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客廳後面就是廚房。

唐曦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很快就鎖定了聲音的源頭——冰箱。

「啪。」

「啪啪。」

像是有個活物被關在了冰箱內，拚命敲門想要出來。

「吶，雲棲，你覺得，我打開冰箱會看見什麼？」唐曦興緻勃勃地猜測，「屍體？斷手斷腳？還在跳動的心臟？」

「有那些東西也早就被警察一鍋端了吧。」雲棲扶額。

「也是，打開看看就知道了。」唐曦說著，就像是回家拿罐冰可樂似的拉開了冰箱門，看了一眼，「呯」的一下又關上了。

裡面的東西傻眼，頓時急了，開始劇烈撞擊冰箱門。

唐曦沒管它，轉身來到灶台，打開櫥櫃翻了翻，拿出一個最大號的湯鍋接了水，放在煤氣灶上打了火。

幸好兇案發生才兩個月，水電煤氣還沒欠費，都沒被斷掉。

藍中帶紅的火光映得少女的容顏有一種詭異的妖艷。

「你這是要煮什麼？」雲棲飄過來，詫異地問道。

冰箱開關太快，他還沒來得及看一眼裡面的東西呢。

唐曦等水開了，這才轉身再次打開越敲越急的冰箱，伸手進去，隨後拎出來一個……人頭。

雲棲一下子往後飄了三四米，一臉驚悚：「我不吃這個！」

「喂貓。」唐曦挑了挑眉，揪著人頭上的長發，也不管脖子的斷口處還在往下滴血，就要把它往沸騰的鍋里扔。

「我~死~得~好~冤~哪~~~~」人頭猛地睜開眼睛，嘴裡發出凄切的叫聲。

「嗯，我知道。」唐曦居然點頭表示贊同，但又接道，「可是你講道理，我們每天吃的雞鴨魚肉，它們進屠宰場的時候是不是也死得很冤？所以習慣就好了。」

「……」人頭張著嘴，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什麼叫「習慣就好」？！誰跟你講道理？艹！

「也不知道貓吃不吃水煮人頭。」唐曦嘀咕了一句鬆手。

「嗤——」人頭下鍋之前，化作一縷黑氣不見了，連地上滴落的血跡也同時消失得乾乾淨淨。

唐曦一轉頭，正好看見一個無頭女鬼抱著自己的頭往二樓奪命狂奔。

嚶嚶嚶……真是嚇死鬼了！

「太套路了，你說這些鬼嚇人的方法怎麼還停留在幾十年前呢？」唐曦嘆了口氣，關掉煤氣。

雲棲心說，與之相比你嚇鬼的套路就至少領先了幾十年了。

「算了，上樓吧。」唐曦走出廚房，跟著無頭女鬼上樓。

一路平靜，想來鬼也被嚇到了，不敢單獨出來了。

「怎麼辦？她上來了！」

「攔住她呀！」

「你去攔？」

「哎，她為什麼不怕我們？我們難道不可怕嗎？」

「她是天師。」

「什麼！！！」

樓上傳來竊竊私語，最後一陣尖叫，四散開去。

「就這麼一群膽小鬼，怎麼也會有人怕？」唐曦表示不能理解。在她看來，這世上很多東西都比鬼可怕，活人遠比鬼可怕得多。鬼只能嚇嚇人，只要沒有心臟病，出不了大事，可人心卻能讓人萬劫不復。

忽然間，一根青碧色的玉笛攔在了她面前。

「來了。」雲棲的臉色有些凝重。

唐曦皺了皺眉，她現在的位置是樓梯中間，若是打起來，很不利，乾脆先發制人，虛空畫了一道靈符打過去，自己緊隨其後登上了二樓。

樓上的鬼顯然沒想到她說打就打，結結實實地吃了一記，純粹的靈力侵入體內，像是烈火灼燒，鬼本就是純陰體，怎麼經受得起，頓時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唐曦搶上樓梯，也終於看見了這凶宅里最大的鬼的模樣……好吧，其實沒看清，因為那鬼渾身上下黑氣繚繞已經濃厚得猶如實質，看起來就是一大坨黑乎乎的東西，連五官都不知道在哪兒。

雲棲一臉的嫌棄，上上下下打量著，似乎在估量可以從哪裡下口才不那麼倒胃。

「要吃嗎？」唐曦眨巴眨巴眼睛。

雲棲用玉笛敲著自己的手心，半晌說不出話來。

厲鬼修鍊，以怨氣為食，尤其他現在魂體虛弱到極點，更需要怨氣來修復自身。可在他眼中，面前的鬼身上那濃厚的怨氣並不是它自己的，甚至不是一隻兩隻鬼的，那就是個怨念集合體，集合了人類所有的負面情緒和陰暗面。非要形容的話，純粹的怨氣是一盤精美的佳肴，而這個……就是將所有的食材混合在一起煮，還把所有的調料都加了一遍的味道。

