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奪舍？

冷無鋒趴在地上抬起頭，一臉茫然，這是哪？

他看看自己身上的灰土和血跡，視線落在了遠比常人小的手臂上，這？

「狗蛋！狗蛋！你沒事吧？」幾個七八歲大的小屁孩慌慌忙忙地趕過來。

冷無鋒：「？？？」誰特么是狗蛋啊？

他看看自己大概七八歲的身體，又在臉上摸了摸，「這是哪兒啊？」稚嫩而陌生的聲音驚得他抖三抖。

「這是牛頭嶺啊，狗蛋你怎麼連這也忘了，是不是摔傻了？」

一個扎著兩衝天小辮的小女娃睜著大大的黑眼睛蹲在他旁邊看着他。

嘛天，我這難道是重生了嗎？冷無鋒也睜著大大的眼睛看她。

「狗蛋哥，都說叫你不要和隔壁村的二麻子比跳崖，你偏不。」

一個大嗓門的小胖墩也在他旁邊哼哼，「這下摔傻了吧。還把衣服都摔破了，還流血了！」

還有兩個小肉墩正忙手忙腳地把他扶起來，扶不動乾脆拿手抓着他頭髮往上扯。

「嘶，別動！」冷無鋒拍開兩隻肉爪子大喊。

他扶著一塊石頭站起來，心思還是不由自主地沉浸在自己落入滾燙的劍池化成灰的那一刻。

自己堂堂修真界第一大派萬劍宗真傳弟子，沒有死在劍上竟然死在劍池裏！

那時修真界諸多強者前來攻伐宗門，他正守在劍池邊禦敵。

都是…都是那個人！！！

既然自己還活着，那他也一定沒有死！

我......

我冷無鋒以道心為誓，我此生此世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誓必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找到你…

殺了你！！！

「狗蛋哥你怎麼看起來好凶啊！」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打斷了冷無鋒的雄心壯志。

尤其是幾雙無辜大眼都憨憨地看着他的時候，饒是萬劍宗的真傳也有些臉紅，剛剛是不是太中二了？

「狗蛋你以後不要和人比跳崖了，萬一摔死了怎麼辦呢？」小女娃認真勸道。

什麼玩意憨貨，比跳崖是什麼鬼？

「萬一摔死了我們就得去你家吃飯，可是姨太凶了，我不太敢去。」胖墩不由自主地吸着手指口是心非地幻想能吃到什麼好吃的。

冷無鋒額頭一陣青筋暴跳。

小胖墩見他表情不對，立即改口道：「剛剛三嬸喊我們回家吃飯了，狗蛋你快洗洗臉上的灰，我們先回去吃飯吧。」

冷狗蛋只好在幾個小肉墩的摻扶下去了不遠處的湖邊洗了臉。

他獃獃看着湖中倒映着的那張陌生又稚嫩的臉。

這不是重生，不是重回少年，這是…奪舍。

不，應該是這狗蛋死後，自己佔據了他的身體。

難怪他一直在想自己小時候到底有過什麼玩伴，始終想不到這幾個人的存在。

難怪自己起身時那麼艱難無力，原來這具身體的主人早已死去！

才七八歲的孩童，誰這麼心黑就將他害死？

剛想到這，冷無鋒只覺得腦中一陣刺痛，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黑暗中隱隱約約聽見幾個奶娃娃的驚呼，還有一段記憶，一個七八歲的孩童正在和幾個差不多大的孩童爭執。

不一會三個十幾歲的少年趕過來，對着孩童大聲斥罵，像是戳到孩童的痛處，他頓時狠狠踩了罵人少年的腳趾，趁着他痛叫轉身就跑。

另一個少年卻偷偷繞到了孩童背後狠狠踢了他一腳，這一腳就將孩童踹下了山崖，頓時死於非命。

畫面到這裏就結束，冷無鋒只覺得昏昏沉沉渾身無力很快再次陷入了沉睡。

————

牛頭嶺南坡背陰處一處谷底。

腐朽的碎鐵片遍佈四周，中間十丈方圓寸草不生，地面凹凸不平宛如鐵液凝固。

一把灰黑的銹劍正插在正中。

其劍柄隱約可見揚眉二字。

越見青緩緩從黑暗中蘇醒，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年月，自己渾身上下就好似生了銹一般。

