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命運的開始

1922年的早春較往年都要冷上一些。

這一年的四月將會爆發第一次直奉戰爭，奉軍戰敗，退出關外，而直系控制北平政權后，仍推行武力統一的政策。

在這動蕩不安的年代，人人自危，生怕哪一天醒來這槍杆子就抵在了自己的腦袋瓜子上。

但這一切似乎也只是那些庸人自擾的想法，大多數的老百姓依舊事不關己高高掛。

在北平往北的一個偏僻的小村子裏。

李四一家正在忙着春日的耕種，雖然到今日依舊滴雨未下，但是卻也只能硬著頭皮去播種，否則他們一家四口怕是要餓上一整年的肚子了。

「你這個老不死的，俺和你說的話你究竟往沒往心裏去啊，你看看今年都旱成啥樣了，你還在這種你這個破地，指望這個今年俺們又得跟着你餓肚子，你說嫁給你之後俺哪享過一天的福，給你生娃子還得伺候你們家那個掃把星，俺可告訴你，反正這事俺和張氏都說好了，你家那個掃把星，嫁也得嫁，不嫁就是綁着去也得嫁。」

朱氏在李四家婆娘死後的第二年就進了他們家的門，給他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從此地位水漲船高，在家那是說的算的。

李四雖然心裏不樂意，但是也不敢說啥，怕又惹來朱氏一頓罵，只能悶着不吱聲，繼續哈著腰刨地。

「你是聾了還是啞了，連個屁都不會放啊，俺咋就瞎了眼找了你這麼一個玩意，你不去和她說，俺去。」

還沒等李四多說一個字，朱氏就扭着她那肥碩的腰肢，腳下踩着三寸金蓮走了。

雖然大清滅亡十幾年了，但是還是有人延續著裹腳的習慣。

李相默正在屋裏收拾，就聽見院裏有人喊她，不用看也知道是她後娘朱氏回來了。

「娘，你回來了。」

李相默梳着兩條大長辮子，齊齊的劉海擋住了光潔的額頭，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再配上櫻桃小嘴，那是好看極了。

十里八村都知道十八里的李相默是個大美人。

李相默更像她的親生母親，那個溫婉的女子，只可惜年紀輕輕就去了，留下這麼一個閨女在世上，後來朱氏進門，李相默就徹底從李家的女兒成了朱氏的專職丫鬟。

伺候她還有她那寶貝兒子李福來。

「看你那個冤臉，一天給誰看呢，俺是要死了還是你死娘回來了，從俺來了你們家你就這個鬼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天天在家受氣呢。」

朱氏的嘴巴那是村裏出了名的毒，罵起人來一點都不含糊，李相默不敢還嘴，還記得上一次她只是露出了一個不滿的表情，就被朱氏抄著棒子打的皮開肉綻的，差點就死了過去。

所以打那以後她就任由朱氏打罵，絕對不敢在有一點的反抗。

「你聾了，聽不見俺說的話啊，你倒是說話啊。」

「我……」

「行了，聽着你說話就煩，對了有個事，明個兒你早點起來收拾收拾，俺和村頭王家的張氏都已經合計好了，明天你就去他家給他兒子當媳婦。」

李相默瞪着雙眼不敢相信的看着朱氏，這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將她震得反應不過來。