能填飽肚子，但滋味么……誰試誰知道！

「出去！滾出去！」那鬼裹在黑霧中發出尖細的叫喊。

「女鬼……不是，是個小女孩？」唐曦驚訝道，「而且背負著這麼沉重的怨念，居然還有神志？」

「滾出我家！快滾！」女童的聲音在繼續喊叫。

「你家？」唐曦想了想，記起資料里慘死的這家人是老倆口和小倆口，以及兩個孩子。大女兒上高二，小女兒還在幼兒園，小名叫月月，倒是和這個聲音類似。如果除掉黑霧，裡面的鬼身高確實不高。

孩子心思純凈，不容易被怨氣影響，可這麼濃厚的怨氣又是怎麼被她吞噬的？

「她快要失控了。」雲棲指出了事實。

「好吧。」唐曦難得地收斂了臉上的微笑，表情嚴肅，「對於孩子，總是要多點耐心寬容的。」

說著，她從口袋裡摸出一把一塊錢的硬幣，往上拋了拋：「雖然沒有銅錢效果好，不過我們要與時俱進嘛。」

小月月似乎察覺到了危險，一聲尖嘯，往這邊撲過來，濃重的怨氣讓房子里的其他鬼也紛紛躲避。

唐曦立即把一枚硬幣丟下，身形一晃，一步往右踏出，扔下第二枚硬幣。

銅錢是最好用的法器之一，是因為它在無數人手中不停地傳遞，沾染了強大的生氣，其實換成硬幣，效果也是差不多的。

「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瑤光——」隨著最後一個字出口，丟下的七枚硬幣正好組成一個北斗七星的模樣，同一時間亮了起來，彼此之間靈力連接，將小女鬼困在中間。

「七星鎮魂。」唐曦的語調還是那麼平淡無波，手一揚，七星光芒更加耀眼，竟然將那些怨氣一絲絲剝離。

雲棲站在一邊，很有興趣地打量著她，眼中露出一絲驚訝。

唐曦現在做的，就像是把一盤已經炒好的菜逆向分解，重新還原成最初的食材和調料，這對於靈力的微操要求很高，他明明記得，就在幾個月前，她還是做不到的。

小月月不停地嘶吼著，但隨著她身上的怨氣越來越稀薄，漸漸地露出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的模樣。

女孩穿著漂亮的公主裙，扎著兩根小辮子，還戴了一對可愛的兔子發卡，然而那纖細的脖子上卻有一個青黑色的手印，觸目驚心。這孩子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唐曦一招手，一個足球大小的濃縮怨氣球就飄到了她手裡。

剔除了雜質后，這怨氣是一種純粹而深邃的黑色，看著彷彿會把人吸進去。

「姐姐！把姐姐還給我！」小月月呲牙咧嘴地尖叫。

「姐姐？」唐曦疑惑了一下，隨即一個想法跳了出來，瞬間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

吞噬怨魂的是這家的大女兒，姐姐雖然被怨氣侵蝕，但還殘留著保護妹妹的本能，所以妹妹才能安然無恙，不過這也不是長久之計，等姐姐的魂魄徹底消耗完，怨氣就會尋找下一個宿主了。

「喏，夜宵。」唐曦把怨氣球塞給雲棲，閉上眼睛，仔細感受著空氣中殘留的魂魄碎片，小心翼翼地剝離出來，最後聚成指甲蓋大小的一顆透明光球。

她不禁嘆了口氣，一個成年人的魂魄，正常應該有拳頭大小，如今只剩下這麼一丁點兒，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找回她的意識了。

「拿去吧，這才是你的姐姐，最後留下的東西。」唐曦用靈力將魂魄封了起來，掛在了女孩兒脖子上。

熟悉的溫暖和安心讓七星陣中哭鬧不休的月月一下子安靜了。

「好了，鬧也鬧夠了。」唐曦拍了拍手，提高了聲音，「都出來吧，誰給我說說這房子里發生過的事。」

好一會兒，角落裡有個聲音細聲細氣地問道：「你會幫我們嗎？」

唐曦看了一眼那隻無頭女鬼，嚴肅地開口：「警察的職責是捍生者權，天師的職責是為死者言。我也是經常做好事的。」

又是許久，房子里到處是「嗡嗡嗡」有人竊竊私語的聲音，終於，陰氣散開了些，月光從窗外照進來，屋裡也不再是一片漆黑。

一隻、兩隻、三隻……各種各樣的鬼怪從各個陰暗處走出來。

「說吧，誰先開始。」唐曦心下一沉，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這裡的鬼，實在太多了，多得在這個鬼滿為患的世界也顯得不正常。一眼看過去，最古老的鬼居然還是民國時期的打扮。

「這就是你們人類說的，吃瓜看戲？」雲棲飄過來，在半空中盤膝而坐，上下浮沉，手裡捧著那個比他腦袋還大的怨氣球，就當做西瓜，一口一口啃著吃。

「噗……」唐曦瞬間被逗笑了，隨即釋然。

也是，她和雲棲，從前那麼多危險的戰鬥都走過來了，還怕這群連攻擊能力都沒有的小鬼嗎？就算有什麼問題，總有解決的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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