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初到北平

「王富貴，你把相默咋了，你給俺出來，再不開門我就砸門了。」

趙文斌和李相默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本來大夥都以為他兩能走到一起去，可是朱氏嫌趙文斌家裏窮，怕他給不起聘禮，在中間一直攔著，

趙文斌他爹是個木匠，據說早些年間還給慈禧干過活，當然這些都待考證，但是他的手藝卻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好。

按理說這家裏也算不錯，可是奈何趙文斌他爺爺抽大煙，家裏的錢都被他敗禍光了，還朝着鄉里鄉親借了不少的債。

他是死了，可是這錢得有人還啊，子償父債也算是天經地義的事兒，趙文斌他爹早出晚歸的就想着多賺錢，趕緊把債都給還上。

趙文斌也是個懂事的孩子，早早就幫他爹一起幹活，爺兩在外頭賺錢，她娘就在家看家。

這不爺兩剛從隔壁村幹活回來，趙文斌就聽她娘說，李相默被賣到王富貴家了，放下手上的東西火急火燎的就跑到了王富貴家要人。

不想大門都進不去，只能在門口死勁嚷嚷。

「砸門，好啊，你砸一個我看看，你個挨千刀的死崽子，來這兒撒野，正好我找不着那個小賤人呢，來福，把趙文斌給我送到巡捕房去，哼，肯定是他把那個小賤人給藏起來了，讓人好好審審，我就不信了，還逮不著那個死丫頭。」

張氏站在大門前，一隻手指著趙文斌就讓下人將他帶走了。

本來趙文斌是來找人的，可是人沒找到，莫名其妙的就被幾個大漢送進了巡捕房，趙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雞飛狗跳的，趙文斌他爹趕緊出去託人想辦法，而他娘直接就暈過去。

……

北平。

「哎，你誰啊？」

恍惚中，李相默感覺有人用力推了自己一下，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身子一下子緊繃在了一起，立馬坐了起來，驚恐的看着眼前的人。

面前一個年長的老伯，也正在疑惑的打量着她。

「你是誰啊，為啥在俺的馬車裏。」

趕車的老伯一看是個女娃子，稍稍放心了一下，這年頭不太平，就怕搭上個攤事兒的，自己也跟着遭殃。

老伯滿臉的慈祥，說話的時候嘴角還微微上揚，見嚇到了李相默，特意放緩了語氣，這讓李相默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一些。

「老伯，我那個……哎，這是哪啊？」

李相默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為何會在他的車裏，想要編一個合理的理由，可是當雙眼掃過四周的景象時，忘記了自己要說的話，驚呼了一聲。

老伯看着她那一身破舊的衣裳，搖了搖頭。

「偷跑出來的吧。」

李相默疑惑的回過頭，看了一眼那老伯，她沒注意他說的是什麼，好像是問她是怎麼跑出來的，不知道怎麼回答，傻愣著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隨後又點了點頭，最後低着腦袋不敢再四處亂看。

「哎，這年頭兵荒馬亂的，你說你一個女娃子咋安身立命啊，這逃出來就以為能一片光明了，傻孩子，這外面更不安生。」

老伯嘆了一口氣，轉身準備卸馬車上的材火。

現在距離四月的直系戰爭爆發還有不到一個月，老百姓們並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但是卻總是能在大街上看見穿軍裝的隊伍來來往往。

私下裏也都嘀咕著怕是又要打戰了，有些有遠見的託人到鄉下備些糧食存着，這仗要是一打起來了，怕是連飯都吃不上。

當然這門路也只有一部分人有，其他的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李相默遠在山村，炮彈還沒轟到那去，她只是聽人說過打仗，但是沒親身經歷過，所以也不明白老伯這話是什麼意思。

當然她也不想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因為現在的她小腦袋瓜子裏裝的都是這眼前的一片「美景」。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這裏和她生活的地方不同，街道又寬又長，雖然也是土道，但是看上去整潔乾淨。

人來人往並沒有穿着她們村裏的那種破襖，都是灰色和藍色的布料做成的長衫，腦頂上還頂着一個帽子，她沒見過，看着新奇。

滴滴滴……

突然一輛鐵皮汽車從她身邊經過，還按響了喇叭，嚇得李相默差點坐地上。

她沒見過汽車，見有個東西從自己面前開了過去，扯著脖子好奇的看了老半天。

這東西有四個輪子，跑起來比馬車驢車還快，也沒見到有人駕車就能自己往前走。

「大伯，這裏是哪啊？」

李相默邊手腳麻利的幫着那老伯卸柴火邊開口打聽現在自己這是在哪兒。

那老伯見她一直好奇的打量著四周，並沒有真的把自己話聽進去，也不在多說，簡單的回答了她的問題。

「這裏是北平。」

「北平？」

在鄉下的時候，聽出去過的人提過北平，那個時候她只是想着自己這一輩子要是能來一次就是死也願意了。

沒想到不用一輩子，竟然就來到了這裏。

看着這不知道要比她之前生活地方好上幾倍的北平，心裏感慨萬千，她終於逃了出來。

這裏的一切都在冥冥之中吸引着她，讓她全身的血液也跟着沸騰了起來，她終於擺脫了朱氏，終於不用再被她賣來賣去，也不用在被她打罵，她自由了。

她要在這兒北平站穩腳跟，然後接她爹過來一起享福，還有她的文斌哥。

「姑娘，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李相默原本還沉寂在幻想之中，但是老伯的一句話讓她回到了現實。

