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去哪個高中我說了算

寬敞舒適的高家大客廳里立著兩個人，石娟拿著抹布一邊擦桌子一邊生氣地盯著高大山。高大山也無奈地歪著頭看著石娟，然後用手使勁撓了撓頭髮愁眉苦臉地說：「我的姑奶奶，你逼我也沒用啊，你也知道我打農村來的，我家往上三代都是木匠，再往上說不定能追溯到魯班傳人呢，能在哪個衙門裡有過硬的關係呢，真沒有啊！倒是你，你娘家是本地土著，你想想還有沒有能找的人。」

「我？你還真會踢皮球呢，隨隨便便一踢就滾到我跟前了，好！我現在就捧著十二分的誠意告訴你：「但凡我娘家有半個遠房親戚在一中哪怕當過保安，我當初也絕不會讓你一碗餛飩給騙回家！」石娟使勁把抹布往桌上一扔，氣呼呼地回答。

高飛在房間拿耳朵貼著門，正屏住呼吸聽著樓下雙親的爭吵。「咦？咋停下來了？」他扔了一塊薯片到嘴裡，自言自語道：「吵吧吵吧，等你們吵完了我再告訴你們，打死高羅玉我也不會去一中的！」為什麼要拿高羅玉發誓呢？因為萬一大人們發個火自己也不敢不去，所以去了這個誓也不會影響到他。「對不住了兄弟」，高飛隨便良心不安了一下下，就哼著歌坐下來等著看爸媽誰最終想到辦法。突然腦抽了一下，又想：「我要不要下樓直截了當表達一下我內心的真實想法呢？畢竟我分數擺在那裡，都是省重點，能上哪個學校上哪個學校唄！就不麻煩您們了！居然還找關係開後門？專吹不良之風！就目前來說，我還只是個孩子啊！就不怕把我給教壞嘍？」高飛拿起小說一摔：「到底是誰去上學啊？我的高中憑什麼讓別人決定？去哪個高中不是由我決定嗎？還懂不懂未成年人保護法了！」想到這裡他立刻火冒三丈，呼地一下子站起來。可剛剛準備開門的手伸出去又連忙縮回來了，只見他若有所思地擺擺右手說：「不對不對，我現在不能明目張胆地反對去一中，他們會強烈懷疑我的動機，這些奸商主意太多，逼急了說不定還真憋出個遠方表叔的二大爺在一中當班主任呢！不不不，讓他們掐一會，我得穩住，得按兵不動。」

這時樓下高大山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誒，王總你好你好，忙著呢？哦，沒什麼事，上次你家那個床墊非常好，恩呢，快賣完了，我就知道你忘了送所以提醒你一下，哦喲不客氣不客氣，都是混口飯吃的，你這次可以多送十張到我公司，沒事，就說我要求的多送十張，我一會給經理打個招呼，不客氣不客氣，就這樣」高大山故意停頓了一下又說：「哦，對了王總，我差點忘了要問你個事，上次訂貨會好像聽你說你妹夫在一中教書不知道是不是我記錯了，哦有這事啊？太好了太好了！沒事，就是家裡孩子今年中考，比一中的線少幾分看看能不能弄個家屬子弟優先的名額，哦，好好好，那就麻煩你了啊！好的好的，再見！」掛了電話，高大山喊：「石娟，有點希望，王總說幫我問問，他妹夫是高三實驗班班主任，他現在就親自幫我去問。」「知道了。」石娟應了一聲又忙活起來。幾天沒在家做飯，廚房被高飛弄得亂七八糟，碗放進碟子櫃里，筷子上下頭胡亂在一起，「這孩子，你收拾就好好收拾唄，老是要我再整理一遍。」石娟嘴裡埋怨著，心裡卻甜絲絲的，兒子總算是上了重點線。

