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不安的前方

會議主持羅麗莎掃視在座幾人，綠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憂慮。

安德烈咳嗽一聲，率先發話。

「G230的情況，將由我們公司的護衛隊負責人羅麗莎小姐來向大家介紹。」

羅麗莎點點頭，收起之前見到舊識的逗弄之意，沉靜下來。

「先生們，我想，與其由我來向大家闡述，不如讓大家看看G230工作點傳回的最後一段訊息。」

說罷，羅麗莎點開面前的控制面板。

窗口的擋板自動放下，室內暗了下來，主座背後的牆面投影顯現出來。

一陣散亂的雪花點閃過之後，一個滿臉絡腮鬍須的中年人頂著滿頭大汗，驚惶不安的臉龐出現在投影中。

「呼救！呼救！這裡是G230工作點！我們遭到襲擊！請求支援！」健碩的中年人慌亂的叫喊著，一邊不時的回頭張望。

「這位是G230工作點的護衛隊隊長洛托。」羅麗莎介紹道。

阿爾維特眯起眼睛，隱約望見模糊不清的視訊信息中，那中年護衛身後不遠處的深灰色金屬牆壁上方，有什麼東西在活動，試圖越過牆壁進入工作點內部。

槍聲、爆炸聲還有人們奔走喊叫的聲音像似背景一般吵雜的穿|插|在中年人顫抖的求救聲中。

奧蘭多挪了挪|屁|股|，坐直身子，凝目盯著那投影，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請求支援！請……」護衛洛托還在不停的重複，影像波動著，帶著濃重的不安。

「快來幫忙！它們突破防禦網了！」

一個灰頭土臉的傭兵突然出現在洛託身后，扯著他跑向院子。

「沙拉赫！」奧蘭多驚呼一聲站了起來，椅子倒在地上，帶出一聲巨響。

院牆上，紫紅色的莫名物體瀰漫過來，向著院子中防守的眾人撲去。

槍聲更加密集，夾帶著人們慌亂的叫喊聲和幾聲慘叫。

下一瞬，院中央的沙地突然暴起，帶著尖利的嘯聲翻滾著推向屏幕。

茲拉拉的幾聲響動后，視訊訊息只余散亂的光點，隨後黑屏。

奧蘭多嘴唇抖動了幾下，頹然的靠上了身後牆壁。

安德烈咳嗽聲，試圖緩解室內沉悶壓抑的氣氛。

阿爾維特和霍頓對視一眼，眼底滿是擔憂。

羅麗莎輕輕敲了下桌子。

「抱歉，我們得到的訊息也只有這麼一點而已。具體的情況，要等我們到了現場才能知道。」

「未成年的？」霍頓沉聲發問。

羅麗莎抿唇：「希望如此。」

阿爾維特重重吸了口氣：「就我們這點人手？」

羅麗莎轉向青年：「不，我的副手西德已經帶著護衛隊的精英隊員和裝備先一步趕去了，我留下來，只是為了接你們，順便幫你們和疾風的團長牽頭，交代一下情況順便聯絡感情。畢竟，我們聽說你們和疾風之間，曾經發生過一些小小的不愉快。」

阿爾維特冷哼了一聲。

羅麗莎看了眼牆角邊似乎受到沉重打擊的奧蘭多。

「任務當前，人命關天，我想，幾位不會為了一點過節在這種時候鬧彆扭吧？」

奧蘭多這才抬頭，望向對面的雷暴人員。

阿爾維特盯了奧蘭多一會兒，垂下眼帘。

霍頓代表小組成員們發話：「合作愉快。」

奧蘭多如釋重負。

羅麗莎和一旁的安德烈暗暗鬆了口氣。

會議結束后，阿爾維特考慮了許久，還是繞過羅麗莎，拉著霍頓一起去找奧蘭多談話。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您是風系能力者吧？」阿爾維特眯著眼睛打量金髮團長。

