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第八十章 桑蠶甘蔗
宋錦傑本可以衣錦還鄉，帶著高建修贈送的大把銀子回鄉顯擺。高建修也希望通過宋錦傑帶回大量的銀錢回去招募這些親兵。大家一看，老宋這幾年生死未卜，竟然在廣東當軍官發財了，這勢必能增加高建修在那些邊軍中的分量，讓他們為了前途和錢途，不惜南下廣東。
本來按照高建修的設想，只有一個邊軍來投靠，就給二十兩以上的安家費，當過騎兵或者軍官的，三十兩。只有這樣，才能增加高家軍的吸引力。
但是，明代還沒有銀票，而香港到廣東，路途遙遠，路上並不太平，總不能馱著數千近萬兩銀子穿越半個中國。當然，明末的金融業還算比較發達，有了會票。也就是在甲地某錢莊存錢，帶上錢莊開出的會票，可以到乙地此錢莊的分支機構提取銀子。但是，這樣的錢莊很少，而且有匯兌的城市更少，基本就是兩京、經濟發達的省會才有這樣的錢莊。而陝西乃大明窮省，好像還沒有這樣的錢莊。所以，高建修不能讓宋錦傑帶大量的銀子，只好找出好不容易存下的三百兩金子還少量白銀讓老宋回家給自己招兵買馬。畢竟陝西靠近蒙古，加上本身就養馬，還是有不少的良馬的。等老宋招募數十近百邊軍，直接騎馬回來，一舉兩得，既加快趕路，還帶回陝西戰馬。
要說明末的金子還真不多，高建修總共也就一千三百兩金子，這一次就拿出三百兩，也算是大手筆了。自從葡萄牙人來之後，由於歐洲金貴銀賤，而亞洲銀貴金賤（相對於比價而言），中間有個差價。所以，歐洲人從大明套回了不少金子回歐洲去了，導致大明金子稀缺。
帶著四百兩金銀，宋錦傑騎著阿拉伯戰馬帶著隨從帶著高建修的任務衣錦還鄉了。
高建修送走宋錦傑后，趕到澳門和廣州各地視察了，現在貿易季節，走私特別嚴重，特別是那種小生意人手提肩扛的，一個人走私沒幾十兩銀子，但如果數百人數千人甚至數萬人走私，那數量就巨大了。所以需要加大力度打擊走私，為市舶司增加稅收。
乘坐一隻兩百料的江海雙用小戰艦，高建修來到了新會縣。最近自己都在香港，雖然市舶司有自己的大舅子李雲松和黃維托在替自己干著，不會出了大差錯。但是，市舶司的那部分衙役，也是自己的寶貴財富，畢竟也是花了自己很多心血的，武器精良，戰鬥力比一般的大明軍隊要強得多，自己可不能長時間冷落了他們。
珠江的洪峰已過，這個小的風帆戰艦藉助風力加上搖櫓，可以在江面上緩慢行駛。新會縣，實在是個好地方啊，到處都是綠油油的桑樹，有些桑樹上還掛著熟透了的桑椹。遠處，還有正在瘋長的甘蔗。一派田園風光。
不對啊，怎麼就沒見到田裡的水稻呢？高建修趕忙到叫住幾個在田間的老農，問問為什麼不去就沒有種水稻的？
老農見到高建修有槍有炮，一班衙役凶神惡煞，嚇得哆哆嗦嗦。
「老人家，不要緊張。本官不是縣衙里的，不管事的。就是問一下，怎麼我看這周圍數百里，田地里都是種桑樹、甘蔗什麼的，卻沒有一家種水稻。要知道，在國朝初年以來，新會縣可一直就是廣東的產糧大縣。怎麼現在就沒有種水稻呢？」高建修好生奇怪，雖說這經濟作物賺錢，但是糧食也不能不種啊。
三老頭開始訴苦，說種水稻根本就不賺錢，交了租子和賦稅後，所剩無幾。大概數十年前，廣東蔗糖和生絲暢銷，種甘蔗、桑蠶還能賺些錢。但是所有東西一多了，就不值錢了。現在大家種甘蔗、桑蠶，也賺不了錢。桑蠶、甘蔗的收購價都被那些商人們壓得很低。而蔗農、蠶農們由於處於弱勢，如果不賣，那就要一文錢都沒了，只好忍氣吞聲。
