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問

不要問

狐魄兒彎著眸子笑了笑,「我知道,只是,師父不要嚇到就好。」她伸出一隻胳膊遞到了他的跟前。

白無泱瞬間驚愣的看著她,狐魄兒也是看著他的神情愣了愣,有些窘迫的剛想轉身順便抽回自己的手臂時卻被他蠻橫的一把拽住了,她又縮了縮手臂尷尬的說:「你看,我就說不看才好吧,不要緊的。」

狐魄兒還要往回抽,可白無泱卻毫無預兆的直接扯掉她的那層外衣,突然的脊背微涼,刺的她一哆嗦,但惶恐更勝涼意,背對著他不敢回頭。

白無泱眼尾泛著猩紅,竟有些哽咽,什麼叫體無完膚?擺在眼前的,灼的他的心說不出的痛,他說:「是為了我嗎?」

狐魄兒有些瑟瑟發抖,未答。

白無泱又深吸一口氣,「我說是為了我嗎?」

狐魄兒的身子顫了顫,依舊未答。

白無泱有些惱怒的喊:「狐魄兒!我問你話呢,這一身的傷是為了我嗎?」

「不是!」她眼尾泛著余紅,慌亂的回答。

「那是為誰?」他問。

「不小心!」她低著頭,淚光閃動著說:「碰上了一場天災,跟誰都沒關係。」

白無泱握緊了拳頭,「那隻貓妖,想必也很清楚吧?」

「不要問他、」一顆心寒到了谷底,她緊張的說:「不要問!」

白無泱不知為什麼,自己的情緒波動竟然如此之大,眼底的那層難以言說的情緒是怎樣都掩飾不住了,他抬起手,指尖輕輕的從她的傷口處劃過,狐魄兒便覺渾身一顫,終是沒忍住那丟人的眼淚……

他聲音有些微啞,「有多痛?」

有多痛?

狐魄兒從拜仙山醒來的第二日,便來到了雷界前,不知死活的以身犯險的非要闖出去。

漫天雷劫數萬重,逃無可逃避無可避,道道都要生生挨下,一道天雷下,筋骨灼灼。

兩道天雷下,烈焰焚身。

三道天雷下,已無完卵。

四道天雷下,十丈之內萬物無生。

五道天雷下,魂散九天。

沒有誰能挨到萬道天雷加身是個什麼蝕骨的滋味兒,那種不可言說的痛,也只能將它深埋在記憶里的某一個隱蔽的地方了。

萬道雷劫劈了半月,朱八芝和阿狸他們望著那一團焦黑的她,心如刀絞……

還活著嗎?

怎麼可能還活著?

一次作死有人護你,兩次作死有人保你,但你就在這樣的金剛罩鐵布衫下,依然繼續作死,終於,金剛罩也有罩不住的那一天,鐵布衫也有被撞破的那一天,誰還能有這個能力再護你周全?

我們有心護你,可再無力為你,一聲聲無聲的啜泣,終是變成了漫山遍野的歇斯底里。

痛,有多痛?

痛的不止是萬千天雷下的你,還有冷眼旁觀無能為力的我們。

昨日的推杯換盞大言不慚,今日就變成了生死相望永生訣別,昨日的紅綢漫山,已換得今日白綢輪轉,昨日的紅燭還在閃閃,今日的白燭就濕了瞼眼。

痛,誰不痛?

我們伴你年少輕狂,鮮衣怒馬。我們伴你懵懂歲月,彼時無暇。我們伴你意氣風發,戲蒼天不怕。我們伴你生死輪迴,道一聲誰家的狐兒膽大?

我們見過你的高傲也見過你的落魄,見過你的氣焰囂張也見過你的謙卑恭順。

天天作死的你到底是哪裡好呢?哪裡都不好,只是好巧,我們就覺得你這個樣子剛剛好。

痛,都在痛!

不是講給誰聽,不是演給誰看,這一抹痛,是每一個拜仙山上的小妖精深藏在心底的一道疤,只有在夜色闌珊時,反覆的撕給自己看罷了!你護過每一個山中精怪的周全,不知你自己可還記得?

數日之後,誰都沒有去動這幅焦灼的屍體,都希望她還能向往常一樣,能夠自己爬起來,一眾精怪皆是看著、守著、等著,從滿懷希望……直到心灰意冷……再到希望燃起和傳說中的奇迹……

狐魄兒忍著眼尾的余紅,啞著聲音說:「痛嗎?有點吧,我還好些,昏死過去也就沒知覺了,阿狸他們的心裡才更痛吧!」

白無泱也在隱忍著,撫在她背上的手都有些抖了,他低聲問道:「他們是誰?」

是誰?

是一群守了我兩百年的小妖精!

