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二人飯畢,茶也送了上來,這次是掌柜親自來上的茶。

南宮騖喝了道:「這茶也平平,但比那不要錢的還是要好一些。」

那女子卻很滿意,道:「這樣就很好了。」

掌柜給兩人倒好了茶,也不走,揣着手站在南宮騖的旁邊,殷勤地笑着,說:「公子,今天這桌都是我們酒樓的招牌,用的最好的食材,主廚親自操的勺,您還滿意嗎?」

不怪掌柜如此,南宮騖手指縫寬鬆,一向是閉着眼睛給賞錢,這一條街開酒樓的看到他來,既歡喜,也害怕。

南宮騖笑了一聲,說:「你倒是挺懂事的,還行吧。」

「嘿嘿……」掌柜陪笑,又小心翼翼說,「公子今天……不知道是結現銀,還是銀票?」說着說着,聲音卻弱了下去,一邊還斜眼偷看南宮騖,想看看是否惹惱了他。

南宮騖道:「銀票。」

掌柜立刻來了精神,說:「這桌是上等的席面,承惠一兩銀,茶是五十文。」末了,聲音又低了下去,「此外……您還另有二十五兩七錢的記賬……」

南宮騖正待要付賬,聽到這話,手便停住了。

他看了掌柜一眼。

掌柜立刻低頭,滿頭大汗地說:「南宮公子,小的不敢有任何欺瞞,這還包括了您去年冬天的記的帳,咱們酒樓去年總共就存了十五壇頂級秋露白,您喝了十壇,剩下的五壇也都讓您給砸了,您每次來都是點的最好的席面,給您準備的都是最上等的山珍海鮮,本來說,『賬不過年』,也就是您,才開的特例,我們小本兒買賣,這,這都開年了,周轉不及,實在是拖不下去了,還請公子能體恤……」

這掌柜因為緊張,說得是又急又快,南宮騖還來不及阻止,他就說了好一大堆。

「我又不是欠賬不還!」南宮騖打斷了他,拿了銀票出來,說,「拿好。」

掌柜眉開眼笑,連連作揖:「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本來一頓飯吃得挺好,這掌柜的一打岔,南宮騖好心情一下就煙消雲散。

那女子在一旁,默默看着二人說話,眼神中雖有一分探究,但並不見有什麼異色。

南宮騖頗覺得有些尷尬,道:「送佛送到西,走吧,去客棧給你找個住處,看你的樣子,應該也不知道怎樣打尖住店。」

起身之時,南宮騖習慣性去抓劍,卻抓了個空。

只得不適應地握了握拳,走在前面踏出了酒館的門。

南宮騖剛走上大街的石板路,便突然聽到有人喊:「他出來了!」

這酒館外候着好幾個人,見到南宮騖,都不約而同地圍了過來,但又不敢距離他太近,相互之間推搡著,和他相隔了一段距離停住了。

南宮騖仔細一看這些人,臉色就有點發青——他們都是赤泉城內酒樓酒館的掌柜和賬房。

「南宮公子今天氣色真不錯啊……」

「您一來整條街都光彩了不少呀……」

這群往常八面玲瓏、能言善道的掌柜們,此時對着南宮騖舌頭都笨拙了許多。

「說吧。」南宮騖嘆道。

掌柜們面面相覷——今天可是太難得了,南宮騖不但是大晌午的出了門,而且還沒酒醉,最重要的是,他今天沒有帶劍。

若是錯過今天,他的記賬不知道再要再拖多久。

既然已經有人開了頭,那麼後面的人膽子也大了。

「南宮公子,我這邊還有您兩個月的賬單,我絕對沒有催的意思,只是我也得給東家一個交代不是……」

「公子,我這邊是三個月的賬單了……」

「公子……」

南宮騖深吸了一口氣,說:「多少,我今天一併全結了!」

-

等到南宮騖擺脫了這群人,身上就只剩下了一張銀票。

南宮鶩心中不由有些悶悶,亦又有些悵然若失。

人一旦渾噩起來時間就過得特別快,他全然不知記了這麼多賬單,這都被人找上了門來,簡直是顏面掃地。

如今還有客棧的房錢沒有結……南宮騖想到就頭疼,他從前可從沒有為這種事情擔心過。

徐不疑還站在他身後,見他發愁,還火上澆油,道:「你不是公子嗎?」

南宮騖斜睨了她一眼,說:「現在叫公子的不值錢了,他們叫我公子不過是客套罷了。」

半響,徐不疑方慢悠悠說:「欠賬不好。」

那語氣寡淡得就像白水,真是一點譏諷的意思都沒有。

這下可戳到了南宮騖的反骨了,他硬邦邦答道:「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說完,埋頭便走。

被他吼了,徐不疑也並不生氣,她只是站在原地略微地考慮一下。

還要不要繼續和南宮騖一起走呢?雖說賒欠不好,但他總歸是還了,而且他還主動請她吃飯,看起來也並不是壞人。師父說過,盡善盡美之人是沒有的,就連神仙也不可能一點不是都沒有。若是好人,那確實極好,若是不巧,他確實是一個包藏禍心的壞人,那也不要緊,等他露出壞之後,再殺掉他就行了。

