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冬木市的第一天

彷彿是做夢一般的下墜感，在不知幾萬里的高空中，凜冽的風刺痛臉頰，也讓半夢半醒的立香清醒了一些。

是夢嗎？看見地上繁華的都市與霓虹燈時，她睜大眼睛，試探地向下伸出手。

然而，只有風從她的指尖穿過。

伴隨著恐懼一同襲來的一個念頭：不是夢！

根據《貓和老鼠》中的著名定理，當一個人意識到自己在空中時，他就會迅速下落。

顯然，目前立香正處於這一狀況。

「啊啊啊啊啊啊啊！」只穿著單薄連衣裙的立香手舞足蹈、滋哇亂叫，卻還是無法減緩下落的速度，「瑪修，羅曼醫生，救命啊！」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為什麼迦勒底唯二的御主之一會出現在這？

為什麼她會從半空掉落？

為什麼她會聯繫不上迦勒底？

想要回答這些問題，就讓我們把時間調轉到1個小時前的冬木市——

這次的聖杯戰爭中，出現了一個格格不入的殺人魔——對魔術一無所知卻誤打誤撞召喚出英靈，因而獲取了參賽資格的雨生龍之介。

原本以為會召喚出惡魔的他，事實上，倒也召喚出了類似的東西。

不過，那是原本。

有一個不屬於英靈座的黑戶，借用特殊的手段，搶在回應召喚的他人之前，先一步降臨於此世了。

由此，這場聖杯戰爭出現了巨大的bug，所以負責維持秩序的Ruler原本應該現世。

不過，那也是原本。

這是唯一一次的機會，對於那個黑戶來說，如果想要見到那個人，他就得費勁心思地把自己塞進這場特殊的聖杯戰爭中，再憑藉他與那個人之間糾纏不清的因緣，讓他成為唯一有資格裁定這場戰爭的Ruler。

於是，在此我得宣布一個不幸的消息——這場混亂的狂歡，正式開幕了。

————

「嗚呼，成功了！」

一位橙發青年站在昏暗的室內，地上隱隱散發紅芒的魔法陣正在凝聚出一個人影。

他臉上的笑容有著不符合年齡的純真，而與之相反，朦朦朧朧、讓人看不清的地上、牆上、甚至是天花板，大片飛濺的鮮血和……

屬於幼童的，稚嫩的，還未發育完全的身體組織，和一些說不清來源的血肉。

不過，想必此時此景，也沒有人會以為，這些是從菜市場中買來的吧？

不不不，或許恰恰相反，這一幕讓人不禁聯想起賣肉的屠夫，臉上堆滿笑，一邊殷勤地推銷，一邊用沾染血跡的菜刀切下那些美味的部位，至於那些內臟、下水？

就如同此時，全部都被不在意地丟進一個大桶中，攪一攪后，就變成黏糊糊的一團了。

嗚哇，好惡。這個季節並不少見的蚊蟲盤踞於此，心滿意足地安居落戶，鮮紅的血肉上是密密麻麻的小白點。

「噫，真噁心。」顯然，這位新出現的英靈先生也是這麼認為的。

因為黑暗的光線，雨生龍之介只能依稀辨認出這人黑色的頭髮和深色的眼睛，不過英靈胸前宛如吸滿了鮮血般不詳的紅圍巾卻讓他興奮地睜大眼睛。

「你好啊，惡魔先生。」雨生龍之介蹲下身，舉起腳邊一隻不知名的手，笑嘻嘻地揮了揮，像個好奇寶寶似的連連發問，「你是受傷了嗎？」

他注意到了惡魔臉上層層覆蓋的繃帶，雖然有些疑惑人類的醫療物品竟然有用，不過他盡心盡責地指指身後——那些他特意提前準備的東西。

「要吃人類的心臟嗎？聽說小孩子比較管用，是真的嗎？還是說這種東西無所謂？」

他哼著小曲走向近處的一具屍體，用小刀割開了皮膚，掏出心臟捏在手中，一邊好心地說：「新鮮的，要趁熱吃嗎？」

惡魔的視線像是一陣煙，飄過一地的血肉模糊，飄過吊燈上倒掛著的「裝飾」，飄過那幾個死死瞪大眼睛的頭顱……

最終晃晃悠悠地落在了雨生龍之介的身上，他露出一個虛無的笑容。

「不，我不吃這些。」他解開臉上的繃帶，向殺人犯展示毫無傷口的眼睛，「我也沒有受傷。」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裝飾品。」

