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送葬

「對不起」

少年輕輕揚起一個笑容，那笑容縹緲輕柔，就好像她第一次見他時那樣。他依然還是曾經的那個病美人同桌，兩年的時間並沒有讓他發生任何變化，輕輕柔柔，縹緲難尋。

即使臉上沾染了血跡，卻依然乾乾淨淨，不被俗世所困。

所以，她抓不住他。

「騙子，你怎麼能食言呢？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對不起」

「我不要對不起啊笨蛋，白痴，你個大傻瓜，為什麼要保護我啊！我又不會有事，我又不會死.你為什麼這麼傻」

「並不需要.什麼理由.只是想要保護如此而已感情是不受理智所控的身體擅自就動了起來.」

他們一個個都把她當成易碎品來保護，完全忽略她身體的異常，但卻不知道，她更在乎的是他們都能夠安好。

「若是真的為我好，你們就不要出事啊.我的身體被強化過，但是心並沒有啊對我來說重要的人就只有幾個，失去任何一人都會心痛.」

「對不起」

江淮第三次的道歉，已經沒有多少的力氣了，聲音輕到需要霏烙湊近才能夠聽見。

「我其實也很自私的.這麼做也有自己的私心」

霏烙註定不會是屬於他的，他也早已沒有和權昊焱爭搶的心思，甚至發自內心的祝福他們，但卻也會感到恐懼。

他害怕會被霏烙忘記。

不，霏烙當然不可能會忘記他，但只是單純的『記得』，這並不足以滿足他。他自私的想要在她的心中佔據一個重要的位置，一個無論多久，都絕對不會被取代的地位。

「我的壽命本就已經所剩無幾.」

這是江家人的悲哀。

江家人普遍都比較短命，而他更是擁有『返祖』現象，這一代力量最強的繼承人，又毫無節制的不斷使用能力最近他已經越發的能夠感受到身體上的問題，所以這麼說也並不誇張。

很多動物都能夠提前感受到自己的大限將至，比如貓在死前會主動離開主人，自己選擇一處安靜的角落等死；比如大象在死前會回到自己的故鄉，自己挖坑給自己埋葬

而他，只想要在最後為她做什麼，然後讓她永遠能夠牢記自己。

「我本想為你殺了那個男人.可惜沒能做到但現在這樣也挺好」

——至少她絕對不會忘記自己了。

少年的笑容里，毫無對死亡的恐懼，而是某種釋然。某种放下了一切，一身輕鬆的釋然。

但是霏烙卻做不到，她無法釋然。

「什麼『挺好』，一點都不好自說自話，擅自的死掉我才不要這樣任性的哥哥」

江淮無奈的笑了一下，但已經沒有力氣再說更多的話，本想要最後認真的看著她的臉，卻連視線都模糊了起來。

身體一點點的失去溫度，冰冷的幾乎感受不到她抱著自己的觸感——死亡，果然是很寂寞的過程。

他這樣想著，緩緩的陷入了沉睡之中，安靜祥和，就好像終於放下了身上的重擔，從俗世中逃往樂園

感受著懷中的人逐漸停止了呼吸，霏烙強忍住心中的悲戚，牽動唇角，拼盡全力的揚起一個笑容。

「晚安，江美人。」

她為江淮擦拭掉臉上的血污，讓他能夠以一個乾乾淨淨的樣子離開。

「我馬上就帶你回家。」

——————

過了許久，大概是一直聯繫不上霏烙，所以傑森讓直升機開到附近搜尋他們，然後便看到了廢墟狼藉之中，霏烙抱著江淮的身影。

他讓直升機降低了些高度，大喊著：

「烙老大！」

霏烙回頭看著他，眼圈有些泛紅，還殘留著淚痕，身上沾滿了不知道是誰的血跡，看起來實在狼狽，但是一對鳳眸之中卻閃動著猩紅的血氣。

她打了幾個手勢，告訴他們地面有地雷，不要降落，只放下軟梯就行。

傑森不敢多說什麼，立刻照做。他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看霏烙的樣子就知道，這會兒千萬不能惹她。

軟梯被放下以後，霏烙抱著江淮起身，原地躍起，抓住梯子，直升機立刻升空。

等到霏烙成功的進入機艙內，傑森看著她抱著的，毫無生氣的人，頓時有些語塞。

一向伶牙俐齒的男人，卻是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烙老大甚至不惜一口氣出動這麼多的武力來救人，明知危險也沒有退縮，最終卻沒能成功他無法想象此刻的她會是怎樣的心情。

