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句名言

「這件事，還有其他人知道嗎？」寇端雲問。

「我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他們知不知道我不敢說，不過有一個人應該是會知道的吧？」

寇端雲抱着膝蓋坐在地上。

氣氛有一絲微妙的變化，黑暗之中寇庭舟雖然看不見寇端雲的動作，卻潛意識地察覺她應該是有點兒難過。

寇庭舟安慰道：「其實你很儘力地去扮演她了，只是我曾與她朝夕相處，對她實在太過了解，所以你沒有騙過我。」

他說着，不知想起了什麼有意思的事，忽然笑了起來，「你知道嗎，雲妹小時候聰明得很，小腦袋中總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有一次姑母從紫宸仙府帶了一串九連環回來，跟我們兩個說紫宸散人有一件寶物，我們兩個誰能解開九連環，寶物就送給誰。」

「那九個玉環全都扭在了一起，就像個沒炸好的麻花，每個環都嚴絲合縫的，我解了一下午都沒解出個所以然來。這時候雲妹接了過去，她只看了一眼，就將九連環摔到了地上，玉環應聲而碎，環與環之間還真是徹底分了家。你說她聰不聰明？」

寇端雲順着寇庭舟的話說道：「當然聰明，怪不得你喜歡她。」

寇庭舟嘆口氣道：「是啊，其實你也很聰明。」他頓了一會兒又問道：「那麼你是從哪裏來的呢？也是從某一個小世界中『魂穿』到雲妹身上的嗎？」

寇端雲長了張嘴，但寇庭舟不是寇端雲的雙.修道侶，主世界的秘密不能跟寇庭舟分享，她略帶歉意道：「對不起，我沒有辦法說出來。」

寇庭舟道：「我理解，每個世界有每個世界的規則，你那個世界的規則無法傳遞給我所在的世界，就像我所在的世界無法傳遞給這個世界一樣，說到底我們是不同的人。」

寇端雲驚異於寇庭舟對「穿越」一事竟然了解得如此之多。

若是放在以前，別說是穿越到另一個世界，就是除了他所在的世界之外是否還有其他世界存在他都不敢相信，可如今他親眼看到別人信筆寫出的故事演繹成真實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也有活生生的人和活生生的悲歡離合，他不由得想到，他自己也是別人故事下的一個人物嗎？他的雲妹也是嗎？

「我還有一個問題，你的靈魂穿越到雲妹的身體中之後，雲妹的靈魂會去哪裏？會消散嗎？還是會去到另一個世界？我......還能再見到她嗎？」

沉默良久沒人回答，寇庭舟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我知道了。」

「對不起......」寇端雲的聲音快要縮成很小的一團。

「沒什麼。」寇庭舟搖頭，「我要歇一會兒，若是景扶蘇過來，麻煩你叫醒我。」

他說罷就把頭扭向一片黑暗之中，不再發出任何聲音。寇端雲知道他不願再和自己這個「搶走」他最喜愛的妹妹的身體的人說話，識趣地閉上了嘴，一雙大眼睛望向漆黑的船艙，只覺得船艙內又平添了幾分濕冷。

【系統監測到宿主體內出現阻礙靈力運轉的咒石，是否開啟支線劇情，繼續挖掘人物設定，兌換積分清除咒石？】

景扶蘇的小船不知道要開往何方，也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到達目的地，她被困在這一小方天地中，唯一的隊友還拒絕通話，難免有點無聊。更何況她體內靈力被咒石壓制，若是景扶蘇發難，連還手之力都沒有，此時不除更待何時，寇端雲立刻對系統道：「開啟！」

眼前的透明面板上出現了一行字：請問人物的第三句名言是什麼？

為了彰顯原著女配刁蠻任性，無理取鬧，馬樂樂給人物設定了三句名言。寇端雲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歪打正著碰上一句，在琅嬛山下張家村中又撞大運碰上一句，現在系統問她第三句，那麼問題來了，馬樂樂雖然做出了這個設定，但他沒寫這三句都是什麼呀。

難道這是一道概率統計問題，能把整部小說默寫下來的寇端雲開始一句句搜索女配說過的話，經過快速的查找分析，她腦海中出現兩個字。

「笨蛋？」她有點不確定，總覺得說出來語氣不對勁。

果不其然，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紅叉，下面一行小字提示：請宿主結合人物身份，做出回答，還有兩次機會。

原主的身份寇端雲真是再熟悉也沒有了，可她一向小心謹慎慣了，將所有的條件又在腦海中回放一遍，忽然福至心靈，對系統道：「瓜貨！」

「笨蛋」這個詞多少有些親昵的味道夾雜其中，又要罵人蠢笨，又不能語氣太過委婉。原主是渝州人，如果在現實的世界中用渝州話罵出來就是「瓜貨」。

寇端云：我真是個小機靈鬼！

【回答錯誤，還有一次機會。】

這也不對？難道自己還落下了什麼嗎？她在黑暗中凝神靜思，不多時腦海中又蹦出來了好幾個答案，可總覺得每一個答案離正確的那個都差了點兒什麼。

差了點兒什麼......

