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傾訴

「若無夫君干預，琰兒、洛兒她們的接下來又會怎樣？最後的歸宿又會如何？」聽雷雲如此之說，倪綵衣不禁有些好奇地道。

「……在後世，她們之中有些人並未見於史書之中，又或許史書中原本有所記載，後來卻在歲月的流逝之中遺失了；不過琰兒、洛兒她們幾人卻是的的確確見於正史之中，亦在後世留下了很多的傳聞……」雷雲略略沉默片刻，隨即開口道。

「如此夫君可否說於妾聽一聽。」倪綵衣輕輕地靠在他的身上，絕美的玉顏之上微微浮出了一絲笑意。

「夫人願意聽，說說又何妨……」雷雲聞言淡淡地笑了笑，「就說琰兒罷，若是沒有我的出現，她會嫁給一個叫衛仲道的人。此人出自河東世家，在那裏有着很高的聲望；只不過好景不長，還不到一年那衛仲道便病死了，她也因此惹來了不少閑言碎語，衛家人也認為她克夫，對她自然也就沒什麼好臉色……」

「琰兒的性子夫人也知道，她雖然一向是知書達理、溫順可人，可骨子裏卻是一位心氣很高的女子。衛家人的冷言冷語她難以忍受，故而不顧家裏的反對憤而歸家……」

「董卓死後，北方的羌胡縱兵南下，劫掠中原，此時她也同許多漢家女子一樣被擄掠到了南匈奴……其間餐風露宿，飽受番兵凌辱，境況之凄涼可想而知……」

言至於此，雷雲不禁嘆了一口氣，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後來呢？」倪綵衣聽了亦是一陣沉默，繼而問道。

「在來到匈奴人的地方之後，她嫁給了匈奴的左賢王，嘗盡了流落異鄉之苦，這種日子一過便是十幾年；在此期間她給匈奴左賢王生下了兩個孩子，寫下了流傳後世的《胡笳十八拍》。直到建安十一年，當時已經基本上統一北方的曹操忽然想起了琰兒的父親，又見老師沒有子嗣，便派人以金璧從南匈奴那裏將琰兒贖回，而後將她嫁給一個叫董祀的人……」

「這個董祀在當時是曹操手下的一名屯田校尉，據說也是一個頗有才華的人。其起初對這樁婚事並不滿意，可又不敢違逆曹操之意，只能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由此便可想而知，二人起初過得並不美滿……」

「後來董祀犯法被定了死罪，作為其妻子的琰兒自然不會無動於衷，便蓬頭赤足去向曹操苦苦哀求，最後終於打動了曹操，救下了董祀的性命。而董祀感念妻子恩情，也對她另眼相看，二人此後便隱居起來，據說曹操後來狩獵經過之時還曾去探視……」雷雲心中思緒翻湧，神態卻是十分的平靜，不急不緩地將蔡琰後來境遇講述出來。

「若非夫君出現，琰兒妹妹的命運真可算得上大起大落、凄涼悲慘了……」倪綵衣聽罷不禁輕嘆道。

「正是因為如此，當初在見到琰兒的第一眼開始，我便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保護好她；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便不能讓她再落入那種凄涼的境地……」雷雲略略地吐了一口氣，下意識地握住拳頭道。

「實事證實夫君已經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倪綵衣抬首望了他一眼，美目之中的溫柔之色更濃，「那洛兒呢？洛兒妹妹又如何？」

「……洛兒她……她的命運也並不比琰兒來得更好。」聞得佳人之言，雷雲不禁又長嘆了一口氣。

「……」

倪綵衣凝視着男人的面龐，靜靜地等待着下文。

「……據我所知，原本洛兒會在建安年間嫁給袁紹的次子袁熙；後來曹操滅了袁紹，進駐鄴城，曹操之子曹丕覬覦她的美貌，趁機將她佔為己有。此後的十餘年間二人日子倒也頗為美滿，她也為曹丕生下一子一女。」

「可是……這世上很多男子也確實是負心薄情、喜新厭舊。曹操去世之後，曹丕繼承了王位；不久之後又廢漢自立，登基做了皇帝，禪位之後的漢帝劉協把兩個女兒獻給曹丕為妃嬪，這也算是一種政治交易罷……曹丕的後宮之中原本便有郭貴嬪與李氏、陰氏兩位貴人得寵，此時又來了兩位新歡，作為正室的洛兒便日益失意，如此不免流露出一些怨恨之語，最後被曹丕下令賜死。據說在她死後，曹丕竟將其屍首『被發覆面，以糠塞口』下葬，此等做法可謂令人髮指……」

「關於洛兒的死因，後世的多部史書均有所記載。大約成書於數十年後的《三國志》記載，說『甄后之死由郭后之寵』。《魏略》記載，郭貴嬪進讒譖害甄氏，甄氏死之前將其子曹叡託付給曹丕的另一位妃子李氏。曹叡繼位之後，數度向太后詢問母親死狀，郭太后因此憂懼暴崩，此時李氏才向明帝說明甄氏是被郭氏構陷而死，明帝哀痛不已，使人也被發覆面的殯葬了郭太后……」

「除此之外，史書《漢晉春秋》以及《資治通鑒》也有載，甄氏是因為郭氏受寵而死，死後將其被發覆面，以糠塞口使其靈魂無處申冤。曹叡繼位后，心中忿恨，數次哭泣著向太后追問母親死狀，郭太后均推說不知。曹叡心中暴怒，於是逼殺郭太后……且不論哪一部史書所載為真，洛兒最終的歸宿均可謂十分的悲慘。」

