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人生徹底被改變了。

邵楊有時會低聲嘆息。

（是以前過得太順利了么，可一般來說，也不會突然倒霉到這種地步吧，突然被捲入一個有邪神存在的世界也沒什麼，至少可以在學校里安全地讀書，但是，突然又冒出來一個敵對的宗教團體，更糟糕的是，學校里還有敵對團體的內鬼，雖然也不是沒懷疑過吧，但如果是真的…）

不過，他很快就能調整心態。

（要說最糟糕的是，我居然習以為常了，甚至覺得這是件理所應當的，有挑戰性的事情，這種心態怎麼想都有點不大對勁吧！）

邵楊曾試著再次靠近特護病房，然而，身為一個病號，他這樣的動作實在太顯眼了，為了不引起懷疑，他放棄了嘗試。

簡森的說法，雖然還有些他想確認的地方，但另一方面，他也沒指望過可以徹底信任學校，要說理由，也很單純：

（怎麼說我也是看過不少小說的了，這麼大的學校，有黑歷史，二五仔什麼的也不奇怪。）

格蕾很快傷愈出院，但邵楊還要留在醫院進行一系列心理複檢，對此他也無可奈何，好在查理和格蕾每天都會來陪他聊天，和他說學校里的動向：比如所有人的中期考核都已經結束，知道這是模擬的真相後有人當場情緒崩潰啦，又比如校方通知了教團重返阿卡姆的事情，大家剛開始很緊張但過了兩天又跟沒事人似的啦，再比如最重要的，停止的課程即將重新開課，即使你還在住院也不用擔心我們會帶筆記給你的拉，還有一些或是重要的通知，或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有了他們的陪伴，邵楊在醫院裡也不覺得無聊，只是有時，他會透過病房的窗玻璃，看著湛藍的天空，開始發獃。

（果然，雖然有那麼多驚心動魄的事情，有那麼躲懸而未決的謎題，還有那重重疊疊的陰謀，但大家還是要上課，還是要生活的的啊…）

天氣已經轉涼，樹葉一夜之間全數落下，在地上鋪了金燦燦的一層，偶爾會下起細雪，這讓邵楊不禁想象起了這些雪花落在在那些復折式屋頂的樣子。

在醫院裡，除了檢查，大部分時間邵楊都在休息和看書，這難得的閑暇讓他的心也平靜了下來，最開始得到簡森的消息后，他是有些激動的，但現在他已經沉穩了下來。

（呼，差點又犯了急躁的毛病，飯要一口口吃，事也要一步步做，如果密大里有教團的姦細，我更不能過於衝動，讓他們發現端倪吧。雖然好不容易中期考核結束了，但是又突然多出來個死灰復燃的教團，以及簡森學長的警示，如果說中期考核是遊戲的支線，那麼這些就是主線了吧…但是按遊戲的角度，我現在還只是在新手村…嗯，所以還是得先好好學習…）

直到出院時，邵楊也沒有機會再見到簡森，但他沒有著急，（總是會有機會的）。

————

不知不覺間，邵楊出院已經一周，雖然還有一段時間，但校園裡已經豎起了全阿卡姆最華麗的聖誕樹，幾場小雪之後，沒有如邵楊期望中那樣積起漂亮的白色，這讓他有些遺憾，不過，對於即將到來假期他還是歡迎的。

（啊…假期的話，還是要好好休息下的。）

剛一出院，邵楊便馬不停蹄地開始忙碌起來。

課程方面自不用說，他被小皮洛森教授遺憾地告知論文需要返工，還好在法術課上維瑞之印的練習中，他的表現十分出色，威爾女士免了他的幾節實踐課，因此他省下了大量時間改論文。用過超維幾何后，他對吉爾曼教授的課也不敢怠慢，雖然還是不怎麼能聽懂，但他現在是抓住機會就去問格蕾和吉爾曼教授，爭取能聽明白一點。當然，輔修的地質學課程邵楊也沒落下，因為中期考核耽誤的課程，他都找人借了筆記，戴爾教授的說法他一直牢記於心，有時候，輔修課程能提供比克系課程更實用的幫助。

