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他希望見到我
悠然和李相默趕到劉老師住的這家醫院已經是大年初一的晚上了，劉老師已經昏迷了一個星期，醫生說怕是挺不過這個年了。
隔着玻璃看見躺在病床上的劉老師，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嘴上還帶着呼吸機，根本看不出之前的模樣。
「悠然進去看看吧。」
悠然不知道怎麼地突然沒了勇氣，連去推門得這個動作都不敢去做，站在原地，就那麼隔着窗戶看着床上的人。
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是高高大大的，和自己想像中的一樣，偉岸挺拔。
可是只是幾個月的時間，怎麼好好的人就成了這個樣子。
「悠然……」
見她一直不動，李相默輕輕喚了一句，伸手替她推開了門，突然悠然的手敷了上來，阻止了他接下來的動作。
「大娘，他應該很希望看見我吧，要是我不來，他會不會一直等下去，不如我們別進去了，這樣他就會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
說到最後，悠然的聲音哽咽住了，原本強忍的淚水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而這時病房裏發出了嘀嘀嘀得聲音，醫生趕了過來，將悠然的身子撞開，迫使她離那扇門更遠了一些。
此時周圍都安靜了下來，悠然看着裏面來來往往的人，竟然笑了出來，只是笑着笑着眼淚掉的更凶了，止都止不住。
「沒事的，會沒事的……」
李相默將悠然抱在了懷裏，輕聲安撫著，雙眼緊緊的盯着病房裏的情況，最後見醫生將儀器從病床前移開，搖了搖頭，整個人都傻了。
「他見不到我不會死的……」
悠然依舊喃喃自語着，連醫生將劉老師推出來她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李相默心疼的看着她，轉過頭看着遠去的那些人，心裏一陣的憋悶。
「送送他吧。」
劉老師送殯的那天，悠然一直將自己關在劉老師生前的住過的那個房子裏，破舊的四處都能看見陽光，坐上一會就跟在外面一個樣兒。
「你說他為什麼寧可在這裏受罪也不願意去北京找我啊？」
悠然這話不知道是問李相默還是在問自己。
她終究是送了劉老師一程，在他的墓碑前，她又問出了那句話，只是再也不會有人告訴她答案。
劉老師和宋老師並葬在了一起，兩人陰陽相隔了二十年，終於又走到了一起。
悠然看着墓碑上兩人的照片，一時之間晃了神。
抬起頭感覺兩人就站在那裏，逆着陽光在朝着自己微笑，那笑容真的很溫暖，那是她不曾感受過的，她也笑了，那笑是由衷的，轉過頭，墓碑依舊安靜的立在那裏。
從此以後，她真的是孤兒了。
1984年居民身份證制度施行，中國第一家股份制企業北京天橋百貨股份有限公司成立。
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三十五周年，在天安廣場舉行盛大的國慶閱兵和群眾遊行，北京大學生第一次亮出「小平您好」的條幅。
1984年北京大街上隨處可見改裝后的三輪車，由自行車改裝成的，後面改成兩個輪子，並在上面按一個轎子，主要是為了拉小孩。
而用三輪車拉傢具也時常能夠看見，新傢具開始上市，人們的生活水平也越來越高，紅沙發成了八十年代的主流趨勢。
悠然也用自己第一個月實習工資給李相默買了一個紅沙發，搬回來的時候讓李相默嚇了一跳，李相默看着擺在炕上的沙發哭笑不得，由於尺寸比較大，地方又小，實在沒地方放，最後只能放在炕上。
悠然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也很無奈。
兩人對視了一下后，哈哈大笑起來，這是趙默文離開后，李相默最開心的一次笑容啦。
1986年，趙默文在深圳扎了根，買了一台摩托車，和一個大哥大，還給李相默寄回去了錢，讓悠然給李相默買一部電話和一個電視，這些錢花了他大半年的積蓄，但是還是心裏高興。
從離開后每年他都會往蘭溪家裏寄東西，雖然從來沒得到回應，但是幾年依舊堅持着。
西遊記開播讓蕭然一放假就窩在李相默家裏看電視，李相默很高興西遊記的播出，讓她可以整日和孫子在一起。
悠然也畢業找到了工作，被分配到了電業局做文職，工作不累，時常有空讓她繼續研究學問。
一切都在按著好的方向走着，縱使趙默文和蘭溪沒有破鏡重圓，但是蘭溪卻總來走動，這讓李相默看到了希望。
1986年5月9日，北京工人體育館，崔健以一首《一無所有》唱響了整個體育場，從此大街小巷都能聽見他的聲音。
這一年李相默七十九歲，都說八十大壽不能八十過，要提前過，所以這一年，悠然計劃着要給李相默辦個大壽，通知了所有人，連趙默文也賣了票回來了。
只是沒想到過壽的前幾天，李相默突發疾病住進了醫院，醫生將化驗單子交給悠然的那一刻，她整個人愣住了，從沒想過有一天會面臨着這樣的情況。
那樣一個看似柔弱卻帶着堅硬品質的老人卻被病魔擊倒。
化驗單上清晰的寫着肺結核晚期，醫生對悠然表示已經儘力了，這樣的消息猶如晴天霹靂一般，一下子讓悠然不知所措。
「哥，你快回來吧，大娘她……」
悠然哽咽的在電話里將李相默的病情說給了趙默文，趙默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掛斷的電話，只知道後來他在火車上大哭了起來。
李相默昏迷了一周后醒了過來，看見床前圍滿了人，露出了一個笑容。
「好久沒看見你們了。」
這句話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又像是說給每個人聽得。
蘭溪背過了身子偷偷的擦了一把眼淚，悠然也有些受不住，也紅了眼，唯獨趙鳳芝始終帶着笑意。
「你兒子回來了。」
趙鳳芝將趙默文拉倒了身旁，朝着李相默說到。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趙默文滿臉的笑意看着趙默文，思念之情佈滿了雙眼。
「恩。」
趙默文不敢說話，他怕自己哭出來，強忍着出了一聲，只是安靜的站在那裏不再說話。
「是不是我的身體出了問題。」
「不是，是你突然暈倒嚇壞了孩子們了，放心吧你還硬實著呢，我們還能在繼續鬥嘴。」
「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