奧蘭多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啊……是的，怎麼了？」

「B級？」阿爾維特又問道。

奧蘭多點點頭：「恩，其實應該算B+快到A級了，前段時間一直挺忙的，沒時間去做鑒定……」

阿爾維特抬手，止住青年的介紹。

「既然我們要合作，那麼之前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了。」

奧蘭多：「那就好……」

阿爾維特盯著青年的眼眸，表情嚴肅。

「不瞞你說，我們之前接的任務只是普通的護送任務，所以來的就我們五個，實際上只能算四個半。」

「四個半？」奧蘭多眨眨眼，明白過來。「你是說你弟弟他……」

「沒錯。」霍頓插嘴。「那孩子雖然被鑒定為C級，可是控制能力很差，而且沒有多少實戰經驗，沙漠的環境對於他的身體來說，負擔也不小，所以……」

霍頓故意拖著腔，抬頭望向疾風的團長大人。

奧蘭多連忙拍自己胸脯。

「我明白了，沒問題！一定會好好跟你們合作，照顧好他的！」

阿爾維特不快的哼了聲：「我會照顧好我弟弟的，不勞您費心。只是，萬一開打或者出了什麼突發事情，麻煩您幫著長長眼，別讓他跑到前面去干傻事就行了。畢竟，您風系的能力，卷帶個小傢伙離開危險的地方什麼的，還是比其他人要來的方便快捷的，是不是？」

奧蘭多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最好還是別指望我……沙拉赫他現在在哪裡我還不知道呢，誰曉得到那邊以後又會出什麼岔子？」

阿爾維特猛翻白眼：「我就是把我們隊里的情況跟你交待清楚方便我們合作而已。閣下如果有空閑，就幫著我們盯著點，如果沒有，就當我剛才的話從來沒說過！」

奧蘭多扁扁嘴：「我明白，反正上次的事情我也還沒有跟希爾他道歉，這次就當是賠罪吧。」

霍頓微笑：「那就多謝了，哈哈！」

說罷，拉著滿臉不爽的護犢哥哥阿爾維特離去。

這邊交待完情況，那邊，阿爾維特就跑去找心愛弟弟，將沙漠中的一應注意事項還有有關媚|藤|的事情嘰里呱啦的灌輸給他，恨不得讓他全部記到腦子裡去，心裡不住的後悔不該聽奎寧的話帶弟弟來這種地方鍛煉。

「行了行了，哥哥，我來之前你不是已經讓我學了沙漠生存守則么，怎麼現在還來？我都快吐了。」

希爾暈船，坐在右舷甲板邊，扒著欄杆吹風，臉色有些發白。

頭頂，炙熱的陽光照射下來，燙得希爾的腦袋越發的暈，再聽哥哥在耳邊巴拉巴拉的啰啰嗦嗦噴口水，實在是受不住，忍不住回頭埋怨了幾句。

阿爾維特見弟弟還是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無所謂的樣子，難得的冒火了。

「我還不是擔心你！」

希爾極少見哥哥發火，本想接著剛才的埋怨跟哥哥撒嬌的話語硬是咽了回去，驚訝的看著哥哥，不明白他為何生氣。

阿爾維特起初還自顧自的繼續說教，待到望見弟弟驚詫的表情，才發覺自己有些過了，嘴巴開開合合，卻不知該怎麼跟弟弟解釋的好。

「我知道了，哥哥，我會小心，不給大家添麻煩的。」

半晌，希爾偏過頭去，低聲說了一句，隨後扶著欄杆站起身，晃晃悠悠的下船艙去了。

「路德？怎麼了？」羅麗莎正巧從船艙里出來，見少年臉上表情，好奇的問了他一句。

少年並沒有作答，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抱著自己的小嗨姆獸緩步離去。

羅麗莎很是不解。

「喂，我說你。」

走到二皇子殿下身側，羅麗莎湊近過去，壓低聲音。

「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以前不是很疼他的么？怎麼這一會兒功夫就吵吵著開始冷戰了？」