那個少年對她很重要，越是深知這一點，就越是說不出安慰的話語。

任何的語言在此刻都是無力的。

「烙老大」

「傑森。」

霏烙的聲音聽起來依然平靜，不喜不悲，冷靜的剋制，但正是因為太過冷靜，所以有一種緊繃的壓抑。就好像是安靜燃燒的火焰，只要稍有一點助燃劑，立刻就會吞噬天地。

「他們逃去哪裡了？」

她輕輕的將少年放在了座位上，然後看向傑森，那眸中一瞬閃過的血氣，讓他有種自己會被那視線的利劍刺穿的錯覺。

不，若是他無能的放跑了那些人，估計真的會被此刻怒火中燒的烙老大給殺了的吧？

「我一直有派人跟蹤他們。」

將部下實時彙報的最新地點告訴霏烙，男人暗自在心底鬆了口氣，還好他並沒有那麼無能

「讓我們的人撤離吧。」

霏烙的話語讓男人愣住，詫異的問道：

「烙老大，你認真的嗎？」

她現在難道不應該是氣到想要立刻衝過去大開殺戒的嗎？

錯過這次機會的話，那些人一定會重新調整好，以最佳的姿態再次來對抗他們，屆時只會更加不好對付。

第一次的交鋒，他們直接抓走了霏烙。

第二次的交鋒，他們抓走了SIN，為了救出她，顧景軒重傷，霏烙也好不到哪去。

而第三次是江淮.

再來一次的話，這次又會輪到誰來犧牲？

傑森雖然沒心沒肺，但是卻很看重同伴，不光是他所欣賞和給予好感的霏烙，也包括其他人，他們每一個都是彼此交託後背，一路踩著鮮血一起拼搏過來的，無論是失去誰都無法忍受。

所以必須要趁著這次的機會將他們一網打盡，否則之前的犧牲又算什麼？

「烙老大，你不會是心軟了吧？」

「傑森，注意你是在和誰說話。」

霏烙低沉冷厲的聲音，伴著磅礴的殺氣瞬間籠罩機艙內，不光是傑森，就連駕駛員都感覺一瞬間脊背竄起一股涼意，冷汗滑落。

因為操作失誤，直升機在半空震蕩了一下，傑森沒站穩，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而霏烙則是立刻轉身去查看江淮的情況。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殺氣消減了幾分，眾人在心底鬆了口氣。

「對不起，我有些失控。」

霏烙查看完江淮之後，歉意的看著傑森，伸手把他拽起來。

「我知道你想說的是什麼，但不用擔心，因為我從未想過要放過他們。」

輕輕的低語，帶著前所未有的怒意。

「之前我就是太過心軟，所以才讓他一直這麼猖狂，所以才連累了江淮，連累了大家.」

雖然心裡一直說著不承認這個父親，恨到要親手殺了他但在潛意識中，霏烙總是不自覺的留手。

「這一次我不會再放過他們了。」

彷彿是在與什麼告別一般，又彷彿是在向誰做出承諾，霏烙說道：

「準備B-52。」

「！」

傑森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烙老大剛才說了什麼？

B-52？

轟炸機？

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天真，烙老大哪裡是要放過他們，根本就是已經氣瘋了。

怪不得要叫他們的人撤離，因為B-52一出動，那一片地區都會被直接移平，根本沒有人能夠生還。

這是貨真價實的天罰。

——阿啦啦

傑森吞咽了一口口水，乖乖的執行命令去了，烙老大這次確實是認真的，認真的在發瘋。

——暫時還是不要惹她了。

這麼想著，傑森果斷的躲遠了。

不多時，遠處傳來火光，因為離的比較遠，聲音傳到這裡已經很微弱了，但熱氣升騰所帶來的視線虛幻以及空氣對流，即使是在這裡依然能夠感受的到。

「江淮，用這樣盛大的儀式為你送葬，這樣你也能夠走的體面了吧？」

霏烙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著遠處的光景，一時間竟有種空虛感。

這一場戰鬥，不知死傷了多少人，大規模的重武器層出不窮，幾乎堪比最血腥的戰場。

然而這一切，卻只是為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