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第四十章 旅館

「高大人，辛苦了。自從萬曆年以來，我市舶司基本處於癱瘓狀態，關稅也少得可憐。正是高大人不畏辛苦，才把市舶司重新規劃起來，給國庫增收呢。我來上任之前，聖上特意傳話，說鎮夷乃大才，年輕有為，讓我跟著鎮夷多看多學，有什麼不懂的就問你呢。」姚生文說完對著高建修深深一揖。

還聖上傳話呢，想在我面前表示你多得聖恩是吧？

「大人過獎了。建修不像大人是科舉出身，沒有讀過書，沒受過聖人教誨，但也知道忠君為國。廣東這地方，姦猾之徒太多，劣紳不少，為了嚴海禁，減少國家的損失，下官可是得罪了不少人。這些劣紳少佔了國家的便宜，彷彿吃了大虧似的，到處編排下官呢。硬是誣賴下官在收稅的時候要吃兩成的好處，高兩成的外號不脛而走。」高建修慷慨嘆道。

「鎮夷啊，咱們為官一方，就要為百姓造福，為聖上分憂。現今內憂外患，朝廷缺錢，我們這市舶司更是要多收稅支援朝廷。至於那些閑話，不必在意。」姚生文安慰道。

「說起高兩成，倒讓在下想起了一件事情。」高建修馬上回到自己辦公室－－－－－－天珍堂，找出一本賬薄，交給姚生文。

「大人，這是下官暫領市舶司一年以來的賬薄，這一年來的收支明細都在裡面。建修才疏學淺、不學無術，掌管市舶司非常的吃力，早就想有個上官來接收，終於把您給盼來了。」

「鎮夷啊，剛才不是說了嘛，我來的時候，聖上的都交代了，這市舶司是你一手重建起來的，現在還是你做主，賬薄這玩意我也看不怎麼懂。我只負責今年給國庫多交稅就行了。」姚生文老奸巨猾，你小子跟我玩，還嫩了點。

兩人推來推去，最後推到飯桌上去了，高建修和陳海濤已經開始給上官接風了。

「這是何物啊？老夫雖然也是浙江水鄉出身，各種魚的做法也還知道些，可這魚是個什麼吃法？」山珍海味滿座都是，連葡萄酒都有了，可是酸菜魚這老小子還沒有見過。

「酸菜魚，這是廣州城珠江漁家酒樓的招牌菜，據說是西洋密料製成的，大明獨一份，味道不錯，大人你嘗嘗。」這酸菜魚現在已經有假冒偽劣的仿製品了。特別是那天被自己偷聽的南海縣老康家，好像已經破解了自己配料秘方，開始在他家的酸菜魚里放點辣椒了。不過，由於現在辣椒沒有大量種植，所以還影響不了自己的生意。

「好，味道鮮美而不腥，還很辣，不過辣的過癮。確實是好東西，這個珠江漁家的老闆不是尋常人，就普通的青魚能做出這個味道，必定是美食界的大家。」姚生文畢竟是浙江人，對吃魚很在行。他這麼一說，高建修都成美食家了。

「菜是好菜，這酒更是好酒。這葡萄酒比西域的還要有味道，難道這就是佛郎機人的美酒？」姚生文大快朵頤，估計以前在家裡過的日子也不是很好。

「正是，咱們倉庫里還有十幾瓶呢，回頭都搬到大人家裡去。這些多是澳門佛郎機人送的，不值幾個錢。」葡萄酒嘛，自己都懶得喝了。

「要說這佛郎機夷人，還真有幾分本事，給朝廷又是造炮又是修歷的，就是姦猾了些。以前蓮花莖關閘，每年只能收到一兩萬稅，但是鎮夷你在那裡駐守一年，就上繳了五萬多兩。連聖上都贊你是能吏呢。」姚生文扯著扯著就扯帶關閘去了。

啥意思啊？看樣子老姚有點醉了，既然如此，胡吃海喝之後就乘著夜色把老姚送到懷遠驛去。既然來了，高建修也找了間總統套房住下來，感受感受這上等鋪陳。

一早起來，姚生文已經在門口等自己了，看來這傢伙昨天是裝醉，起得比我還早。

「年輕就是好啊，有覺可以貪。老夫這一大把年紀了，昨醉酒，一早就醒了。早上一看看，這懷遠驛挺大的，不比咱市舶司小。都得有一兩百間房子吧？」姚生文估計早上把懷遠驛給走了個遍，估計還出了院牆看。

「一共是一百二十間大房。」

「可是老夫發現各個房間的鋪陳都不太一樣，這是個什麼說法？」姚生文問道。

昨天還惺惺作態說什麼市舶司管理不變，什麼事都以我為主。到現在總算把狐狸尾巴給露出來了吧。

「大人，懷遠驛懷遠驛，說到底還是驛站。按照國朝規矩，驛站房間，按照鋪陳來分，有上中下三等。大人昨晚安歇的就是上等鋪陳，這樣的房間有一共有十間；中等鋪陳的有五十間，剩下的六十間都是下等鋪陳。」高建修解釋道。

