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牌

攤牌

莫然順利畢業,相對輕閑的好時光也到頭了,為了彌補畢業前空置的工作期,顧婷恨不得24小時都給他排滿。朗行清真是心疼,好好的小男友一下變成了包身工。莫然雖然年紀小,可能也是被虐慣了,本是不甚在意的,可是最近朗行清沒有出差,朝九晚五的獨自歲月靜好,他便對顧婷心生不滿。

「莫兒啊?」莫然前天還在畢業舞台上耍酷,隔天便在炎炎夏日被送到離太陽更近的海南拍攝廣告。還沒出機場,顧婷掐著點兒把電話打過來。閑置了些時日的搖錢樹又開始掉果兒了,顧婷還是抽出幾分鐘人文關懷一下。

聽着耳機里傳出的顧婷掐著嗓兒故做溫柔的聲音,莫然渾身一激靈:「顧總好。」

不是婷姐,而是顧總,顧婷已經知道莫然心裏的憋屈,她也不拿腔做調了,正了正聲音說:「下飛機了?」

「嗯,剛下,還在機場。」莫然一板一眼地回答。

「我剛把這幾個月的行程發給小李了,到了你們倆都先過一遍,自己好好準備一下。」顧婷故意忽略了莫然的情緒。

「行程嗎?好的,我一會兒讓小李看看。」莫然說這話的時候給小李一個眼神,機靈的小助理立刻用平板調出了郵件打開,把頁面送到莫然面前。莫然把自己手機揣在兜里,接過平板,看到滿屏的紅色,先頭疼地皺了皺尾。一聲表達不滿的「嘖~」脫口而出。

隔着電話顧婷都能想像出莫然的牙疼勁兒,不過她不但不愧疚,反而有些看熱鬧的態度說:「莫小然,我希望你時刻記住,關係再好的經紀人,她首先得是個資本家…」

入了這行,比別人有更高的曝光率,註定要比別人付出更多,他早就知道這個了,他不怕這個,只是因為和朗行清獨處的時間少了才會有些小情緒的。

「您是最好的資本家。」雖然明白但莫然還沒辦法這麼快釋懷。

「謝謝你的誇獎。」顧婷自動屏蔽了莫然的小諷刺。

「你現在人氣比較旺,邀約比較多,要趁熱打鐵,工作已經安排到9月底了,這段時間要以工作為重,什麼七情六慾小情小愛的,暫時放放。我剛才算了算,這段時間一共接了20多家代言,衣食住行,差不多覆蓋全社會行業了,估計下個月起你的身影要出現在大街小巷了,所以你自己的生活管好點兒,別給我沒事兒瞎加料,出現負面新聞,你要面臨巨額賠償,聽見沒有?」

莫然何止聽見了,聽得直頭疼,他有什麼負面新聞,顧婷無非在提點他不要讓人發現朗行清和他的關係。

「嗯,放心吧…」莫然雖然不爽,但早就習慣了。

掛了電話,莫然開始想剛分開幾個小時的朗行清了。這時候應該還在上班,莫然按捺住想視頻的衝動,只是發了條微信:「我到了。」等了一會兒沒有回信,應該是在忙。於是坐了車去酒店安置。

朗行清這兩天也很忙,但並不是在忙工作。他並沒有堅守在莫然以為的工作崗位上。莫然前腳飛海南,他後腳就飛了重慶,他請了兩天年假。袁芹是從來不計他考勤的,但朗行清自己自覺,雖然假期計了,可是工作一樣做,飛機上朗行清也不忘批核設計部提上來的稿子。朗行清在設計方面有獨特的天賦,袁芹說這就叫年少有為。

當初他和莫然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全網都知道了,必是也瞞不過朗父母。他當時不知所措,單方面去荷蘭,不但沒和莫然說,也沒有與父母商量,只是獨自決定后通知了家裏。父母知道他一向獨立有主意,但同性相戀這麼大的事兒還是擔心得要命,媽媽一邊失眠好久,電話里也不敢提這件事兒,還是最後朗爸爸擔心老伴吃不消,沉不住氣直接問了朗行清。父子倆第一次身處異國起了衝突。通話不歡而散,老父親怕孩子壓力太大,沒敢追究,自己在心中慢慢化解憂思。

