，再說自己這出身皇子福晉怕是夠不上，只要不運氣背到被康熙指給他兒子當側福晉，那就應當沒什麼問題。
正事說到這份上，也就差不多了。三人接下來便不再談論選秀的事兒，只專心致志的替楚寧挑首飾。挑到最後把昨兒剛得的三百兩銀票全花光了不止，自己私房添進去一百五十兩還不夠，最後還是汪雲傾和鳳姐兒一人添了一根釵環的彩頭，這才心滿意足的回家。
宮外邊這位高高興興回家，回家張保一問說是銀子全花光了還挺滿意，覺得自家姑娘會花銀子是好事，乾脆又添了二百兩銀子給閨女當零花。但只有一面之緣的另外一位回到宮裏邊，可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
「上午是不是又出宮去了，額娘讓你過來一趟就這麼難？咱五爺到底是大忙人啊。」翊坤宮裏邊宜妃正擠兌兒子，滿殿的奴才里裏外外誰也不敢出聲兒，原本都走到門口的九阿哥，聽見裏邊的動靜都停了腳步，當機立斷扭頭就走，只叮囑奴才們千萬別跟娘娘說他回來過。
「沒有的事，您這邊的奴才去尋兒子的時候，兒子都已經出宮了。這不一回來聽奴才說起您找兒子，這立馬就過來了。」胤祺屁股剛坐穩，就被宜妃不陰不陽的刺刺了幾下，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
「行了，今兒找你來是有正事。」宜妃看着兒子一本正經應答的模樣，想氣也氣不起來。「下個月秀女就要進宮了，老七那頭成嬪是豁出去向萬歲爺討了個恩典，定了正藍旗副都統家的姑娘。你這邊額娘貫是插不上手的，可太後娘娘那兒有沒有跟你說，到底屬意了哪家的姑娘沒啊。」
其實來的路上胤祺就猜到會是這檔子事兒，但這會兒真聽宜妃問出來，還是煩得一個腦袋兩個大。「額娘，皇瑪嬤沒提兒子就沒問，想來到時候皇瑪嬤總不能虧待了兒子，是吧。」
「你這說的什麼話，你額娘我也不會虧待了你！這時候還不相看，真等到秀女進宮，好人家的姑娘就都被挑走了，到時候再定就來不及了。」
當初康熙把胤祺抱到太後宮里去的時候，宜妃便百般的不願。若是抱給其他妃子養，自己或許還能時常見見兒子，可進了太後宮里，那就是宜妃再想也不能夠插手，除非她日子不想過了。
「兒子知道額娘是為了兒子好，可這事，不只能等皇瑪嬤定嗎。您在這為難兒子也沒用，反正皇瑪嬤不會害了兒子，兒子就等著吧。」
胤祺不是個脾氣大的，卻很有幾分倔性子。也不知道宜妃哪句話戳了他的點，這話說完便悶頭悶腦的不做聲了。氣得宜妃拿手指著兒子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只得把這討債的鬼趕出翊坤宮了事。
宜妃這麼小鬧一場，等胤祺轉道再去寧壽宮，便老老實實到太後跟前去了。「知道你因為什麼來，你額娘着急也是應該的，你這孩子別動不動就不耐煩。」胤祺真是老太后從襁褓里一點點兒帶大的，哪怕如今都長成能帶兵能打仗的壯小子了，在太后眼裏那也是個事事要操心的孩子。
「瑪嬤說得是，可孫兒就這個脾氣，好些話說不出來只有瑪嬤明白。」胤祺垂著頭坐在太後身邊，任由太后的手在他背上摩挲，「其實孫兒院裏那劉氏，不就是額娘瞧著好生養才放到孫兒那兒去的，可孫兒瞧著也就那樣，往後福晉好不好的也差不多吧。」
「胡說！」太后最是聽不得這樣的話，「你後院那些東西只要老實聽話，皇瑪嬤還能忍一忍，劉氏不懂規矩，嫡福晉生了大阿哥本該打死了了事，偏生你心軟又給留下了。如今再給你挑嫡福晉必須給你挑個厲害些的，要不往後出了宮瑪嬤不放心。」
說起這事胤祺也頭疼，自家額娘別的不行挑好生養的倒是一挑一個準兒。劉氏到了阿哥所，自己明明也沒去幾回，後來還跟着皇阿瑪征噶爾丹去了，就這樣都莫名其妙多了個大阿哥。
搞得如今自己輕易不進她的屋，這要是再多弄出來個什麼，自己乾脆也別想娶福晉了，自己再是皇阿哥，哪家也不能把閨女嫁過來。
看着孫兒一臉牙酸說不出話的樣子，太后又後悔自己說得太狠，「好了好了，這事你別操心。自己在外邊好好當差，別掐尖冒頭也別吃虧。你得記住，你身後還有我這個老婆子，怎麼都能護得住你。」
「嗯，孫兒記住了。」胤祺輕輕的點點頭，又留在寧壽宮陪太后吃了晚飯才晃悠悠回了阿哥所。都說在宮裏活着有依仗是好事，可胤祺覺著有時候依仗太多也不大好，就像今天這般一件事還得兩頭跑，怠慢了哪位都不成。
「爺，劉格格那邊的宮女過來了，說是大阿哥有些咳嗽，想求您過去瞧瞧。」要不說來得巧不如來得寸呢，正是不順心的時候劉氏還非要撞上來，不是找罵是什麼。
「大阿哥不舒服找太醫去，宮裏有值夜的太醫，叫爺有什麼用，我是能看病啊，還是能開藥啊。」宮裏爭寵的這些小手段胤祺見得太多，劉氏這等不入流的他實在沒往眼裏去。平時心情好的時候不跟她計較，現在正是心煩的時候，可不就撞槍口了嗎。
胤祺嗓門大，跪在書房外邊的宮女嚇得直抖，再不敢多說半句爬起來就走，等到外邊沒人了消停了，胤祺這才長嘆口氣自顧自的嘀咕，「都說要厲害些的，爺就等著看，到底能厲害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