阿爾維特苦悶的抓住自己頭髮，踢了下身側的欄杆|發|泄，換來腳趾的劇痛，抱著腳跳了好幾下才恢復正常。

羅麗莎看著青年鬧騰，等他安靜下來，才繼續問話。

「說吧，那孩子是怎麼回事？」

阿爾維特沉默了會兒，在羅麗莎的追問下，將希爾的事情半真半假的說了出來。

「你說什麼？！路德他……」羅麗莎捂住嘴巴，難以置信。

阿爾維特點頭，眸色黯淡。

羅麗莎眼圈微紅：「那……那這個克|隆出來的孩子……」

「那孩子什麼都不知道，我沒告訴他。」阿爾維特低聲答道。

羅麗莎：「你們……」

阿爾維特回頭，看著少時友人：「我是哥哥，他是弟弟，僅此而已。」

羅麗莎嘆了聲：「你放心吧，我不會多嘴的。」

阿爾維特想了想，又問道：「你的護衛隊里有沒有以前的舊識？」

羅麗莎明白過來：「只有我副手認識你們兩個，我會關照他的，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阿爾維特總算放下心來。

羅麗莎猶豫著：「你……你想就這麼一直瞞著他？萬一他以後發覺了，會不會覺得你是在騙他或是把他當替代品呢？那樣豈不是很不好？你不如早點告訴他實情。」

阿爾維特被替代品這個詞語刺激到，重重吸了口氣。

「能瞞一天是一天吧。」

「奧德……」羅麗莎滿臉不贊同。

阿爾維特苦笑：「等到他想離開我的時候，再告訴他吧。這樣，他也不會太難過才對，呵呵。」

等你恢復記憶的時候，就是我們分別的時候吧，弟弟？希望你到時候，不要怨恨我才好……

羅麗莎望見青年臉上的表情，低下頭，沒有再說什麼。

出事的工作點位於濕地沙漠深處，路途遙遠，坐氣墊飛船需要兩天的時間。

出發第一天下午開完會後，阿爾維特憂慮任務的事情，煩悶之下吼了弟弟。

事後後悔，想道歉，回去兩人休息的房間找弟弟時，被等在門外的瓦基里告知少年暈船厲害，剛才回房吐過之後喝了點水已經睡下。

阿爾維特心頭大亂，草草應付了瓦基里幾句就沖回房裡。

少年側躺在床榻上，面朝里，沉沉睡著，身子隨著氣墊船的行駛微微搖晃，栗色的發印著昏暗的燈光，淺淺淡淡的。

「希爾……」阿爾維特喃喃低語，輕輕走到少年床邊坐下，盯著那纖細的背影發獃。

少年忽然呢喃了一聲，輕輕動了動，露出蒼白的側臉來。

阿爾維特屏住呼吸，半晌，見少年沒有動靜，確定他並沒有醒過來，這才鬆了口氣，繼續湊近過去細細的端詳。

不知是不是錯覺，阿爾維特總覺得弟弟最近一段時間以來，臉龐的輪廓變得清瘦了些，不似原先弟弟年少時的那可愛的圓臉，連帶著發色也變得淺淡起來。

阿爾維特借著燈光打量來打量去，驚覺少年的容貌真的是在漸漸恢復，跟初時有所不同，後背冷汗直冒。

難道，竟然連基因手術的改變也能恢復過來么？

阿爾維特沉吟良久，探手到少年發頂，輕輕的順了順，打算等這趟任務結束以後，帶他去見見莫雷順便檢查一下。

希爾渾身不舒服，睡得其實並不沉，被哥哥碰了碰腦袋，立刻便醒了。

眼皮悄悄掀開一條縫，見心愛的哥哥端坐在自己面前，伸手撫摸著自己的發頂，臉上滿是凄然的表情，只覺心口發疼，早先被訓的難過立刻不見蹤影。

「哥哥？」希爾小聲的喚道。

阿爾維特手一抖，收了回來。

「啊，希爾，你……你感覺好點沒？」

少年不答，抓住哥哥的手，握在手心裡。

「哥哥。」

「唉？」

「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變強，絕對不會拖你後腿的！」希爾看著哥哥說道，目光堅定。