她閉上了眼睛，在一瞬間后立刻睜開。

差了點兒果斷的決定和孤注一擲的自信。

她對系統道：「胎神！」

一瞬間，那股一直壓抑著自己靈力的力量驟然消散，她似乎聽到了什麼東西在體內碎裂的聲音，緊接着洶湧的靈力如同浪潮一般噴涌而出。

先天靈寶，不，系統，它已經好久沒有聽到小主人再對它說出這兩個字了。

它激動得難以自持，一段過往的記憶從體內湧出。

寇端雲看着眼前的屏幕發生了變化。

寇晚容身穿一襲黑色衣袍，臉色有幾分憔悴。她躲在廊柱后張望，見左右無人，才緩緩走出，足尖一點，整個人像一道殘影般從迴廊上掠過。

她來到一扇大門前停下，手掌貼在門上，確定門內無人，才推開一道狹窄的縫隙閃身進入。

裏面是一個空曠昏暗的大殿，她思索了一瞬，走到殿中一根柱子旁，在柱身上以固定的頻率敲擊了幾下，柱子居然從中間打開，眼前出現了一道通往地下的台階，寇晚容不敢燃起火符，就這樣抹黑沿着台階走了下去。

四周一片漆黑，不知走了多久，屏幕上開始出現一點物品的輪廓，這大概是一個儲物間。寇晚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圈，摸索到最裏面的一面牆壁。

牆壁光滑一片，沒有任何異樣，寇晚容腳下卻開啟了一個法陣。就在這法陣亮起光芒的一瞬間，牆壁上也閃現出一個法陣。這個法陣寇端雲從未見過，它似乎不是一個，而是好幾個法陣的疊加，看上去相當複雜。

寇晚容站在法陣前，整個人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兩道秀眉都快擰到一起，拳頭攥緊又鬆開，鬆開又攥緊。

寇端雲就利用這個時間推算了一下陣眼，可這陣法實在太過複雜，她算了許久也沒算明白。

這時，屏幕中的寇晚容忽然說話了，她的嗓音像是撕裂的錦緞，說出來的話包含着最深切的無奈，「師父，景師兄婚禮那日，你曾跟徒兒說過開啟先天靈寶陣法的方式，徒兒當時只當你是酒意正濃不小心宣之於口的玩笑，畢竟那說先天靈寶，徒兒無論如何都不敢打它的主意，只是如今......我的女兒性命危在旦夕，師父，徒兒不孝，但這或許就是天意吧。」

她說罷，直接伸手拍上法陣中的一處，那法陣顫抖起來，片刻之後碎裂成點點光斑，牆體之前憑空伸展出一個空間來，而那塊通體漆黑的先天靈寶宛如初生的嬰兒一般，靜靜躺在其中。

不遠處山洞中閉關的紫宸散人忽然噴出一大口鮮血，他伸出蒼白修長的手指在空中徒勞地抓着什麼，臉上出現痛苦的神色，口中喃喃道：「晚容......」

寇晚容取了先天靈寶，一時間卻犯了難。

對雲靈陣尚未修復好，隨時面臨着再次崩塌的風險，到時候整個渝州城又會變成血流漂櫓的人間地獄。拯救天下本該是一個修士畢生的信仰。但，她的女兒在妖獸的重擊之下身受重傷，心肺碎裂，已經是回天乏術，現在全憑她用靈力吊著一口氣，什麼時候這口起消散了，她就要永遠失去自己唯一的女兒了。

救天下，還是救女兒？

她捧著先天靈寶的手撲爍爍地顫抖起來，一雙手將寇晚容的手緊緊握住。

林幽潔道：「晚容，天下人的安危固然重要，可它不該讓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小女孩去承擔。你是對雲派的掌門，守護對雲靈陣和渝州的太平是你本該做的事，可你也是一個母親。」

寇晚容道：「可是.....」

「晚容，你真的捨得端雲嗎？」

寇晚容眼中淚花閃爍，「我捨不得，但我可以陪她一起去死。」

林幽潔嘆道，「你是可以，為了別人你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你什麼都能咬牙堅持，你什麼都不在乎。可是端雲呢？你盜取了先天靈寶，已經是天底下最自私的修士了，你還想成為天底下最自私的母親嗎？」

寇晚容久久不能言語。

那天夜裏，寇晚容守在小雲閣中，望着如豆般的燈光出神，一會兒腦子裏出現自己在紫宸仙府學藝時的場景，一會兒又將目光落回到面如金紙的女兒的臉上。

又有絲絲血跡從寇端雲胸口滲出，就在寇晚容轉身去拿紗布的時候，忽然後山傳來一陣劇烈的搖晃。她眼疾手快，立刻緊緊抱住床榻上的寇端雲。

寇庭舟在這搖晃之中衝進小雲閣，大喊著：「姑母，雲妹，你們沒事吧？」

寇晚容對他搖頭，寇庭舟趕忙去挪動床頭的東西，以防掉落下來砸傷寇端雲。

過了好一會兒，震動才平息下來，寇晚容吩咐道：「照看好你妹妹。」話音未落便向後山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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