朗爸那兩個月過得挺痛苦,心裏有事兒,見不到兒子面,電話也解決不了問題,而且他怕把兒子刺激大發,又不敢和老伴兒商量,本來就已經嚴重失眠了,這事兒只能自己在心裏憋悶。不過朗父教書育人大半生,中途還有幾年被派駐到日本,他對這些事兒的態度很開明,原就本着並不排斥的思想,可是攤到自家兒子心裏總歸是不舒服的。他沒想太久,就平靜下來,一個是他並不清楚兒子現在的狀態,是拍戲拍出火花,一時興起,還是一直以來就對小姑娘沒什麼興趣,朗父回憶了一下兒子從小到大身邊的朋友,也沒什麼頭緒,反正電話里並沒有說得特別明確,心情不好,一時衝突也是有的;萬一真是這個發展趨勢,他攔也是攔不住的,愁也沒有用,等回來要好好談一談。

朗行清和朗爸爸電話衝突后挺後悔的,可是一來忙二來不知道怎麼開口,後來的幾次電話聯繫,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了這件事兒,爸爸也沒提,應該也是不知道怎麼說。

朗行清打定主意,回來要和父母公開談一下這件事情。後來莫然表現出明顯的沒有安全感,也讓他很心疼,他要和莫然徹底定下來,首先就要過父母這一關,一個是他的父母還有就是莫然的父母。

朗行清回到家,爸媽都很激動,算下來已經有一年多沒見到兒子了,媽媽這樣一個知性女性,也差點當場掉眼淚。這半年多,兒子過得有多苦,二老只會更不易。朗行清也覺得對不起爸媽,沒出人頭地揚名立萬,先遭遇了滑鐵盧。

媽媽拉過來剛進門的兒子,抬着腳抱住了,兒子已經長大成人,不彎腰已經抱不到了。朗行清體貼地彎下來摟住媽媽,媽媽抱着使勁用拳頭錘了錘他的後背,用了些力氣,朗行清被錘得有些氣喘,有那麼多想道歉的話都說不出口,他只輕聲喊了一聲:「媽,我回來了。」

媽媽鬆開他,仔仔細細看了一圈朗行清的眉眼,又上下打量捏了捏他的肩臂,這才回答:「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一向穩重的朗爸爸,也不由得從書房走下來,走過來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爸爸重重地一拍,卻拍落了朗行清心頭的一塊石頭。他預感他和莫然的事情在家裏應該不會太難溝通。

晚上雖然只有一家三口,哦,不是,還加上堅果姑娘,朗媽媽做了一大桌子兒子愛吃的飯菜。朗行清埋頭便吃,先滿足口腹欲,再來談感情的事兒。

席間其樂融融,大家都沒提不開心的事兒,爸爸媽媽也頻頻給他夾菜,這是很長時間沒有的事兒了,他知道這是父母對他表現關心的一種方式。由於太長時間沒見,堅果也難得的在吃飯時間不要嘴,安安靜靜地趴在朗行清的腿上粘人。

吃過飯朗行清幫媽媽收拾了碗筷,一直在廚房母子情深。朗爸爸打開電視看新聞,也心不在焉,自打兒子進門他就在心裏盤算,他這次回來一定是要聊聊感情的事兒,雖然已經想得挺開的,但心裏還是有些忐忑。朗爸爸坐在可以看到廚房的一側沙發上,不時向里瞟幾眼,耳朵豎着聽裏面不時傳來低語和笑聲,新聞放得再大聲也沒聽進去一句。

新聞聯播剛播完,朗媽媽脫了圍裙從廚房和朗行清一人端一大盤水果放在客廳茶几上。堅果被爸爸扔得狠了,留守兒童般寸步不離的粘在朗行清腳邊,朗行清走路的時候要留神怕不小心踩上它。

朗爸爸正了正身子,看向電視屏。

看正座沙發空着,朗媽媽不解地問:「怎麼坐到邊上去了?」

「啊,昨天睡得有點兒脖子疼,這麼轉着舒服。」朗爸爸答得有些心虛,為了真實性還用手摸了摸脖子,自己轉了轉。

「落枕了嗎?」朗行清往下手裏的果盤,隨手在身上擦了兩下水漬,走過去給朗爸爸揉肩,本來想說「不用了」的朗爸爸,感覺到兒子蒼勁有力的大手擱在肩頭時的舒服勁兒,便咽下欲出口的話,還往後靠了靠身。

「崩管他,什麼落枕,就是梗著脖子看手機看的,說多少遍了不聽,以後瞎了我就和他離婚,去北京咱們娘倆過。」朗媽媽滿嘴的嗔怪都透著心疼。

「咦~好厲害的婆娘~」朗行清湊到爸爸耳邊輕聲說。朗爸爸也悄悄歪頭斜視和朗行清對視,撇著嘴連連點頭。

朗媽媽瞥了爺倆一眼,拿起一個蘋果,坐在正座上,拿起遙控開始調台,熟練地定格在《縱魂》頻道。

朗行清看了有些傻眼,明顯感到手下肩膀也一用力。

「換別的吧,自己看自己的戲好羞恥啊…」朗行清出聲抗議。

「拍得挺好的,我總沒時間,還沒看完呢。」實際朗媽媽都刷完好幾遍了,在家沒事兒想兒子就看,看到劇中人物受非議聯想到現實還跟着一起抹眼淚,感覺劇中的魏冰和朗行清合為一體了,怎麼看怎麼憐愛。