她彎眸笑了笑,「一群傻透了的妖精啊,只要對他們好一點,便心甘情願的陪我作天作地的妖精。」

狐魄兒撿起衣服,便要披到身上,白無泱突然有些急促的道:「別穿……我……」

狐魄兒驚愣的看了看他,又低頭看了看拽住她衣服的那雙手。

白無泱也低頭看了看,本該放手才是,他卻鬼使神差的把她手中的另一半衣服也都扯到了自己的懷裡,再低頭看了看手中有些褶皺的衣服時,又非常鎮定自若的將它折好後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上說:「我隨身帶了些有助傷口癒合的葯。」

狐魄兒看著他的眼睛愣了一會兒,才有些恍惚的問道:「師父、你是要幫我嗎?」

白無泱在猶豫是或不是的時候時,又見了鬼般的點了點頭。

狐魄兒燦爛一笑,「真巧。」她說:「曾經我們離別時,一起做的最後一件事便是他問我、」她又將笑意含在了眼底說:「可以幫他嗎?」

他抬頭看她,「那你……幫了嗎?」問完,白無泱就覺十分尷尬,也不知自己這是為點什麼。

狐魄兒垂下眸,眼中凝起一絲霧色,可嘴邊仍是掛著淡淡的笑意,她說:「幫了呀,不過,幫過頭了,幫了個倒忙。」

「他不會怪你的。」白無泱應該是想要安慰她才說了這樣一句。

「是嗎?可他沒有你這麼好說話,我終是把他氣走了。」狐魄兒滿眼的寵溺,抬眸又看了看他,「你怎麼不問我,他讓我幫的是什麼忙呢?」

「那你幫的是什麼忙?」白無泱順著她的話問了下去。

狐魄兒揚了揚眉有點戲弄的看著他,笑了笑沒有回答。

「怎麼了?」

她含著笑低下了眸,「還是算了,我怕髒了師父的耳朵。」

白無泱看著眼前這頗似充滿戲弄的笑意,臉頰瞬間有些微紅,想起了她的那些佳作,「我……」

「謝謝師父幫我。」她坐到了他的跟前,自顧自的說:「我能夠活過來,還多虧了太上老君相助,那個老東西煉仙丹的本事可是不得了,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想著救我一條小命!」

狐魄兒砸吧了一下嘴,「阿狸他們可沒少被他折騰,但看在我好歹也是撿回來一條賤命的份上,他們倒是心甘情願的當上了太上老君的狗腿子。」

她回想了一下,太上老君那老東西,到現在還扣著狐羽楓和拘靈二人給他跑腿呢,還美其名曰說是為她尋葯去了。

可她又忽然想起了相望,要是它在,它的相望花果可是療效顯著,哪裡還用的到這麼麻煩,她又深呼一口氣,也不知自從屠天後它現在哪兒去了。

白無泱一邊給她上著葯一邊聽著她說,心亂如麻,自從見她第一眼開始,這顆躁動的心就沒消停過。

「師父?」

「嗯?」白無泱回過神來,「疼了嗎?」

「沒、」她說,「我想這幾天離開一下可以嗎?」

「不可以!」白無泱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了三個字。

「哦。」

白無泱的手頓了頓又道:「你要去哪兒?自己去不可以,我陪、我和你一起去、可以。」

狐魄兒又偷偷的看了他一眼,臉上掛著淺淡的笑意,「師父陪我啊,陪我一起嗎?」

誰要陪你,白無泱把疊好的衣服丟給她冷冷的道:「穿上!」而後,沒再搭理她。

冷月如勾,夜深有些寒涼。她偷偷的化作一縷青煙遛了出去。

剛剛還月朗星稀,須臾便烏雲頓起,風起雲湧的在空中殘卷了一翻似海浪怒吼般的追逐氣勢,狐魄兒面無表情的瞥了天空一眼,便快速的向百里之外的山裡掠去。

一道電閃照亮了一方夜空,隨即便是轟隆隆的炸響,道道天雷滾滾而至的在追趕著一隻渾身上下一片焦黑的九尾狐,九尾狐東躲西藏,終是躲不過那密集的天雷,總會生生的挨上幾下再咬咬牙,繼續向著山裡跑去。

與此同時,葫蘆內的貓妖突兀的踹開了洞門,一陣風似的沖了出來,隨手化了一柄仗劍,發了瘋似的胡亂砍去……

葫蘆內的妖精們「……」

外面那刺耳的天雷,皆數聲聲的穿透到了葫蘆里,白無泱睜開眼,看著葫蘆的異動,再看看空空如也的床榻,面色驟冷,放出了那隻已經發了狂的貓妖。

貓妖剛一出來,便二話不說的衝出門外,一陣腥風撲面而來,貓妖便罵了一句,「蠢貨,該死,死了到是落得乾淨!」

他看了已經站在身邊的白無泱一眼便道:「去最近的山林。」一陣颶風掠過,就沒了他的影子。

白無泱面色更沉,也緊隨其後的向著山林疾掠而去。

雷劫之下,若只是劈下幾道,老天可是覺得太少,就算是萬道天雷齊劈,老天也不嫌太多,所以,劈下的天雷已無幾道可言,盡如瘋魔般想要劈她個黎明破曉,方才解恨。

待天色漸曉,天雷才漸漸散去,漫山之上也變的一片狼藉,在斷壁殘垣之下,趴著一隻渾身上下更加焦灼的小東西,它眉頭緊皺呲著小狐牙,漸漸的目光渙散,顫抖的身子終是變得一動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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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我們緣起上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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