「……洛兒妹妹當真也是位苦命之人啊。」倪綵衣聽罷又不禁感慨道。

「不僅是琰兒與洛兒，還有大喬、小喬、環月以及去年才過門的香兒。他們的命運相對而言雖然要好上一些，可同樣也是紅顏薄命之人……」想到家中另外的幾女，雷雲心中同樣十分的感慨。

倪綵衣思考片刻，而後十分認真地道：「妾知道，夫君未曾追究此事，乃是不欲此事張揚，也怕洛兒妹妹得知之後傷心，可此事事關洛兒妹妹的清譽，夫君不願去查，妾卻不能不聞不問……夫君，若經查實，洛兒妹妹確與那曹植有染，此事你還會息事寧人嗎？」

言畢，她又當即補充道：「此事夫君需如實答覆於妾，不許有任何欺瞞。」

她很清楚男人是一個極重感情的人，此番若是不能徹底消除他心結，那便等於將一根刺留在他的心裏，而這一根刺說不定會讓他與甄洛之間產生隔閡，如此甚至會讓他難受一輩子。

無論是為了男人還是甄洛，她都不能讓此事糊裏糊塗的就此揭過。

聞得倪綵衣之言，雷雲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有想過，不但想過，而且心裏也早已有了答案。

片刻之後，他慢慢地起身道：「如若洛兒中意於那曹植，那隻能說明我這個夫君做得不夠好。屆時我會成全於她，讓他們二人遠走高飛……這便是我的答案。」

「夫君此言當真？」倪綵衣聞言神色不禁微鄂，隨即略略皺眉道。

「夫人定然不信是罷？」雷雲見狀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其實連我也有些不太相信，因為在這種事情上我真的不是一個大度之人……不瞞夫人，當我得知此事之時，我真恨不得將那曹植千刀萬剮、挫骨揚灰來着……」

「不……妾相信夫君。」望着男人暗淡的背影，倪綵衣剎那間便明白過來。

與此同時，她思緒也變得不再平靜……

事實上，這個答案既是她最不希望聽到的，但同樣也是她最期望的。

她剛剛起身走到男人身旁，便又聽男人緩緩地道：「我也想過學那曹丕乾脆賜下一杯毒酒或一條白綾，因為此事哪怕是一個尋常家的男子亦難以忍受，更何況我好歹也是一個王，可是我很快便知道我根本做不到……」

言至於此，他神色黯然地望了一眼身旁的佳人，言語之中充滿了苦澀：「我與洛兒相知相愛十餘年，她還為我誕下了一雙兒女，無論她怎樣待我我都不該如此對她……她若已心屬那曹植，我二人便算是緣分已盡，如此我也不會再強求。今後的日子還很漫長，比起心中這點悲憤與不甘，我更希望她此生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走下去……」

「夫君……」倪綵衣聽罷輕輕地環住男人的身軀，一雙星辰般的美目之中有絲絲縷縷的柔情在涌動着。

「綵衣……你們都是這世上最好的女人，可我卻太風流、太貪心了，從一開始便有負你們良多，可這些虧負此生此世怕是還不清了，若有來世便我再一一去償還罷。」抱着懷中的佳人，雷雲不斷的心潮漸漸復歸於平靜，十分坦誠地道。

「還是那句話，夫君已經做得很好了……」倪綵衣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目光之中的溫柔之色也更濃了，「人間痴情女子千萬，許多人為情仿若飛蛾撲火一般，然卻終究是錯付了。妾等與尋常人家的女子無二，唯願得一真心實意之人相托罷了。君心如此，妾與妹妹們已然知足，無怨亦無悔。」

言畢，她即朝着外面道：「諸位妹妹……你們都進來罷。」

雷雲聞言神色一愕，下意識地朝門口望去。

昏暗之中，那扇緊閉的房門忽然被推開，隨後一群嬌艷動人的女子輕盈地走了進來。

蔡琰、甄洛、大喬、小喬、曹纓、馬雲柔、孫尚香……

除了遠在幽州的可兒等女，家中所有的女人已然全都聚集於此。

此時此刻，諸女均深情款款地望着他，美目之中的柔情足以融化一切……

「夫君，你真的不要妾了？」

甄洛近前凝視着他的面龐，那秋水般的眸子之中既有着一股強烈的悲憤，又透露出一抹刻骨的柔情。

「……」望着佳人絕美的容顏，雷雲一時間卻不知如何開口。

見他欲言又止，甄洛心頭不禁又是一陣悲戚，眼淚忍不住又奪目而出……

隨後，她竟決然地取出了一柄短刀橫在了玉頸之上！

「洛兒！你要作甚？」雷雲見狀頓時勃然色變，下意識地便要上前制止。

「妾只想知道，夫君究竟還要不要妾？」佳人顯然是早有防備，當即略略向後退開。

與此同時，其手中的短刀也更近了一分，直接抵在了那細膩雪白的肌膚之上。

「妹妹莫要衝動！夫君只是一時心亂如麻，他是絕不會捨棄妹妹的……」

「姐姐！清者自清，你且容夫君靜思幾日罷，他是不會怪罪於你的，妹妹萬萬不可意氣用事！」

「洛兒姐姐……」

此情此景，蔡琰、大喬等女亦是大驚失色，驚恐與焦慮的情緒立時在一張張嬌美的容顏之上瀰漫開來。

「妾侍奉夫君多年，夫君當知妾之為人。夫君疑妾，已是在羞辱於妾……今若棄妾於人，妾唯有一死以報君多年寵愛之恩情……」甄洛傷心欲絕地直視着焦急不已的男人，倔強而又委屈地道。

「不不！洛兒……我絕無此意，你先把刀放下！我方才所言都是些混賬話，夫人千萬莫放在心上……」此時雷雲的酒意盡去，心中那點芥蒂更是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急急忙忙地解釋道。

他了解甄洛的性子，此刻若是處理不好他可真的要追悔莫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