「真是個掃把星。」

朱氏見她沒有任何的反應，心裏還算滿意，但是嘴上還是罵了一句走開了。

李相默站在院裏，雖然已經是陽春三月，但是她卻感覺猶如冬日裏在冰天雪地里一般。

「我不嫁，我不嫁……」

起先只是小聲的嘀咕著，可是越到後來聲音越大，剛到屋裏躺在炕上的朱氏，就聽到院子裏李相默的聲音，皺緊了眉頭，起身抄起了身邊的一個笤帚嘎達就走了出去。

「你想死啊，那麼大聲是想嚇死俺啊。」

說完就舉起了笤帚嘎達打在了李相默的胳膊上。

雖然李相默穿着一件襖子，但是早已衣不遮體，這一下下去直接在那白皙的胳膊上抽出了一條大紅印子。

「我不嫁，娘，你不能把我嫁給他，他家兒子是個傻子，這誰都知道的，要是嫁給他我就完了。」

李相默也顧不上胳膊上的疼痛，伸手緊緊的握住了朱氏的袖子，紅着眼睛說道。

朱氏一看她那樣，更是氣的牙根痒痒的，一個用力將她甩到了一邊。

「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聘禮俺都收了，反悔不了。」

「娘，你不能這樣，我們把聘禮退回去，你和他們家說說我不能嫁啊，要是嫁給一個傻子我這輩子就完了。」

「我呸，還退回聘禮？這聘禮是留給你弟弟以後娶媳婦的，咋能退回去，相默，你好歹也是吃俺的俺的，咋能說出這麼心狠的話呢？」

「再說你聽俺和你說，他們王家那兒子雖然是差了點，但是好在他們家有錢啊，好歹也是我們這兒的地主，你要是嫁過去也是享福去了，那一個傻子也不能把你咋地，就是咋地了又能咋樣，你一個女人家家早晚都得伺候男人的，管他啥樣的呢，伺候好了不都是一個樣兒。」

原本還怒氣沖沖的朱氏突然換了語氣，猶如長輩一樣語重心長的和李相默講起了道理。

「娘，我不嫁，不嫁，弟弟的聘禮我會去掙，明兒個我就出去打工給弟弟賺錢娶媳婦，娘我求你了，別把我嫁給那個傻子。」

李相默哭着跪到了朱氏的面前，雙手緊緊的握住了她的雙腿哀求道。

但是朱氏顯然並不吃這一套，瞪着眼睛看着腿底下的人，一腳將她踹倒到了地上。

「嫁不嫁由不得你，你是不是還惦記那個趙文斌，俺可告訴你，就算俺死了你別想和那個窮鬼好，福來，福來，把這掃把星給娘弄屋裏去，明個一早就給她送走，真是倒了血霉了，攤上你們這一家子人，沒一個懂人事的。」

這時從屋裏出來一個半大小子，八九歲的模樣，但是身強力壯的，聽到朱氏的話，兩手拽住了李相默就將她拖到了裝柴火垛的柴房裏將門鎖了起來。

「娘，弄好了。」

「俺兒子真乖，給，拿着這錢出去買糖吃。」

李福來看着手上的一文錢，樂開了花，呵呵傻笑了兩下，朝着那茅房呸了一下就轉身跑了出去。

朱氏聽見茅房裏時不時傳來的哭喊聲有些後悔，早知道剛才就應該把她綁上在往嘴裏塞個布條子好了。

用手捂著耳朵一臉憤怒的走進了屋。

李相默在茅房裏被關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一早門才被打開。

外面還是一片漆黑，李相默一夜沒睡，喊累了就坐到柴火垛上發獃，直到門從外面被打開，她才回過了神。

剛一回過神第一反應就是朝着外面沖了出去，可是剛跑到門口就被兩個壯漢給按住了胳膊。

「你，你們是誰，放開我，放開我，別碰我，爹，爹，救我……」

這個時候李相默只能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那個親爹身上，但是卻不知李四早就知道她被朱氏關起來的事情，雖然也是心裏不忍，但是卻並沒有說什麼。

這會在裏屋聽見自己閨女殺豬一樣的喊聲，心裏也難受，但是卻沒有出去。

拿出了一個自己卷的旱煙捲抽了一口，然後蹲在地上懊惱的捶了錘自己的腦袋，帶着哭聲小聲的說道。

「相默，俺對不起你啊。」

李相默被倆個大漢用繩子捆住了手腳，嘴上塞了一塊油布條，想要說的話最後都被堵在了口中，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