課程之外，邵楊更加忙碌了，他沒有答應店長的挽留，辭掉了花園咖啡的工作，不過辭行前他和店長一起改良了招牌金字塔的配方，希望之後的調查員不會再被坑到。

辭掉工作是為了新工作留出時間，他已經打聽過，沃爾特先生在紐約有一家大型偵探社，為了繼續學習一些調查技巧，（雖然可能有一點演的成分，但邵楊能體會到沃爾特先生的調查能力很強），他跑去和沃爾特先生好說歹說了一通，也許是沃爾特先生對中期考核的意外也有些內疚吧，邵楊得到了一個當實習助手的機會，負責一部分整理文書和聯絡人員的工作。

至於簡森那邊，邵楊曾旁側敲擊地問過戴爾教授，但沒得到什麼有價值的信息，醫院那邊他去過一次，但由於不是開放探視的日子，特護病房那邊沒有開放，邵楊只得把這事暫時記在了心裡。

安學姐，以及喬學姐，邵楊也和她們偶有聯絡，為了表示歉意，安送給了他們一人一塊圖魯金屬，喬則是送了他們原初之水，邵楊假意推脫了一番，然後動作很快地收下。接著他又向她們打探了一些關於詹金，還有簡森的事情，不過和他預想的一樣，她們知道的也不多。

與此同時，關於這次中期考核，邵楊還有一些小小的疑問，為此，他離開了幾次密大，去低地南區和地下酒吧進行了一些調查，雖然事後被格蕾訓了一通魯莽，不過邵楊覺得自己還是有收穫的，而且——

（這時候詹金應該還在修養，那麼，這個時間段是相對安全的，甚至可以說，是最安全的。）

儘管如此，邵楊還是反思了一下。

（不過，敵人也可能不止詹金一個，可是如果過於瞻前顧後，反而會束手束腳，毫無進展，這真的很魯莽嗎？唔…我要在冒險和謹慎間找好平衡點啊。）

這一天，邵楊，格蕾，查理在圖書瀏覽室中相聚，他們需要討論中期考核總結報告的事情，雖然說是討論，但邵楊已經準備好了需要的資料和每個人的任務安排。

「邵楊…我記得我們是要討論來著…」格蕾有些無奈地說。

「呃，如果你們有意見可以提出來。」邵楊摸了摸鼻子，心虛地說。

「…這才是最讓人生氣的，對於你的安排，我提不出來意見。」格蕾嘆了口氣。

「邵楊，你什麼時候做的這些…」查理說，「可是邵楊，我覺得下次我們三個一起做比較好，這樣我和格蕾會慚愧的。」

「抱歉，我只是想為我們這個團隊，最後做點事情。」邵楊沉聲道。

「最後？你在說什麼啊？」查理驚道，而格蕾抱起了雙臂，不解地看著他。

「有件事情，我一直瞞著你們，其實我…」

邵楊把他在諮詢會遇到奈亞化身，誤打誤撞進入密大的事情告訴了兩位同伴，這也讓他舒了一口氣，對於向朋友隱瞞秘密這事兒，他一直有種自責感，特別是在發生了危險之後。他曾諮詢過戴爾教授可不可以說，後者猶豫了很久，最後回答：「可以，但必須是你信任的人。」

雖然有點對不起戴爾教授，但對邵楊而言，他對一起經歷過事件的查理和格蕾要更加信任，而對戴爾教授，更多的是敬重與感激。

「總之，如果繼續和我一組，你們還會繼續受到攻擊的吧，所以，雖然我真的很喜歡和你們在一起的感覺，但是…」

邵楊說不下去了，倒不是因為傷感，而是另兩人的反應——查理張著嘴，一臉迷惑不解，而格蕾則是，怎麼說，一副看笨蛋的樣子。

「呃…總之…」

邵楊想把氣氛拉回來，卻被查理打斷了。

「對不起，邵楊，我沒聽懂，你被奈亞盯上了，為什麼要離開我們啊？」查理好奇地問。

「這當然是因為…那個詞怎麼說來著？」邵楊一時詞窮。

「連累？」格蕾淡淡地說。

「啊，對，就是連累，嗯，因為會有教團，那個…然後我會連累你們所以…所以…」看到格蕾的眼神，邵楊支支吾吾地，說不下去了。

「邵楊，看來你不光有英雄情節，還有悲情英雄情節。」格蕾吐槽道，「你為什麼會覺得教團會只針對你一個人？」

「呃…因為…」

「聽好了，邵楊，不要把自己想得太特別了，阿卡姆女巫教團，會針對密大的每一個人，不只是我們三個。這時候我們應該團結對敵，而不是想著離隊，然後自以為能夠很酷地耍英雄。」格蕾略顯嚴厲地說。

