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

「師姐,看這個人衣着應該是問劍宗的人。師父一向不喜歡這些名門正派,我們還是不要管了。」

「嘖,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況這個人長得不錯,帶回去養好了還能暖床。」

旁邊那道稍顯稚嫩的聲音顯然對頭半句話十分不屑,倒是對後半句深以為然:「教內多得是人搶著給你暖床,那不是師姐不願——啊!」

甘玖兒轉過身來,一張芙蓉面在月光氤氳的夜色中明媚異常,眼睛一眯,滿載的瀲灧似要溢出來。她收回敲在小師妹額頭上的纖細食指,轉而摸著下巴嘖道:「教中那些乳臭未乾的小子,跑二里地就喘得臉色發白,端洗腳水還差不多。」

「那不是還有孟左使——啊!」小師妹抱着頭,立馬蹦了三尺遠,唯恐再遭了師姐的爆栗。

「當你師姐是什麼人,口無遮攔的,就罰你將他背出這迷障林!」

「師姐,你就是有賊膽沒賊心!」小師妹說罷,不等甘玖兒揚起的手敲下來,連忙蹦到了前頭,將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男人一把就扛到了背上,步子邁得依舊歡快,帶得腳上的鈴鐺叮鈴直響。

甘玖兒搖頭道:「鐺鐺,他受了傷,你該憐香惜玉些。」

鐺鐺一揚下巴,從鼻子裏呼出一聲哼:「我還是姑娘家呢,背他已經仁至義盡了!」她說着將男人攔腰又往後甩了甩,像扛麻袋一樣往前走去。

此刻,稍有些神志的應宗,還未來得及聽清自己的處境,就直接被甩得腦袋一嗡,又昏了過去。

再睜眼時,應宗已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方。床頭的蔥鬱綠植間,不知名的赤金蝴蝶盤旋飛舞,撲閃著輕薄的翅膀停在了他的鼻端。

應宗只覺一陣酥癢,忍不住阿嚏一聲,驚得蝴蝶四散。

紗帳後面的房門隨之嘩啦一下被推開,細碎的鈴聲由遠及近,隨着一陣冷香逼近,紗帳被掀起,眼前朦朧的光亦變得明亮起來。

應宗偏過頭,看見立在床前的緋色身影,同這緋色相近的唇瓣朝上一揚,魅惑又痞氣:「喲,醒了啊。那正好,不用我幫你脫了。」

應宗躺在床上沒動,似乎還在消化著這句話。甘玖兒見狀,微微朝他傾身,眨着眼問道:「還動不了啊?那我幫你!」

甘玖兒說着就去解他的腰帶,頗有些興緻勃勃的意味。

應宗瞠着眼急忙換過來一口氣,一把抓住腰間靈活翻動的手腕,「姑娘!」

應宗昏迷許久,嗓音里還帶着將將蘇醒的沙啞。因為喊得太急,聲音都分了叉,像手指甲刮著老瓷罐。

甘玖兒手腕一轉,就從他的掌中掙脫出來,也沒繼續動作。她旋身坐在床側,拋着手裏的小藥瓶,一邊悠哉哉地看着應宗,似乎就等着他自己動手。

應宗咽了咽喉嚨,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順勢朝甘玖兒抱了下拳:「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甘玖兒接住藥瓶,眸光流轉,「你又知道是我救得你?萬一謝錯了人,救你的是個美嬌娘,你要以身相許可不是虧大發了。」

這不正經的話和流氓兮兮的語氣,應宗反而更加確定,當下又謝了一遍。

甘玖兒覺得沒意思,撇了下嘴站起身來,道:「換藥吧,你傷口的餘毒今日就該全部清完了,只是腿傷須得慢慢恢復。」

應宗動了動僵直的左腿,只覺得膝蓋往下火燒火燎地疼,想必是斷了骨頭。他濃眉微皺,尋思著這腿傷一時半會好不了,他也沒法子回問劍宗,不知師弟他們有沒有捉拿到叛逃出門的崆荼,宗內的鑄劍密卷被他偷走,若是流落江湖於問劍宗十分不利。但願師弟他們別顧著找自己而耽誤了大事才是……

應宗思緒千萬,一時出神。甘玖兒等得不耐煩,一把就扯開了他的衣襟。

應宗一下回神,不等反應,甘玖兒在他肩兩側的穴道上一點,止住了他欲抬手推拒的動作。

甘玖兒看見他僵在臉上的羞惱表情,揚著唇道:「又不是沒看過,還害羞呢。」

應宗腦袋裏的弦啪啪地斷裂,臉色煞是難看。腰側已經開始結痂的傷口本就奇癢難耐,被清涼柔軟的指腹一滑,更是覺得尾椎骨上直竄酥麻,緊實的肌肉跟着微微伏動,想要躲開指尖的遊走。