記憶彷彿才從昨日蘇醒，那滾燙的劍池簡直燙穿了人的心肝！痛不欲生過後就是一片死寂，直到現在蘇醒。

也不知道那個傢伙怎麼樣了，依自己的情況來看，應該還沒死吧。

越見青打量了一會周圍的情況，破碎的鐵片、雜草叢生的谷底、凝固的劍池，依稀可以看出原來熟悉的樣子。

只是，只是這到底已經過了多少年啊？難道宗里已經遺棄劍冢了嗎？

不行，我得去找他們…順便也把那傢伙找回來。

越見青擰了擰身子，紋絲不動。

「啊啊啊啊啊！」一聲慘絕人寰的哀嚎響遍谷驚起一片飛鳥。

「蒼天吶！」

「為什麼？？」

「為什麼是劍吶？？？」

越見青哀切地嚎著，鐵灰的劍身發出一縷如泣如訴的低鳴。

「我，我我，我真是劍吶！！！」

————

冷鐵蛋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裹在暖烘烘的被窩裏。

一個紅臉膛的婦人正坐在一旁縫著裂開的衣物，眼眶微紅，不時輕輕吸一下鼻子。

他剛想開口問一句你是誰，結果張嘴就不由自主地來了一句娘。

婦人急忙回過頭摸摸他額頭，喜極而泣道：「狗蛋醒了。」然後緊緊抱住他。

婦人溫暖的懷抱讓冷無鋒感到一陣久違的情緒，好像是，百年前的時候了吧。

幾分羞澀讓他有些不安地扭動，對於婦人來說他這點掙扎連扭捏都算不上，還以為她兒子口渴了，端過碗就灌了冷狗蛋一肚子蜜糖水。

「不不不，我喝好了。」冷狗蛋眼看婦人還要給他再盛一碗，急忙爬起來。

看了看屋子門口粘著泥的農具，他試探問道：「我爹他……」

婦人臉色一沉，「你，你又夢見你爹了嗎？」

說着說着，婦人忍不住頭向一側偏過。

「其實你爹在你出生第二年就生病走了，我之前一直騙你說你爹出門做生意，都是我騙你的…」

眼見屋子裏氣氛越來越低沉，冷無鋒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萬劍宗的真傳活過來頭一次遇上了讓他束手無策的情況。