「呃，我沒有那麼想…」

「邵楊，其實你不知道，皮克曼家和教團有過一段…唉，比較慘烈的歷史，可以說是有仇了，我也是剛剛知道的。」查理嘆息道，「皮克曼先生昨天剛和我說，我可能會被詹金針對，我今天還想和你們商量對策的呢…」

「欸，什麼，還有這事？」

「至於被神祗盯上的，其實也不止你一個。比如說那位沃特雷，看他的白化病癥狀，應該就是他了，但他應該不會像某個笨蛋一樣自我感動地想要脫離隊伍。」

「格蕾你怎麼知道…」

「邵楊，我覺得我們三個還是一起行動比較好，還是說，你嫌棄我們了，我知道我沒有幫上什麼忙，但是…」

「沒有沒有，查理，我沒那麼想…」

「唉，沒想到我一個伊斯人還會被人類嫌棄…」

「喂都說了沒有啦…」

「…」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把邵楊的思路都攪亂了，他本來是抱著一種訣別的，有些悲壯的心情來的，被這麼一攪和，他開始覺得自己的行為好像是有點孩子心氣了。

「你不會已經找過沃爾特先生了吧。」格蕾突然嚴肅地說。

邵楊摸摸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說：「呃，也不能說找，我沒有特意去找…因為我在為他工作…好吧…我承認，但他說退出小組要徵得你們的同意，所以我想…」

「我不同意。」查理急切地說，「邵楊，有什麼問題，我們一起面對會更好。」

「我也不同意。」格蕾淡淡地說道，「我覺得笨蛋獨自行動就是災難。」

「……」

邵楊來回看了看兩人，過了片刻，他輕輕說道，「謝謝…謝謝你們…」

不知怎麼，他突然覺得十分開心。

「那麼我們來計劃一下後面的事情吧，關於這個教團，我搜集到了一些資料，你們來看看…還有查理，皮克曼先生都說了些什麼呀…」邵楊振奮地說道。

「我怎麼記得我們是來討論中期報告的。」格蕾嘆息道。

「我習慣了…」查理也跟著嘆了口氣。

————

一番討論后，邵楊並沒有得出什麼結果，皮克曼先生告訴查理的只是些片段，而他手裡的資料有限，畢竟明面上的資料並不涉及到教團的本質，所以邵楊最後得出了一個沒什麼開創性的結論。

「看來現階段我們的主要任務還是搜集情報。」

邵楊雙手十指交叉，放在鼻子下方，幽幽地說。

「能有一個可以實現的計劃，對你而言真難得。」格蕾吐槽道。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邵楊訕訕地說。

「邵楊，格蕾，有件事和你們說一下。」查理突然說道，「我來的路上，遇到了丹學長。」

「丹？丹.道格拉斯，他恢復了？而且審查也結束了么？」格蕾皺眉道。

「是的，他看起來有些虛弱，但看見我，他很開心，他說晚上想請我們三個去河那邊的賽船那裡吃飯，當做賠罪。」查理說，「我說要問問你們，你們說呢，要不要去？」

「不去。」格蕾乾脆地說，「邵楊才剛出院不久，就說他還沒休息好。」

「呃，我已經出院一周了。」邵楊說，「咳咳，我是說，我想去。」

「為什麼？」格蕾問道。

「因為這樣的話，總算有一件事可以徹底解決了。」邵楊笑了笑。

「什麼事？」查理不解地問。

「中期考核。」

————

晚上，三人來到了「賽船」，這裡是位於密斯卡托尼克河旁一幢帆船型的餐廳，它的裝潢相比阿卡姆的其他建築要顯得現代而新潮，菜式味道也不錯，很受密大學生的歡迎。

步入店中，店內的牆上裝飾著來著密大藝術系的畫作，耳邊則是輕快的鋼琴曲，三人在侍應生的指引下，來到了一處隱秘的小角落，這是個安靜，不易被人察覺的地方。

「你們好。」

早已到達的丹站起身，和他們挨個握手，他看起來的確憔悴，虛弱了一些，不過，他的藍綠色眼睛卻很亮，握手時也很有力氣。

「還沒有正式自我介紹過吧，我是丹.道格拉斯，或者丹.查默斯，你們怎麼叫都可以，廷達羅斯混血人，密大克系三年級的學生，輔修法學，同時也是你們中期考核的守秘人。因為我的失誤，給你們帶來了麻煩，非常抱歉。」丹誠懇而溫和地說道。

