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里長街夢九回（2）

「都記下了。」我應下。

「那就出去吧。我也累了。讓老秦帶你去吧。」他說完之後便揮了揮手示意我出去。

這一段短暫的對話里，秦宮從未抬起過頭，他一直都低着頭奮筆疾書。感覺好似我從未出現過一般。看他這樣，我也並未覺得有任何不妥，只是提裙出去。

出了書房我才好好地鬆了一口氣。整個秦府上上下下都一副壓抑的感覺。我也不願多做停留徑直便從秦宮書房所在的院子裏出來。

才出門就見到了一直等候着的老秦。因為四下無人他也才輕鬆地和我閑聊起來。

「大小姐，一路過來可辛苦？」

「十年未見，你可曾想念？」對於他的話，我並未正面回答。可是聽到我的回答，他瞭然一笑。然後邁步帶着我走向了十年未曾見到的院子。

一路上，老秦像是明白我一般，刻意放慢了腳步。藉此機會我也好好的看清了現在的秦府。所有的長廊都按照江南的風格來搭建，與過去的更顯得溫婉，如同一位女子笑意妍妍的在你面前，為你指路。而每一位夫人、少爺小姐的院子又都是獨立隔開的。中間穿插的花園，全都是按照江南格所搭建。

「秦管家，什麼時候秦宮喜歡上了江南的透石和佈局了？」

「三年前。」對於我直呼秦宮的名字，老秦並未多做評價。

看着院中和記憶里顛覆的變化，我無法做出任何評價。只警覺地感覺這一切的變化都好像是秦宮刻意的。只是，我更希望這種警覺只僅僅是我的臆斷。

終於走過複雜的迴廊，路過無數所謂家人的院子后，我來到了臨走時所住的院子。灰牆白瓦的風格是長安才有的。環視四周也就只有這裏是從未改變的，除了門上的那一塊牌匾。

「渡園？」

「是的。老爺請了翠微山的萬心法師給院子題的牌匾。」

我不明白，為何要在好端端的院子門上題上名字。整個黑底白字感覺像是住在廢棄的院子一般，我很不喜歡。

「為何要這樣？」

「老爺請了萬心法師來看過風水，說這個院子必須要這個名字。」

「其中緣由，你可知道？」

「老奴不曾知道，只是那夜老爺與法師徹夜長談，不允許任何人打擾。」

「你可知道，是什麼時候？」

「三年前的六月初五。」

又是三年前。看來我之前想的不會是臆斷。我看着眼前已經有點年歲的門，猶豫着要不要推開。

就在這時只看到門從裏面打開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十年未曾見過的廚娘——許氏。她才看到我，便立刻轉身往院子內大喊：「大小姐回來了！」

頓時間，整個門內湧出了二十張不同的面孔。我一時間有點忙不過來。直到老秦讓他們一人一人地站好，我才看清楚他們的樣子，也都才記住他們所有人的名字。

二十人中，有十五人是我十年前見過的老僕人。有的已經從當年青澀的小夥子變成了成熟的大漢，有的已經從待嫁的姑娘成為了娘。我笑着一一重新記下的他們的樣子，直到最後五人。

最後五人的身份分別為秦府的一等丫頭、二等丫頭和一等僕從。

一等丫頭一人，一等僕從一人，二等丫頭三人。這種嚴格的等級分類是我離開前都不曾有的。

「秦管家，什麼時候有的這種規矩？」我略微好奇，是什麼時候秦宮開始注重這些虛無的一切了。

「稟小姐，有三年了。」

又是三年。

「那這五人是什麼時候來到院子裏的？」

「小姐回來的前三天。」

「是從哪個院子裏調過來的？」

「稟小姐，都是從後院的雜役房帶過來的。」

「雜役房？」這個原本應該出在宮中的詞，從老秦口中出現，然我覺得有點不敢相信。我未曾想過，整個秦府已經遠遠地超出了原本我的記憶。

「是的。老爺現在把整個相府的分配都細化了。每個院子裏的僕人也都分了等級。」

「看來……」後半那一句我並未說出來，只是一笑。然後才真正踏入院子裏。

整個院子的格局都未曾變過——三進。一進是正廳。西側是三等一下僕從的房間。二進是廚房和飯堂。同樣西側是二等和三等僕從的房間。三進才是我的繡閣。上層是我的房間，而下層則是貼身丫鬟和一等丫鬟的房間。

我看完一遍之後，便折身回到了正廳。一路跟着我的老秦站在了我座位的右側。廳里跪着十五人，其餘五人低頭立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