「可是，據老夫所知，這懷遠驛，兩三年才能招待一次貢使。現在外藩來朝貢也不勤快了。咱們這懷遠驛有必要裝置的富麗堂皇嗎？都裝給誰住呢？」姚生文步步緊逼。

「大人說的是。這懷遠驛啊，跟市舶司一樣，都荒廢了二三十年。在去年這個時候，市舶司只掌控了其中十間房子，其餘一百一十間都被一些奸商佔據做店鋪和倉庫了。可是這是國家財產啊，建修眼裡容不得沙子，最恨人占國家便宜，所以就把這些房子收回來。為此，得罪了這些奸商，你知道，他們能強佔懷遠驛的房子，自然還是有點門道的，所以到處編排建修。我的名聲在廣東也就臭了。」

「高大人為國而得罪小人，實在是我輩楷模啊。只是這些房間收回來后，高大人還做了裝修，準備做何用處呢？」姚生文朝高建修拱手后問道，稱呼也變了，成了上級對下級的質問了。

「作客棧用。為了把懷遠驛重新裝修，並配置好各等鋪陳，就花費了兩千多兩銀子。既然懷遠驛常年不用，那就做成客棧，給市舶司增收。像咱們中等鋪陳，比一般客棧還要奢華一些，每天收客人兩錢銀子還是可以的，下等鋪陳每晚收每個客人一錢銀子也算公道，由於有兩個床鋪，也是二錢銀子。如此一天下來，從房費上就能有二十來兩銀子的流水，一年就是六七千兩，能給市舶司創收。」高建修並沒有隱瞞。

「哦，那上等鋪陳房間怎麼不出租給房客？」姚生文問道。

「平時也出租，準備以六錢銀子一晚的價格出租。但是，在貿易季節，是專門租給外商的，他們有錢，不在乎。」

「可是，高大人，這懷遠驛，可是專門招待貢使的，聖上若知道你把驛站當作客棧來牟利，說不定會龍顏大怒的。」姚生文隱隱有問罪的意思。

「聖上要治罪，我認了。大人，你是不知道，先前咱這市舶司是個什麼模樣。要讓市舶司有底氣收稅，你總要有些護衛武裝吧？這些衙役每個月總要幾錢銀子，還有他們的兵器吃喝啥的。廣東走私猖狂，要打擊走私，總得有幾隻船幾匹馬吧？為了打探走私消息，總要派人去搜集消息吧？這些都要錢的。以前市舶司一年才上繳國庫四萬兩銀子，可我為什麼能上繳國庫二十萬兩，就是要組織人手，把網拉大，這才能遏制走私，給國家創收啊。為了有錢給這些衙役們發餉，那可是各種辦法都使了。這不，為了把這懷遠驛盤下來賺錢給衙役們發餉，挨了罵名。大人要是覺得下官把懷遠驛改成客棧不好，那就關了。不過以後衙役發不下餉不給市舶司幹活而影響了徵稅，不要說下官沒有提醒大人了。」高建修最後放了句狠話，恐嚇我，不怕你。你一光桿司令，還能掀翻了天？

「鎮夷你這話就見外了，老夫當然知道你是為了市舶司為了朝廷才從權的。這個懷遠驛改成客棧的事情，老夫支持你，你幹得好啊。到底是年輕人，有衝勁。我看這懷遠驛各房間都布置好了，就是開客棧需要的掌柜啊、夥計、廚子、僕役什麼的，好像都沒有到位啊。」姚生文見高建修不是那麼好惹的，也就連忙岔開話題。

「這不是等大人來布置嘛。大人是市舶司提舉，這懷遠驛的營業需要大人親自來掌管。」你不是早就等著這句話，我就成全你。

「鎮夷啊，還是你負責吧。剛好我也個管家，以前做過賬房，這次到廣東過來沒什麼事情，不如讓他先到懷遠驛來做個賬房，如何？」姚生文覺得有必要在懷遠驛里分一杯羹。

「大人發話了，下官自當執行。就讓管家來負責賬務了，其餘的掌柜的、夥計之類我就去安排了。」分贓完畢。

「好，那你趕快安排啊。市舶司的產業，咱們可要仔細打理，也算是為聖上分憂。既然是客棧，不光要住宿，不如在院子里建個酒樓，既能解決旅客的吃飯問題，也可以再替市舶司掙點小錢。哦，看來鎮夷你已經想到這塊了，前面那幾間新蓋的房子，一定就是廚房和飯廳了。」姚生文不愧是做過生意的，知道住宿餐飲一條龍。

「大人高見，那就是酒樓。另外，這裡還有一個游泳池、桑拿間，專門讓客人洗澡用的。」酒店嘛，住宿餐飲桑拿必不可少。

高建修把桑拿的功用給解釋了一下，惹得姚生文大為好奇，一定要蒸個桑拿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