「這麼說，他們把你的碎片拼起來了？」格蕾沒有理會丹的道歉，直接來了一句。

「不，和脆弱的伊斯人不一樣，即使碎成晶塊，我們也可以自我修復。」丹笑道。

「……」格蕾不知道回什麼好，又沉默了。

（格蕾，不會打嘴仗就不要勉強自己了吧。）邵楊嘆了口氣，他剛想打圓場，丹便開口了：「我知道你們有很多怨氣，也有很多問題，我會盡量滿足你們的要求。不過，我們先吃東西吧，浪費食物是會遭天譴的。」

「獵犬也可以吃人類的食物嗎？」查理也突然來了一句。

「當然，我有人類的形態，至少比起食屍鬼，我的口味更貼近常人。」丹不緊不慢地說。

「……」查理也沉默了。

（你們兩個啊…丹學長也是…嘴上吃點虧也沒啥吧，他真的是來賠禮道歉的嗎？）邵楊腹誹道。

好在侍應生開始上菜，幾人也就停止了交談，開始安靜得吃起東西來，雖然東西很好吃，但由於大家都沒說話，搞的邵楊也覺得沒什麼滋味了。

「抱歉…」就在快要上甜點的時候，丹突然說道，「我有時候…不大會說話…對不起…」

（唉，有的人就是這樣…）邵楊腹誹道，不過他也知道，這意味這要進入今晚的重點了，於是他也打起精神。

「丹學長，謝謝您今晚的款待，嗯，菜都很好吃，而且…」

「學弟，你總喜歡拐彎抹角，這是人類的通病嗎，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丹打斷了他的話。

（我知道你為什麼沒朋友了，學長…）

邵楊嘆了口氣，說道：「好，那我就直接問了，丹學長，你是被誰轉化，又是怎麼轉化成廷達羅斯混血人的？」

他話一出口，空氣彷彿凝固了，查理和格蕾面面相覷，他們根本沒料到邵楊會這麼直接地發問。

「我查過一些資料，關於混血人的說法，好像有不少，有一些還特別聳人聽聞，所以想和學長求證一下。」邵楊坦然地說，「抱歉，學長，這個問題會讓您為難嗎？」

「不，不會。」丹笑了起來，「我已經好久沒和別人說過這事了，既然你們想知道，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廷達羅斯混血人，是人類服用生命靈藥後轉變成的新的生命形態，為了讓你們了解來龍去脈，我還是從頭說起吧。」丹漠然地說著，彷彿在說別人的事情。

「十幾年前，有個鬱郁不得志的歷史學家，人們叫他小查默斯，為了和他的父親霍平.查默斯一樣出人頭地，他服用了遼丹。」

「不過，歷史不是那種用光憑描述，沒有考證就能得到認可的東西。這也是很自然的吧，他關於姆大陸的論述並沒有人相信，後來，他四處籌錢，自費出版了一批書，還是無人問津。」

「漸漸地，他的妻子失望了，帶著孩子離開了他，不是因為他始終沒有成功，而是他為了成功，已經徹底忽視了自己身邊的人。」

「很可笑，不是么？那男人本想靠歷史出人頭地，帶給家人美好的生活，但最後，正因他對歷史的追求，妻離子散，所謂美好的生活，也成了泡影。」

「我曾以為這是遼丹的錯，不過現在我想明白了，問題不在遼丹，而在人們的自不量力，從霍平.查默斯到小查默斯，遼丹讓他們有了窺探歷史的權能，卻也給他們帶來了災厄。」

「廷達羅斯之獵犬，它們發現了小查默斯。不過，小查默斯雖然沒有歷史的天賦，但他意外地有著法術的天賦。愛因斯坦公式，或稱天聖幾何，這個古老而複雜的保護術，竟然在他手中成功釋放。」

