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葯湯】

「這是什麼？」玉翠微蹙眉。

丫鬟端著玉色葯碗，彎腰又湊近了些：「少夫人，這是大夫給您準備的葯湯。」

「拿走，」玉翠推開瓷碗，側過身，「我沒病，不需要這個。」

「少夫人……」丫鬟小心翼翼地勸，「您好歹用些，世子爺早上臨出門前，特地囑咐過奴婢……要是、要是您不肯喝……奴、奴婢可真交不了差。」

丫鬟忽地跪下，端著葯碗的手抖得厲害，幾乎都快哭了。

不怪她怕成這樣，今早她剛起沒多會兒，就被喚去書房。

書房昏暗又凌亂，連扇窗都沒開。世子爺背對她站著，聲音沙啞又幽沉。

「案上有幾包葯，往後你每日熬一副，務必盯著少夫人用下。」

丫鬟當時低頭應是，惴惴不安地取了那幾包藥材，剛準備告退，可誰知世子爺的聲音又響起：

——「你是府里的家生子罷。」

世子爺轉過頭看她，下一瞬間輕飄飄的一句話讓丫鬟嚇得六魂出竅——

「這事若是辦不好，你和你老子娘可以一併滾出國公府了。」

他們一家子指望國公府而活，身上又是奴籍。若真離了府，那可真是死路一條。

憶起世子爺當時陰冷的眼神，丫鬟知道世子那話絕對不是作假，因而她極怕少夫人不配合。

「少夫人，」丫鬟膝行至玉翠腳邊，捧著葯碗仰頭求，「少夫人，求求您了，好歹用些。世子爺那裡，奴婢也好交差……」

花骨朵一樣的年紀，小心翼翼地伺候著人。

玉翠到底是心軟了。

她輕嘆：「起來罷。」隨後抬手接過丫鬟手中的玉碗。

丫鬟不敢起，滿眼希冀地看著她和她手中那盞瓷碗。

瓷碗的邊沿觸及唇瓣，暗褐色的葯湯里倒映出玉翠的雙眸，清醒而冷靜。

她沒喝，顰起眉：「去取些蜜餞來。」

丫鬟期期艾艾地站起身，手揪著衣角，眼神悄悄往葯碗上偷瞥。

玉翠淡淡一笑：「太苦了，我喝不下，蜜餞就在外頭的食盒裡，你知道的。」

丫鬟有心盯著少夫人喝下藥，可主子到底是主子，少夫人願意喝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她也不敢託大無視少夫人的命令。

瞧著少夫人神色舒緩，丫鬟心想應該不會出岔子，於是趕忙「哎」了聲應下，轉過頭去外間取蜜餞。

丫鬟一出隔簾，玉翠便起身將滿滿一碗湯藥倒入了窗下一排的綉橘盆栽中。

丫鬟回到內間時，玉翠正低眸輕輕著擦拭唇上殘漬，那刻芙蕖浮雕的玉碗就擺在一旁的桌上，已經見了底，只有一兩滴褐色的葯汁順著葯碗內側弧度，緩緩匯入碗底。

丫鬟微詫，吶吶小聲問：「少夫人，您……您這麼快就喝完了……不是說，說要拿蜜餞嗎？」她手裡捧著裝蜜餞的食盒，略有些不安。

玉翠抬眼，神色自然：「蜜餞雖甜，可和那葯混起來，還不知又是什麼怪味，索性一仰頭喝完了省事。」

「……哦。」丫鬟聲音小小，不敢置喙，隨即又愣頭愣腦地問，「少夫人，那這蜜餞您還吃嗎？」

「拿出去吧，現在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