「就和這把槍一樣。」他從腰間取下什麼東西，單手抬起。

「哇哦，cool——」雨生龍之介吹了個口哨，「惡魔也這麼新潮的嗎？」

「不，我也不是什麼惡魔。」惡魔，好吧，這個不是惡魔的東西再一次搖搖頭。

平舉——

「那你是什麼？」

雨生龍之介感到不妙。

「一個平平無奇的黑手黨首領。」英靈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諷刺又冰冷的笑。

「另外糾正一點……」

瞄準——

雨生龍之介擺擺手，試圖講道理。

「我說的『真噁心』，指的是你。」

開槍——

早有準備的雨生龍之介側身一躲，一邊拎起一具「小掩體」。

然而下一刻，子彈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轉了個彎，直直洞穿他的胸口。

感到痛楚的一瞬間，雨生龍之介低下頭，臉色不由得凝固了，吐出一口鮮血，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英靈面無表情地再一次扣動扳機，一槍對準頭顱。

伴隨「砰」地一聲，看不清顏色的牆面又被覆蓋上一層新東西。

屍體倒下了，另一具更小的不完整的屍體滾落在地。

英靈走過去，附身替那個臉上猶帶恐懼的小女孩閉上了眼睛，一邊對著雨生龍之介的屍體再補了幾槍。

感受著從那被打得稀巴爛的心臟中溢出的魔力，英靈閉上眼睛，手中突然出現了一本書，翻頁之間，一行行看得讓人頭暈眼花的文字迅速掠過。

「這是唯一一個他活著，還在寫小說的世界。」

「——［欺騙世界的謊言］。」

隨著英靈的低語，他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像是解脫，又像是什麼都不在意，卻莫名有著深深的疲憊。

書停留在了一頁上，不斷有文字消失，不斷有新的文字浮現。

最終——塵埃落定。

英靈的身份已經很明顯了——意外得到書的太宰治，窺伺到其他億萬萬個世界中，註定會與他成為摯友又註定會死去的男人。

為了那唯一摯友存活的可能性，他走上從未設想過的道路，編造出欺騙世界的謊言，又以自己的身死劃上句號。

不過，也並沒有那麼可悲。

至少，他曾看見過一個對於太宰治來說，不用付出任何代價的happyending，因為代價是由另一個人支付的。

不過很可惜，蘭奇……這個略顯親昵的稱呼在他心中一閃而過，有些莫名其妙的彆扭。

如果是正常的時間線，在他16歲得到書的時候，21歲的蘭奇差不多是在橫濱替澀澤龍彥收屍，所以他曾提前蹲守在那家孤兒院。

可直到龍頭戰爭結束的后兩個月，他都沒有等到應該遇見的人。那時，他心底的僥倖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在那之後他按照原計劃成為首領，發展組織，動用上政府的情報網，終於打聽到一絲信息。

只是根據下屬呈遞上的情報來看，斯卡特的現任家主格雷厄姆，自妻子難產死去后，對唯一的女兒視若珍寶，沒有向外界透露過任何信息，除了「蘭奇」這個名字。

也幸好平日里威望素著，下屬在他面前深深低下頭，才沒有發現他一副「地鐵老人看手機」的樣子。

啊這，平行世界的好友不打一聲招呼就性轉了，這是個什麼操作！！？

更重要的是……年齡不對，他跳樓的時候，這個世界的蘭奇才17歲。

不過作為對那一個he世界的感激，以及出於他本身的好奇，他利用書改寫了這場聖杯戰爭，同時也算是為彌補另一個人的遺憾做出鋪墊。

真希望，他能夠成功啊。

思索間，太宰換了一身衣服，沙色風衣，波洛領帶。

褪下那身屬於首領的衣服后，才讓人驚覺，他原來也只是一個年紀不大的青年。

對著幸免於難的鏡子，他模仿著另一個世界的自己露出相似的笑容。

「這樣的話……會不會有點像？」

［欺騙世界的謊言］，選擇成為首領的太宰治欺騙了世界，也保護了世界，作為獎勵，「書」成為了他的寶具，不過只有一次機會。

不過，對於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應該快到了。」走出暗無天日的倉庫，一場大火泯滅了一切罪惡。

他抬起頭，看見遠方的天空中劃過一道流星，不由得微微上揚唇角。

「真期待和你見面。」

背後熊熊燃燒的大火被風吹過，發出像是哭嚎的聲音。

————

距離降落還有10秒，距離藤丸立香的一生結束還有11秒。

不，立香的眼角沁出淚水，這個高度，可能她還來不及痛呼一聲，就當場GG。

「Master，別發愣了。」與想象中堅硬冰冷的水泥不同，她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幾根纏繞在她小腿上用於緩衝的影子悄悄消散，相識不久的英靈把一隻手放在她的頭頂，安慰道：「別怕，我在這。」