朗爸爸從來不看這種電視劇,可是也跟着一起看兒子,覺得製作還挺用心的,只是每次看到魏冰和藍相互動的時候總是唉聲嘆氣的,媽媽煩躁,每次都讓他不愛看別看,別在這裏破壞氣氛。

劇集剛開始,主題曲一響,媽媽就問:「歌兒是你唱的?」

「我唱過一版,不過這個不是,這是專業哥手唱的。」朗行清解釋。

「哦,我說聽着不太像,那魏冰的聲音呢?怎麼好像和你也不大一樣?」媽媽又問。

「嗯,是專業的配音老師配的,不是我的原聲。」朗行清耐心答疑。

「哦,怪不得的,感覺是你,可細聽又有區別,這個老師很厲害啊,很像你說話的方式。聲音也怪好聽的。」媽媽誇讚著。

這集演到魏冰被眾人質疑,無奈自盡,重生后被眾人發現,準備合力抓捕,危機時刻藍相孤身救人,不顧與全世界為敵也要保護魏冰的戲。

一家三口都熟悉劇情,看到莫然扮演的藍相,一時都有些尷尬。

朗行清本就因為解決此事來的,趕到這兒就想藉著機會說開了。

「劇里,藍相對魏冰特別好,為了他不惜與眾人為敵。」朗行清趁機簡單講了一下劇情,最後總結了一句。

有那麼半分鐘,家裏除了電視聲,大家彷彿都屏住了呼吸。連堅果都有些奇怪,卧在朗行清腳邊甩甩尾巴「喵喵」兩聲。

「那劇外呢?」媽媽一直盯着電視看,話音落了好久見沒人接話,才轉頭望向朗行清。

朗行清看到媽媽的眼裏滿是關愛和疼惜,並沒有一絲責備,突然就很委屈,停了手上的按摩。

爸爸也嘆了口氣,轉頭說:「去那邊坐好,聊聊吧。」

「爸、媽,我和莫然…是真的…」朗行清坐好鄭重地說,背綳得緊緊的,感覺過了好久,他堅持不住了,松下勁兒低下頭又說,「對不起。」他不敢和爸媽對視。他怕看到失望和痛苦。

「小清啊…」媽媽聲音有些哽咽,「喜歡上一個人,沒有什麼對不起的。」

朗行清雖然預感到家裏不會太阻攔,可是聽媽媽這麼說還是很驚訝,忍不住抬頭看向媽媽。

媽媽眼有些紅,但還是很克制。

「從小你就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一直非常懂事聽話,不管學習還是其它方面從來沒讓我和你爸爸操心過,雖然小小柔柔弱弱的,卻很有主見,你的爸媽都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我們都能理解,也尊重你的選擇,可是和這電視演得一樣,還有你剛剛經歷的事情,都擺在眼前,以後只會比這個更辛苦。而且小莫他,還是這個職業,不管是從你自己還是從他的角度,我還是想問問你,女孩子沒有可能嗎?」

之前想的怎樣勸解安慰媽媽的話都派不上用場了,媽媽的一番話透著的都是對他滿滿的心疼,媽媽越理解,他就越自責,他其實想讓爸媽狠狠罵一頓,說他混賬,說他胡鬧,甚至打他一頓,他都能好受一些。

「媽媽,不光是女孩子,別的男孩子也不行…」朗行清說完眼圈就紅了。

「唉~」朗爸爸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這時電視里藍相凝重地望着前方說:「我想帶一人,帶回去,藏起來。」

許久,媽媽問:「小莫他,有藍相好嗎?」

朗行清注視着屏幕好久,盯着莫然古裝扮相的臉說:「我也不是魏冰。他為了我,自作主張,和現在的經濟公司簽下八年的勞動合約…」

朗爸爸和朗媽媽很是意外,於是朗行清把很多事情都和他們講清楚了。

「找個機會,去趟洛陽吧…」朗媽媽盯着爸爸看了一會兒緩緩地說。

一家人聊了挺久,回卧室已經深夜了,朗行清撥通莫然的電話,莫然接通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聽聽筒中傳來很溫柔的聲音:「然然,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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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你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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