「小查默斯擊退了獵犬，按照獵犬的習慣，它們會放棄，除非小查默斯再次違逆時空，否則它們不會再出現。如果在這時，小查默斯能夠收手，那麼故事的結局應該不壞。」

「可惜他沒有，小查默斯以為憑藉天聖幾何他就可以為所欲為，可以一直把獵犬拒之門外，他的想法其實沒有太大問題——如果，沒有巫師攪局的話。」

「弗蘭克，他曾是霍平.查默斯的好友，也許知道獵犬的存在讓他改變了，不知通過什麼方式，他成了一名巫師，掌握了一些秘術后，他聯絡到了獵犬——那些因為天聖幾何本要放棄的獵犬。」

「生命靈藥可以讓人擁有獵犬的力量，不過，它的釀造需要獵犬身上的膿液——弗蘭克和獵犬做了交易，獵犬提供膿液，他則承諾幫助獵犬抓到小查默斯。」

「獵犬同意了他的請求。」

「其實弗蘭克有很多方法，小查默斯無法長久地使用天聖幾何，而且因為他的魔力和資質有限，引來的力量十分微弱，對於獵犬是致命的屏障，對於人類而言，不過是刮的猛烈一些的風罷了，所以，隨便想想就有很多辦法吧？」

「可他偏偏選擇了最糟糕的一種。」

「離婚後為了轉換心情，女人和她的孩子一起去旅遊了，他們回來時遇見了弗蘭克，在女人的眼裡，弗蘭克是和自己的父輩有交情的長輩，所以她沒有什麼防範之心。」

「弗蘭克把女人和小孩綁在地下室里，強迫他們服下生命靈藥。我想他是打算做實驗，廷達羅斯的力量沒有那麼容易染指，歷史上，極少有人成功被轉化。那是個漫長的，痛苦的過程。那個女人，她最終沒能撐過去，她的身體結晶化，然後，成了碎片…」

「那個孩子，他還能記得當時的感覺，憤怒，悲傷，痛苦，在混沌之中，他看見了宇宙深空的螺旋之城，在廷達羅斯的王庭，他臣服於獵犬的王，得到了全新的力量。」

「孩子得到了新生，世界上少了個叫丹的人類小孩，而廷達羅斯，迎來了新的成員。」

「之後的事情就很簡單了，小查默斯見了許久不見的孩子，高興地走出法陣，那時候他已經好幾天不吃不喝，極其虛弱，但他還是高興地去擁抱他的孩子，對他說自己就快要看到了，自己的發現很快就會被所有人認可，然後，他會和妻子複合，一家人過上幸福的生活。」

「就和他曾經承諾的一樣。」

「不過，這些話還有什麼意義呢？他的妻兒已經不在了，他所追求的幸福生活，早就被他親手粉碎了…」

「小查默斯發現懷中的孩子發生了變化，他的身子發生了波動，嘴裡也開始長出了獠牙。」

「也許是沒力氣了，小查默斯沒逃跑，不過，即使他想，也會被獵犬阻止，他一直抱著曾經是他孩子的…怪物，直到它徹底顯形，然後…」

丹垂下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然後你…你殺了他？你殺了小查默斯，自己的父親？！」查理的聲音有些顫抖，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哀傷。

「是又如何，他那樣子還配做父親嗎？」丹抬起頭，語氣很是輕蔑，「一個忤逆時空的人類，殺了就殺了。」

「你…！」查理有些激動，邵楊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靜，心想這丹也是個口是心非的，明明剛才說著說著自己也不好受了吧？

「丹學長，你並沒有殺死小查默斯先生。」邵楊平靜地說，「我看過卷宗，從現場的種種跡象來看，小查默斯先生是憑空消失了吧。」

「因為天聖幾何的反噬么。」格蕾若有所思道，「哪怕很微量，普通人類的身體也應該承受不了猶格的力量。」說著她瞥了一眼邵楊。

「都是一樣的。」丹平靜地說，「如果那孩子沒有去，小查默斯還能多堅持一會兒，說不定會有什麼轉機。」

「雖然我不是學法的，但是直接和間接還是有區別的吧。」邵楊說道，「不過，對於學長來說，差別也不大。」

「哦？查得很清楚嘛，學弟。」丹無所謂地笑了笑，「不錯，有個人是我親手除掉的。」

「弗蘭克。」邵楊輕聲說。

丹冷笑道，「那個貪婪的人類，居然妄圖束縛獵犬。即便是之前的約定，他也沒有完成，捕獵小查默斯主要靠的不還是獵犬的力量？不僅如此，我只是把遼丹交給了他，他也沒有忍住誘惑，主動違背了時空法則，被獵犬捕殺也天經地義。」