————

強忍的淚水終於一下子全部湧出，立香用袖子擦了擦眼，嚴肅地問：「大佬，你聯繫到迦勒底了嗎？」

「沒有。」注意到她沒有穿鞋，我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墊在地上，再輕輕放下她，「我試過了，聯繫不上。」

「而且，你看——」我指向一個建築，「你應該知道這裡是哪，小御主。」

「這裡是……」立香在看清遠方的一瞬睜大眼睛，用力攥緊拳頭，從牙縫中硬擠出一個地名，「冬木。」

一切起源之地，一切初始之地，明明是半年前發生的事情，現在想來，仍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沒錯，這裡就是和平的冬木哦～」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他的拍手聲在安靜的夜裡分外突出。

看到他，我忍不住面色扭曲了一瞬，下意識地衝上前，揪起那人領子：「混蛋，你終於把自己作死了嗎？」

「誒誒誒，別生氣別生氣——」像根麵條似的晃來晃去、沒個正形的太宰連連揮手。

「那你要怎麼解釋？」

沒人知道我看到他出現在這時究竟有多生氣，我從不指望能教會他什麼生命的意義，所以當時，他洗白的第一年，我就把他要了過來。

我不禁止他自丨殺，只是讓他呆在安全的地方忙得團團轉，他被壓迫到極限想反抗時就自丨殺，我也不攔著，拿著表掐時間，確保他失去意識后再派人把他救回來，然後安排更多的工作給他。

每次都以為自己快要死了最終卻還是被救起的巨大落差，讓這個小鬼當時成天對我擺臉色。

我不在意，反正他能不能洗白成功全部取決於我，他再不樂意，跨起個臉陰沉沉地待在我身邊吐黑泥也得給我工作。

而我當時唯二的樂趣之一，是逗他；之二是盯著他工作，再頂著他要吃人的眼神摸魚。

那段時間他倒學乖了，不閑得無聊就自丨殺，跟在我身後長長見識，提前學習一些滅鼠手段。

他被打包送到我面前時，我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對你這種黑泥精沒興趣，我也沒心思關注未成年人心理健康，你超過我的興趣範圍了。」

「你待在我這主要就是為了三件事，一洗白，二長長見識，別把眼光局限在一個地方，三老老實實學點東西，隨便什麼，只要你想學，我就教你。」

「要求也只有一個，別在我面前找死，我看著礙眼。」

「嘁——」那小鬼半點不領情，「要我說謝謝嗎，斯托卡（跟丨蹤丨狂）先生？」

「不，你不用向我道謝。」我挑起他的下巴，解開那個純心為了給我添堵的繃帶，逼他不得不直視我，再言笑晏晏地對他說，「你只要知道一件事，我想馴服你。」

太宰瞳孔地震。

「你要知道，不管是拿著鞭子也好，還是用糖，不論是用疼痛還是用別的什麼方法。」

「我會讓你學會服從。」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應該知道，巴甫洛夫的狗是什麼。」

「現在，你應該說什麼？」他的下巴被我掐出一道紅痕，我威脅意味深重地壓低聲音，「回答我。」

僵持許久，我說：「這個姿勢是你更累，太宰君。」

「只要我想，我可以跟你耗一整天，但這沒必要，這才是第一天。」

他別開頭，用毫無起伏的腔調說：「我知道了。」

「看著我，再說一遍。」

「……」他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

我這才鬆手，友好地對他說：「那以後就讓我們好好相處吧，太宰君。」

他沒回答，冷冷地看著我。

然而他適應得很快，不久就人前一套人後一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成天從各種方面給我添堵。

拜那鬥智斗勇的一年所賜，他在我面前從不提自丨殺這兩個字。

這也足夠了，再多的我也管不著。

「我沒死，真的。」被我拎在手中的太宰眨眨眼，竭力做出一副真誠的樣子，「我是來找你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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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聖杯戰爭會魔改，各種熟人。

那個17歲的女性大佬，是海倫娜那條線的。

我後悔了，前文鋪墊太足，接下來要寫「幼年大佬的視角」「卡夫卡被誘拐的視角」「迦勒底的視角」和一條一直未展開的「來到十年後世界的海倫娜視角」，這條線會和迦勒底那條最後合併，幼年大佬一方面作為彩蛋、一方面也是給搞事情的人（陀總）機會，和卡夫卡的線是並立的。

我說件事，你們先做好心理準備，前面迦勒底之前的三十多萬字都是日常（劇情不用在意，都是人物展開和鋪墊），後文才是真正作為大佬這個角色的轉折點，預計，大概……還有40萬字不止。

正文就準備寫到deadapple，番外大概還會再寫10萬字。

……我兩年更新了40萬。

這篇文，我的第一本長篇，可能就要寫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