想到這裏,徐不疑才不慌不忙地跟了上去。

-

南宮鶩一路走回城東,遠遠一瞧,發現此時的永安客棧前十分熱鬧。

客棧的拴馬樁處停靠着一輛朱漆馬車,一群身着短打勁裝的護衛排成兩排圍繞其周,逼得路過的行人不敢靠近。

許是客棧又來了什麼貴客了。

南宮騖只當沒見到,正要徑直闖過去。

那人群之中的護衛頭領見了南宮騖,分開眾護衛站到前頭,合拳一禮,道:「南宮公子,我家公子候你多時了。」

南宮騖皺起了眉,問:「你家公子?」

護衛頭領解釋道:「東城陸家的少東家陸平川。我家公子有要事與南宮公子相商,還請公子撥冗一敘——」

他側身抬手,為南宮騖帶路。

這個陸平川的陸家乃是赤泉城內數一數二的豪紳,既做古董田宅的生意,也做茶米油鹽的生意,手底下拿捏著整個赤泉城大半的買賣,被這城裏的人戲稱一聲「陸半城」。

像這種赤泉城裏的大家族,為能在商路上自如行走,和江湖上的門派交情都很不錯,且都會招徠許多的武林人士作門客。

所以若說陸家是來找南宮騖的,倒也不算奇怪。

客棧裏頭靜悄悄的,各處門邊都站着陸家的護衛。在南宮騖外出的幾個時辰里,陸平川包下了這客棧,將裏面的人都移了出去。

就在永安客棧最寬敞的院子裏,這位陸平川公子坐在八角亭風檐下的茶桌邊,已是等了南宮騖快一個時辰了。

陸平川是一個年約而立的儒雅男子,身着綾羅,束髮插簪,見到南宮騖,便立刻起身,合手道:「南宮少俠,叨擾了。」

護衛都守在了外面,院裏只有他們二人。

陸平川起身來,親自為南宮騖倒了一杯茶,合手作揖,這動作是在對南宮騖講,他想要和他長談一番。

然而南宮騖極不喜歡長談,說:「陸大公子有什麼事直講。」

陸平川常和江湖人打交道,知道他們多狂放恣意、不拘小節,同他們說話單刀直入便是最好的。

於是這便進入了主題,道:「南宮少俠,我是來道謝的。多謝你昨夜出手相助,趕走了賊人,為陸家奪回了失物。」

南宮鶩皺眉,問:「你說什麼?」

南宮鶩當時醉得厲害,只記得好像和一個穿白衣服的人動了手,對方長什麼模樣都記不清了,更不要提什麼陸家的失物了。

陸平川的笑容微微凝固,苦笑一聲,說:「陸某慚愧。南宮少俠仗義相助,你雖拂衣而去不掛於心,陸某卻不能不報。這裏是陸家一點小小的心意,還望南宮少俠笑納。」

茶桌一旁放着一個錦盒,裏面有兩百兩黃金,摺合約有近四千兩白銀了,實在是筆大數目。

南宮鶩看也不看那錦盒,問陸平川道:「就為此事?」

南宮騖雖不太記得清昨夜的事情了,但他想若只是為了道謝,應該還不至於讓陸平川如此鄭重。

果然,陸平川的笑意漸漸消失:「實不相瞞,我來此,是有事相求。」

在南宮騖到來之前,陸平川已經對措辭斟酌了半響。說話間,他站出身來,深深地躬身行了一禮。

陸平川緩緩道:「昨夜,有一竊賊悄悄潛入陸家密室,盜走了一幅古畫。當時前廳正在舉行宴席,在座多少可聽聲辨位的武林高手,卻無一人發覺竊賊所作所為——除了南宮少俠你。若不是少俠出手相助,此物怕是再找不回來了。」

發覺失竊后,陸平川便立刻封了整個宅子,卻還是讓那竊賊逃脫了出去。

陸家高手齊出,沿四個方向散開去追,卻連那竊賊的背影都沒能見到。直到第二日,在重賞之下,一位路人送還了失物。

憑那路人的證言,陸平川一番推斷,方知那路見不平的人就是南宮騖。

陸平川正色,道:「煩請南宮少俠再能仗義相助。事成之後,陸家願奉上黃金萬兩。」

如今金貴銀賤,萬兩黃金少說也是陸家一半家財了,這不是陸平川一個人就能說了算的。他能許出此諾,果然是有備而來。

南宮騖略想了想,便挑起眉道:「你知道我缺錢?」

陸平川包下了這客棧,定也知道南宮騖在客棧記了大筆賬,正是囊中羞澀的時候。

陸平川道:「南宮少俠,陸某是真心相求。」

然南宮騖不為所動,反道:「不愧是陸氏的少東家,算得周全,想也是,我這正缺錢呢,你送錢來簡直就如雪中送炭,我怎會拒絕呢?可惜了,別人以為我一定要去做的,我偏就不愛去做。」

說罷轉身就走。

陸平川見狀不妙,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急忙站出來攔住,重重躬身行禮,道:「南宮少俠,非是我故意叨擾,而是此事對我萬分重要。而如今整個赤泉城,不,應該是整個天下間,只有南宮少俠可助我一臂之力,還請南宮少俠看在相識一場,屈尊相助。」

南宮騖聽言,面上倒是露出了一絲不解:「相識一場?」

陸平川苦笑,道:「南宮少俠不記得我了嗎?」

南宮騖挑眉,問:「哦?我們之前認識?」

陸平川道:「我同南宮少俠曾有一面之緣。三年前,我與父親上門打擾,父親與南宮少俠相談之時,是我在一旁侍奉茶水。」

按江湖上的規矩,談話之間由晚輩來侍奉茶水,是示以尊重和親近的意思。

南宮騖還真是想不起來了:「有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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