被這麼一問，小臉揪在了一起，一雙小手緊緊的抓着自己的衣角，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我，我不知道。」

老伯打量了一眼眼前的這個小丫頭，一身破舊的襖子，腳下踩着的那雙布鞋隱約還能看見腳趾，一看也是個苦命家的娃子。

「姑娘啊，就算你不愛聽，俺也得和你說上一句，這地方複雜着呢，不如回去吧，家裏再不好，也是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不，我不回去。」

李相默突然提高了聲音驚呼了一聲，聽到這句話，她有些激動，神情凝重，和之前唯唯諾諾的模樣判若兩人。

弄得那老伯好不尷尬，四周的也投來了目光。

「我……謝謝老伯，我……我先走了。」

李相默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也不多做解釋，朝着老伯鞠了一個躬，轉身就離開了。

老伯看着她那遠去的背影，再一次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哎，但願觀音菩薩保佑這姑娘能在這兒活下去。」說完將貨卸完拉着車走了。

北平作為歷朝歷代的都城，街上隨處可見的古建築風格。

早些年間，戰爭不斷，北平的皇城毀壞嚴重，勞工勞民的大肆修建改造了很長一段時間。

原來的大清門，1912年改為了中華門，而長安左門，長安右門，也在1912年被拆除，僅剩門闕，就是後來俗稱的「東西三座門」。

皇城的左側開闢了南池子門，南長街南端又開闢了南長安街門，緊接着府右街南端又開闢了灰廠牆門，並在南河沿、翠花衚衕、寬街、廠橋、五龍亭等多處開闢皇城便門，打通了皇城四周的交通。

東安門在1924年拆去，西皇城牆也在1917年被拆除，東皇城牆、北皇城牆則拆於1924年至1927年。

至此，皇城城牆僅存太廟以西至北新華街一段，城牆的拆除和城門的增闢，使皇城內部街道與外部街道連為一體，形成了內外城眾多新的交通幹道，解決了內城居民的出行問題。

皇城的改造既方便了百姓的出行，也為北平今後成為重要的經濟貿易城市奠定了基礎。

李相默從沒有想過有一天能見到這樣繁華的北平，站在大街上看着四周喧鬧的景象迷了眼，四通發達的大道，走到哪兒都能轉向另一頭，心裏激動的差點就要喊出來。

街道兩旁的店鋪生意紅紅火火，賣的東西也是琳琅滿目，吃的用的穿的，應有盡有。

以前在村裏的時候他們要買點什麼東西，都是有人挑着擔子來賣的，還第一次知道這賣東西能進到屋裏。

「姑娘，買不買包子，熱乎的包子，一文錢一個包子，保准你吃了下次還來。」

街上賣包子的嬸子一看見李相默就熱絡的招呼她。

聞着香味，李相默的肚子很識趣的叫了一聲，伸手摸了摸襖子僅剩下的一文錢，咽了一口口水。

從那個老伯將她放到這兒，她已經逛了半天了，起初那點興奮勁這會也過去了大半，餓了一天一宿，早已前胸貼肚皮了。

兜里的一文錢是她背着朱氏攢了大半年才存下來的，本以為是很大一筆錢了，不想到了這裏就夠買一個包子的，就這麼花了，自己就身無分文了，想了想還是搖頭走開。

走到街邊，找了一處台階坐下來休息，又餓又累感覺自己看人都出現了重影。

她剛坐下，就見幾個穿着比她好不上多少的乞丐邊跑邊喊，從她面前就躥了過去。

「哎，快去，華家又在前門大街那邊施粥了，再不去就沒了。」

緊接着越來越的多人從她面前跑過，心裏疑惑，不知道他們口中的華家施粥是個啥意思。

「嬸子，這華家施粥是啥意思？」

李相默拉住了一個大嬸開口問道。

「你是外地來的吧，這華家是俺們這兒的大戶，華家大少爺是個心善的人，時不時的就在前門大街那兒免費給大家發粥喝，這年頭家家都揭不開鍋，能有口粥喝那就跟吃了啥好玩意一樣，行了不跟你說了，俺得趕緊去了。」

李相默看着面前一波又一波的人影，心裏也癢了，原來還有這好事，對華家那個少爺好奇的同時，兩隻腳也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