（得，我知道你構造事件的靈感從哪兒來了，不過，卷宗里弗蘭克那種凄慘的樣子，完全有泄私憤的成分在吧！）邵楊在心裡吐槽。

「後來，那孩子離開了鵪鶉鄉，四處流浪，直到來到了密大，剩下的事情，你們應該都知道了。」

丹簡略而草率地結束了自己的回憶。

「你為什麼沒有和其它獵犬一樣，回到廷達羅斯？」格蕾問道。

「…」丹難得的沒有立刻回答。

「丹學長，你其實想要變回人類吧？」查理試探地問道。

「食屍鬼，我並不像你一樣，認為自己的種族是可恥的。」丹笑了起來，「既然成為了獵犬，就過獵犬的生活。給你一個忠告，享受自己的力量吧，如果一味逃避，反而會適得其反。」

邵楊看了看再次沉默的查理，在心裡嘆了口氣，接著問道，「丹學長，關於中期考核，可以和我們說一下你的設計嗎？」

「安和喬沒和你們說過嗎？」丹挑眉道。

「說過了，但我想學長的角度也許會有些不同。」邵楊說道。

丹沒有反對，和他們說了一遍自己對事件的構想，在邵楊聽來，他的話語沒有和學姐們矛盾的地方，但也沒什麼新的信息。

接著，邵楊又問了一些細節上的問題，最後，他的心裡已經有了某個答案。

（不過，還需要再確認下啊…）

「沒問題了么？」丹見邵楊不吭聲了，問道。

邵楊搖了搖頭，查理和格蕾也沒有問題要問。

丹從口袋裡拿出了三張銅色的卡片，遞給他們：「抱歉，在中期考核給你們留下了不快的回憶，這是我的一點賠禮。」

邵楊接過做工精良的卡片，卡片上面有獨特的字母，而這卡片的材質是——

「圖魯金屬？」邵楊驚道。

「不錯，這是昆揚的通行證，有了它，你們可以方便地出入昆揚，還能享受一定限度的屬於昆揚人的服務。」丹說道。

「這是很貴重的東西。」格蕾說。

「我不奢求你們的原諒，只是希望能表達自己的歉意。」丹笑了笑，邵楊不得不承認，丹溫和的時候，有足以說服人的魅力。

吃飽喝足后，一行人在門口分別，走了沒兩步，邵楊突然對查理和格蕾說道，「啊，我好像把東西忘在餐廳了。我回去拿一下，你們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邵楊，我覺得你是在支開我們…」查理說。

「哈哈，是啊，所以稍微配合一下吧。」邵楊說著，向二人眨了眨眼。

————

「丹學長。」

邵楊很快在密斯卡托尼克河的岸邊發現了丹。

「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學弟。」丹見了他一點都不意外，「吃飯的時候，你就明顯有心事了。」

「也沒什麼，只是關於中期考核的事情，還有一些細節想不明白，想請教學長。」邵楊說。

「哪裡不明白？」丹輕聲說道，此時暮色已沉，他們身後是餐廳的燈火，身前是靜靜流淌的黑色河流，波浪一下又一下地在岸堤上破碎，在夜色的印襯下，丹的眼睛又一次顯現出了寶石一般的光澤。

邵楊緩緩呼出了一口氣。

（這個問題之後，中期考核的所有問題都該解開了吧？）

他有些悵然，因為他知道這個問題答案不會那麼愉快。

他曾猶豫過，是不是不問會比較好。

自己查到的那些東西，是不是讓它們永遠塵封，會更好一點？

就讓事件在此落幕吧，這已經是個不錯的結局了吧？

不過，邵楊還是問了出來：「學長，您隱瞞了一些事情吧？」

丹沒有回答，只是他的氣息，開始危險起來。

邵楊面不改色地繼續說道：「我問過了，因為丹學長的種族很特殊，所以平時都會受到限制，平日里，學長只要使用獵犬的能力，就會被學校察覺。」

「不過中期考核是例外，在中期考核期間，因為可能需要頻繁使用能力，所以學校的限制放寬了。」

「藉此機會，學長，在你們構造的事件之外，您使用能力做了些特別的事情，我說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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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本卷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