此時葉帥正跟著媽媽石家慧坐在一輛中巴車的最後一排，這是直達松城的班車。人還挺多，緊趕慢趕總算是有空著的座位。松城離安市並不遠，三十公里的路程，安市以前就是一個縣城，後來才撤縣建市。為了讓兒子了解松城中學，石家慧笑著小聲說：「以前安市還是縣城的時候，松城中學可比一中牛多了，媽媽在一中上高中的時候，一中還只是一個普高，市重點都算不上，安市的重點大學名額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是松城中學包攬了，一中偶爾冒一兩個。」葉帥一聽特興奮，就好奇地問：「現在怎麼就不如一中了呢？什麼時候開始衰敗的？」石家慧見兒子來了興緻，連忙回答：「不知道具體的時間，大概是我跟你爸戀愛的那段時間，有一年教育局為了把城內的一中打造成全縣最好的高中，直接把松城中學的老校長調到一中來，後來幾個優秀的老師為了追隨老校長也陸陸續續來到了一中，一中就越來越好，松城中學因為傷了元氣，地理位置也沒有優勢，所以大不如前，還好後來教育局禁止松城中學老師往城裡考，才保住省重點的種子力量。」葉帥點點頭說：「原來是這樣，這不成了釜底抽薪嗎？原來一中也是我們松城中學孵出來的小雞仔。」說完母子倆一起笑了。

很快到了松城車站，石家慧下車后又拉著兒子走了大約五百米坐上一輛路牌叫「程普」的小巴士，葉帥奇怪地問：「媽媽，松城中學不是在縣城嗎？」「你真聰明兒子，雖然名字叫松城中學，其實不在松城城內，那是一所有年代的學校了，在程普鎮，離縣城十幾公里呢！」石家慧耐心地解釋道。車子從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開出了縣城，在兩旁都是金黃色稻田的鄉村公路上行駛著。

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車子停在一個三岔路口，路邊停著幾部一模一樣的小巴車，「下車了程普到了！」司機喊著。葉帥下車環顧四周，兩條柏油的路面幾乎沒有了柏油的痕迹，隔一段就有幾個淺淺的小坑，兩邊都是小商鋪，小超市小服裝店小理髮店，還有……賣農藥化肥的…琳琅滿目。總之就是一個字：小！石家慧拉著滿臉疑惑的兒子，就往車站左邊方向走，其實這也算不上個車站，就是所有的班車固定的停在這個三岔口，停在這裡，這裡就成了車站。

「這裡怎麼這麼小啊！」葉帥失望地問。石家慧一邊打開手機發信息一邊回答：「我很早以前來過一次，那時候這裡更小，還破舊，現在好多了！等等啊，我看看，好像是往這邊走」，走了一段路手機提示音響了，打開是一條語音：「小石，你順著車站左邊一直走，走到底有個菜場，菜場門口往左拐一直走就到了」「好的好的房東大姐，我知道了，麻煩你出來接一下我們，最好到菜場門口來接。」然後又拉著兒子一直往前走。

石家慧這次是帶著兒子來租房子的，分數出來了就託人查了排名，確定就是松城中學統招線上。因為招錄信息一公布，這邊就會有大部隊來租房子，聽說房源還挺緊的，所以她果斷帶兒子趕在別人前面來租房子，聯繫熟人打聽到這邊一個房東，加了微信就聯繫好了，剛剛一批高三的退房正好來挑個好點的。當娘倆走到路口，就看見兩個一人高的水泥墩一左一右立著，上面搭著一塊鐵皮做的門楣，幾個紅色的大字潦潦草草：程普菜市場。往裡一看，一個人都沒有，地上全是爛菜葉子，一片狼藉！甚至連一個棚都沒有，就有幾個賣肉的大木凳。「下雨都打著傘來賣菜嗎？」葉帥一看打趣道。石家慧早已將一切盡收眼底，一陣悲涼湧上心頭，內心獨白：「天啊！在這裡要待三年！三年哪！不如殺了我吧！」表面卻強裝鎮定，說：「也可能是穿雨衣來賣。」說完咧開嘴跟著兒子笑起來。

「你好，請問是小石嗎？」聽到聲音，石家慧轉頭一看，左邊土路上走來一個五十左右的女人，上身穿著一件迷彩短袖體恤衫，下半身一條白色七分褲，此時她眼睛正飄忽不定地望著石家慧母子弱弱地問了一句，似乎是怕認錯了人。看她拘謹的樣子，石家慧立刻笑著回答：你好，我是石家慧，你是房東大姐吧？」確定了是自己要找的人，房東大姐鬆了一口氣說：「是的是的就是我，我還怕認錯人了呢！你不知道這邊租房子的都有自己的群，別人聯繫好的人我就不能胡亂搭訕了，這是規矩。」看到石家慧面帶微笑地點點頭，房東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因為她知道第一印象就是成功的第一步，一看就是個老房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