「這麼敏感呀。」甘玖兒笑嘻嘻的,還故意放緩動作,勻開了藥膏不算接着勻藥膏之便,一一點過他塊壘分明的腹肌。

應宗的臉色就像陰雲過境,似乎下一刻就能掀起狂風巨浪。甘玖兒見好就收,解開他的穴道后就轉到了一邊,似乎怕他會跳起來打人。

應宗氣惱歸氣惱,可也不能真的跟自己的救命恩人計較,默默地合上了衣襟。兩人詭異地沉默了半晌,應宗出聲問道:「敢問姑娘這是何處?」

「這裏啊……」甘玖兒似乎被他的樣子弄得沒了一開始的底氣,眼神遊移著在旁邊晃腳,「這裏是天羅教嘍。」

甘玖兒說罷就去看應宗的神色,果不其然見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好像不明白一個江湖中臭名遠揚的魔教,教徒居然會救死扶傷一樣。

早知會是如此,甘玖兒也習以為常了,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卻沒想到應宗也就糾結了那麼一刻,然後就像想通了,靠在床頭也不知在思索什麼。

甘玖兒兀自收拾了東西走了,應宗一個人坐了半天,腹中的飢餓漸漸吞噬了他專註的思緒。他四下一看,只有床頭小凳上放着一壺茶。

應宗挪到床邊,暫且喝茶聊以果腹。只是躺了這兩三日,連粒米都未進,空灌一肚子茶水也是無用,反而逼得人內急。

應宗瞧了瞧四下無人的屋內,掀開被子欲下地。房門再一次推開,又是去而復返的甘玖兒。

甘玖兒拎着一隻攢盒,見應宗單腿立在床前,蹙眉微露不滿道:「就算知道是魔教地盤,也不用如此着急離開吧?難不成我這地方還能污了你清譽不成?」

「姑娘誤會了,在下……在下只是想……」應宗欲解釋,卻又不好當着她一個姑娘家的面說自己內急,神色有些為難。

甘玖兒卻是瞧了出來,恍然地抬了下眉毛,把攢盒放在桌上,提步過去扶他。

「你早說,我扶你去恭桶前。」

應宗都沒好意思直說,卻見她居然這麼主動熱心,當下尷尬不已:「不必了……我可以自己——」

不等應宗話落,甘玖兒就將他的長臂繞到了自己的肩頸上,將他往上頂了半截。

應宗下意識蜷起手指,虛虛地扣在甘玖兒的肩膀處,仰起的臉上是一副大呼一口氣的無奈表情。

好在甘玖兒只是將他扶了進去,然後就去外面等了。只是一道屏風之隔,裏邊的動靜一清二楚。應宗愣是斷斷續續了好幾次,最後憋不住乾脆放開來釋放了。

應宗從屏風后出來,甘玖兒已經放好打滿水的銅盆,朝他努了努下巴道:「凈過手吃點東西吧。」

不得不說甘玖兒做的一切正合應宗需要,他頓了頓,薄唇微張:「謝謝。」

甘玖兒支著下巴笑道:「你們這些名門正派是不是總喜歡把感謝掛在嘴上?」

對於甘玖兒的救命之恩,應宗是沒二話的,當下便道:「姑娘有要求只管提,只要我能做得到,一定萬死不辭。」

「這也不難。有道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好賴救了你一條命,你就以身相許算了!」甘玖兒一揚手,還像是便宜了應宗一樣。

這半日相處,應宗也看出來甘玖兒就是嘴上葷素不忌,說的話未必就是真心,是以搖了搖頭,不作回答。

甘玖兒見狀,也就沒繼續打趣,在旁邊直勾勾地盯着他喝粥,直到他額角凸現不耐的青筋,才不甚滿足地移開視線。

應宗見她摔進旁邊的躺椅中,隨手拿了一本書來看,正待想她好學,定睛瞧見那做工精緻的封皮上大喇喇畫着一副女子半裸圖,上書「採花艷史」四個大字,一口粥差點嗆進鼻腔里。

甘玖兒撩起眼皮覷過去,只看見應宗別過臉咳個不停,半點不覺得自己光明正大看□□有什麼不對。

甘玖兒倒是不吵不鬧,可應宗也沒辦法忽略她一個大活人,尤其每次一轉臉,總能看到她換上新的書冊,一本賽一本香艷。

應宗覺得面前這人當真是突破了他二十餘年來對女子的印象,他抬眼看着房頂,內心實在有些複雜。

甘玖兒見他杵在那裏默不作聲,貼心提醒:「要出恭時喊我就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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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遍地是狗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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