咚咚咚，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婦人打開門，只見幾雙小眼睛撲棱撲棱地往裏瞅。

「狗蛋哥，你好點了沒？」

「我們來看看你。」

「王家爺爺說給你做了兩副熬煉身體的葯。」

「給你送來！」

四個小傢伙一人一句說完了話，被婦人請進來吃點心。

點心是給冷狗蛋準備的，不過冷娘知道狗蛋吃不完，乾脆分給幾個小不點。

冷無鋒哭笑不得地接過藥包，其實他只要稍微一修鍊，有了前世經驗輕鬆打通經脈不成問題。

經脈一通，傷病自除，用不着什麼葯，不過這些人的心意他收下了。

幾個小屁孩吃完點心蹦蹦跳跳地走了，冷娘就給冷狗蛋燒了一大桶熱水給他扒光了丟進去。

活了一百多歲的劍宗真傳頭一次這麼害羞，下了澡桶就急忙捂住小狗蛋。

冷娘冷笑一聲，懶得理他。從小到大這兔崽子都是老娘一手盤大，還遮遮掩掩，多大點豆丁老娘比他自己都清楚。

裹着紗布的藥包早已在水桶泡開，整桶水泛著淺褐色，一股草藥香聞着讓人分外舒服。

泡著泡著，冷無鋒發現自己胳膊上出現了一個小紅點，如同一顆硃砂痣。

然後那個小紅點一點點長大，開始拉長了，然後越長越長，從小臂到手肘再到肩膀到胸口。

冷無鋒臉色變了又變，他知道這是什麼，只是沒想到自己都奪舍，呸，重活了，這玩意還如附骨之疽一般跟着他。

宗門血誓！

當年萬劍宗集整個宗門，整整千載積蓄，鑄就了一把天劍。

有人說這把天劍可以斬破乾坤，直接讓人飛升仙界。

於是無數宗門、暗地裏壽元耗盡苟活的地仙，無論妖魔鬼怪人都一擁而上打破了萬劍宗山門。

但是這把天劍當時還未曾煉好，為了避免宗門內亂，萬劍宗讓弟子門人發下血誓，誓死保衛宗門。

如若不成，便誓死追殺來犯之敵，定要屠滅來犯者滿門！

誓成之後會有一道血痕從起誓的劍指延伸到心脈，如若違誓，必將身死魂滅煙消雲散！

現今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什麼年月，也不知道宗門還在不在。

想到這裏，他抬頭問冷娘道：「阿母，你知道萬劍宗嗎？」

「什麼宗？」冷娘皺了皺眉頭，「我只知道有仙人成立什麼宗什麼門，不過沒聽說過你講的那個，其他的也記不大清，畢竟阿娘不識字。」

雖然這在冷無鋒的意料之中，不過他還是有些失望。

次日冷無鋒醒來，穿上一套打着補丁的衣物，在院子裏活動腿腳。

啪，啪，啪，隨着最後三式打出，一整套強筋健骨拳打完了。

冷無鋒緩緩吐出一口白氣，雖是六月天，但是白氣依舊清晰可見。

這套拳法是給宗內童子強身健體用的，對於他尚且年幼的身體來說正是時候。

想當年，他冷無鋒號稱宗內年輕一輩最精通武訣劍訣法訣的人物，他天資普通但是肯用心肯下功夫。

別人基礎武訣練幾百遍打個基礎，他能練幾千遍幾萬遍，什麼時候吃透什麼時候停下。

劍訣法訣也是如此。

哪怕是在整個萬劍宗，他冷無鋒號稱第一精通劍訣，就算是那個人，他也不會反駁。

只是無數苦練始終沒比過那人的天資聰穎，那人自創劍訣法訣，樣樣都比他練得同系最好的劍訣法訣強，次次挑戰他都被毒打，因此被戲稱為冷萬二，萬劍宗第二！

想到這裏他莫名悲憤起來，又狠狠對着空氣打了一番。

「狗蛋哥狗蛋哥。」一雙小眼睛偷偷從他家籬笆縫露出來。

冷無鋒打開門一看，是那天說要吃他家飯的小胖子，「什麼事？」

「二麻子他們今天去了山後小竹林，我爹做了兩個彈弓給你一個，咱們去打他們吧！」

冷無鋒把玩了一下做得結結實實的彈弓，笑道：「走，我們去找他們！」

小竹林一處灌木叢里，一雙眼睛盯着五個少年拿着竹鞭嘴裏噼里啪啦地假裝打架。

冷無鋒拿起一個石子對準其中一個少年，這人是那天山崖上看見的三個其中之一，將他踢下山崖的那個少年沒來。

啪！

「哎呀！」一個少年腦袋上起了烏青大包，頓時坐在地上嗚嗚哭起來。

「誰打我真打啊？」少年邊哭邊淚水漣漣地嚎。

「不是我。」其中一個穿青布衣的剛說了一聲，他身旁一個高個瘦子也挨了一下，頓時哎喲大叫起來。

「有人！是彈弓！」少年們立即反應過來。

冷無鋒暗罵一聲胖墩是蠢蛋，他在這邊蹲著，胖墩躲在一塊大石後面。

「肯定是石頭後面，大家快去抓他！」

眼見少年們去捉胖墩，冷無鋒乾脆直接從灌木里站起身，對着另一個穿着補丁衣服、出現在那天山上的少年狠狠打出一塊石頭。

「啊！」那補丁少年發出一聲慘叫。

其他人紛紛回頭。

「看什麼看？孫子們，爺爺在此！」冷無鋒一聲怒喝，轉身就跑。

「二麻子流血啦。」

「是柱子村冷家的狗蛋回來報仇啦！」

「快去抓住他，打死他！」第一個被打的少年惡狠狠地叫着。

麻蛋，這狗蛋還跟自己一個姓！這下真成冷狗蛋了。

冷無鋒腳下跑得飛快，一看就是在山間野慣了的。

跑着跑着，身後追趕的少年們也不見了蹤跡，他自己也迷了方向，不知道奔到了哪裏。

只希望小胖墩夠聰明，趁機跑回去喊人。

少年東張西望着，走到一處滿是腐葉覆蓋的坡上，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都漏了進去！

「啊啊啊！」

冷無鋒一路滑到了底，少年的身子小，倒是沒被上方嶙峋的鐘乳石掛到，只是一身衣物又破了。

冷無鋒暗罵一聲晦氣，不知道如何回家面對冷娘。

他摸索著，小心翼翼地順着這裂縫的縫隙往外爬。

走了沒一會就見到了光，很快就出了縫隙，只是眼前的景象讓他大驚失色。

歪斜垮塌的石碑，熟悉的山門小徑，這是通往劍冢的路。

他一臉驚訝地回頭看了看倒塌的石壁，再結合自己在山腳村子裏看見遠處的傾斜山脈。

這，這是萬劍宗主峰！

被人打斷，斜著倒下來的萬劍峰！

冷無鋒頓時紅了雙眼，腦海里調整著倒塌的山峰和往日小徑的路線，一路飛奔。

宗主說過，只要萬劍峰還有一天在，萬劍宗就不會滅！

可是，可是！已經塌了！！！

難道…怎麼會？！！

如果不是為了宗門，他怎麼會願意和那個傢伙一直待着，拒絕了不知道多少招攬一直不肯離去。

他大口喘氣，慢慢爬起來，神情恍惚地順着山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