阿爾維特苦笑：「希爾，你不用這樣，之前是哥哥不對，不該吼你……」

希爾手一緊：「我沒有怪哥哥，只是……只是，請哥哥不要嫌棄我。」

阿爾維特嘆了聲，伸手，將眼角微紅的弟弟摟進懷裡。

「哥哥只是擔心你，你要相信哥哥，我，從來就沒有嫌棄過你。」我的，弟弟呦……

「真的？」希爾揪緊哥哥的衣角追問道。

「真的。」阿爾維特連忙確定。

希爾埋首在哥哥頸間，緊緊抱住哥哥。

房間內，緊緊擁抱的兩人，靜靜聽著彼此沉穩的心跳，不言不語。

小奇奇利從枕頭下面探出頭來，看了看小主人，乖巧的沒有打擾他們。

突然，氣墊船劇烈的震動了一下，而後旋轉著猛然停下。

抱在一起的兄弟兩來不及反應，倒在床上，咕嚕嚕的滾落到地上，撞在門邊才停下來。

「沒事吧？啊？」阿爾維特最先爬起來，慌慌張張的抱著弟弟檢查。

被摔得暈乎乎的少年眼底打著旋兒，半天才借著哥哥的攙扶站起來。

「沒……沒事。」

也幸好少年之前因為暈船，已經將午間吃的食物通通吐了個乾淨，現下就算再暈，也是什麼也吐不出來了。

阿爾維特檢查完畢，見弟弟確實沒有受什麼傷，這才放了心，扶著弟弟出門。

「發生什麼事了？」阿爾維特攔下一個奔跑中的船員問道。

船員臉上驚喜和恐懼參半，很是奇怪。

「沙……沙蟲！前路上有沙蟲！」

沙蟲！？阿爾維特瞪大眼睛。

「你呆在這裡！」扶著弟弟坐回床邊，阿爾維特跟著船員，飛奔出去。

希爾擔憂哥哥，又聽聞傳說中的沙蟲出現，自然不會乖乖聽勸，跌跌撞撞的跟了出去。

氣墊船斜斜停在一座沙丘之後，隱藏起來。

傭兵、護衛和船員們爭相奔上甲板，望著前方的奇觀，壓低聲音交頭接耳。

希爾跟在哥哥後面溜上甲板，鑽過有些慌亂的人群，奔到船頭，攀著欄杆好奇的望過去。

只見前方不遠的沙海中央，巨大的灰黑色生物冒出頭來，仰頭長嘯，聲傳四方，激起塵煙滾滾。

希爾捂住耳朵，眼前似乎晃過一些模糊的影像。

什麼？希爾張大嘴巴，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沙蟲背上的孔|洞|內不時噴出沙塵形成的噴霧，伴著時高時低的吼聲，緩緩前行，許久之後，沒入沙海深處，不見蹤影。

阿爾維特和傭兵團的幾人緊張的盯著那沙蟲，見它沒有發覺氣墊船的存在安然遠去，這才鬆了口氣。

轉頭，阿爾維特驚見自家小弟竟然不聽話跟出來，還扒著欄杆站起身想往船外面跳的模樣，嚇得魂都快飛了。

「希爾！」阿爾維特大叫一聲朝著弟弟衝過去。

希爾渾渾噩噩的伸出手去想要挽留那個漸漸遠去的聲音，被哥哥突然的吼聲驚到，攀到欄杆外面的身子立刻失了平衡，就往外面栽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股旋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聚集到少年身邊，將他包裹著托起，帶回甲板上。

阿爾維特上前，接個正著。

奧蘭多抹了把頭上的汗：「呼，還好，還好！」

阿爾維特抓住弟弟肩膀用力搖晃。

「希爾！你剛才想做什麼？！」聲音里，是至今為止從來沒有過的緊張和不安。他差點以為……

希爾半晌才恢復過來，抬頭望向滿臉驚惶的哥哥。

「我……我也不知道……」

阿爾維特怒了：「不知道你攀出欄杆幹什麼？啊？！」

希爾眼底露出些迷茫來：「我……我就是聽到那個聲音……」

「什麼聲音？你在說些什麼？」阿爾維特真的火了。

「很悲傷……還有，憤怒的……他在喊，在生氣……」希爾喃喃低語。

阿爾維特快要抓狂了，瞪著弟弟正要訓話，驚見少年鼻子里緩緩溢出血來。

「希爾？！」驚呼。

「唉？」希爾覺出唇上的潮|濕，抬手摸了下，放到面前一看，只見滿眼的紅，手不自禁的抖了抖。

抬頭，無措的望了眼哥哥，希爾兩眼一翻，直直倒了下去。

「希爾！！」阿爾維特的聲音瞬間拔高。

甲板上頓時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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