「那為什麼不回來種水稻呢？反正都是不賺錢？」高建修更搞不懂了，既然經濟作物農民也不賺不了錢，怎麼不轉型呢。
「都一樣啊。本來老漢見現在甘蔗、桑蠶都不值錢，也準備再回頭種植水稻。畢竟這些年來，糧食價格都在上漲。但是，仔細一想，還是作罷了。」一個膽大一點的說道。
這老頭還挺會掉人胃口的，說話大喘氣的，搞的高建修有些火大。不過老頭很會察言觀色，見高建修有些不耐煩，趕緊說道：「大人你看，這田間的水渠基本都堵塞了。廣東已經有二三十年沒有興修水利了，而種水稻，沒有溝渠引水，哪能有收成？」
原來如此。這就是大規模種植經濟作物的後遺症，數十年沒有興修水利，良田荒廢。現在不光是廣東有這種情況，江南也是如此。這兩個省份現在種植水稻很少了，蘇常熟天下足的諺語已經過時了。只有湖廣和江西才是產糧大省，所謂湖廣熟天下足。廣東的糧食，有一半需要靠從湖廣、江西和廣西進口，缺口巨大。
這樣不行，江南自己管不了，但是廣東可是被高建修視為自己的勢力範圍，過幾年天下大亂的時候，自己還準備靠廣東作為自己的基地呢。但是，一個沒有糧食的根據地，那就是空中樓閣。雖然自己為此做了點準備，現在開始從暹羅採購大米，但是那也太少了。如果等滿清佔領了江西和湖廣，其實也不需要佔領，只要這兩個省一亂，糧食產量急劇減少，那廣東就要出現糧荒了。畢竟廣東數百萬近千萬的人口，光靠暹羅進口，也是不能滿足的。而且，戰亂時依靠國外進口糧食，怎麼都不讓人放心。
不行，自己現在就得未雨綢繆，盡量解決廣東的糧食問題。而要解決這個問題，其實也很簡單，就是重新興修水利。本來在明代初期，廣東已經是產糧大省了，各種水利設施也比較齊全。現在只需要把這些水利溝渠重新梳理，把各條溝渠挖深，重新引上水就行了。
但是，這不是自己的職權範圍啊，你高建修又不是廣東布政使。即使能跟布政使說上話，人家也不願意來興修水利，利益使然。自從崇禎上台後，全國沒有一例大型的水利興修的記錄，在農業時代，可是十分罕見的。有人說，這是因為東林黨是代表大商業階級，他們是關心給商業減稅，對於農業則完全漠視。雖然此說不太靠譜，但也有一定的道理。
假如高建修現在是廣東布政使，突然下令，所有正在種植桑蠶和甘蔗的農田回種水稻，並且要興修水利。農民也許會歡迎，但是那些大地主商人就不願意了。畢竟，生絲和蔗糖可以出口到海外，賣上好價錢，自己田地里種這些經濟作物比種植水稻要賺錢得多。他們對於蔗糖和生絲，不但控制了最上游的種植環節，更是控制了下游出售成品的流通環節，而流通環節才是更賺錢的。
解決自己日後根據地糧食自給問題，看似簡單，其實非常困難。高建修有些頭痛了，但是不解決這個問題，對自己以後的前途是個大障礙。罷了，想不出來，以後再想，自己不是還有幾個智囊嘛，讓那些狗頭軍師給自己想辦法，反正時間還來得及。
「老人家，如果我幫助你們這一帶修水利，有多少地主願意種糧食呢？」高建修問道。
「這個嘛，估計一些沒有繅絲、榨糖作坊的地主願意種田。」那老頭恭敬的答道。
「那你說說，這附近百里這樣的地主或者有田的農民佔有多少啊？我是說占整個新會縣的田地的幾成？」高建修問得更加細了。
「估計有個四五成吧。可是大人，這修水利也是要錢費功夫的，你不會要攤派徭役吧？」老頭有些緊張，一攤派徭役，咱老百姓又得脫層皮。
「不會的，我就隨口問問。這次耽誤了幾位幹活，這些碎銀，老人家回去買壺酒吧。」高建修說完賞了幾錢銀子給三老頭，然後繼續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