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與此同時，大將軍府，也是紅綢滿布，喜氣洋洋之景。
「你不是說不娶我嗎?臨了，怎麼又巴巴跑去皇帝面前反悔了?」
艷月穿着一身火紅的嫁衣，雙手環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顧秉風，眼睛裏閃著星星點點的笑意。
至於新郎官才能掀開的蓋頭——早被她自己一手給掀了……
大麴人就是奇怪，大婚就大婚，非要扯一塊紅布蓋在頭上，她都悶得喘不過氣來了。
顧秉風看着她得意的模樣，心中既好笑，又無奈，只噙著笑，一言不發地拾起蓋頭，動作溫柔地重新給她蓋上。
「哎，我不要蓋這個！」艷月嚷嚷，伸手要阻攔。
「別動。」顧秉風認真而溫柔地按住她。
艷月被他這認真而低沉的嗓音酥麻了一下，下意識地停下了反抗的動作。
只聽顧秉風含着從未有過的溫柔笑意說：「新娘子的蓋頭得由新郎親手掀開，這樣才能長長久久，稱心如意。」
「迷信……」艷月一下子就老實了，咕噥了一句，只是翹起的唇角卻泄露了真實的心情，有時候迷信一下下也不錯。
顧秉風低低地笑了一聲，伸手掀開了心愛之人的蓋頭，正好與女子望過來的目光撞在一處。
四目相對，時間停住了。
「阿月~」
這是顧秉風第一次這樣叫她，繞是艷月平時大膽潑辣，此時也情不自禁紅了耳尖。
「干，幹嘛？」
她竟然也有結巴的時候，艷月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有些奇怪。
顧秉風笑了一聲，而後捧起她的臉，眼神里滿是愛慕與繾綣:「你今天真美……」
艷月一下子瞪過去:「你什麼意思，我平時不美嗎?！」
顧秉風:……第一次誇娘子好看，怎麼就惹他不開心了?
「顧秉風，你給我說清楚！」艷月一把擰住他的耳朵，氣勢洶洶。
「哎喲，哎喲，我說，我說……」顧秉風佯裝求饒，其實艷月壓根兒就沒用力。
某人一邊求饒，一邊不要臉地湊過去，趁娘子不備，出其不意——將人撲倒了……
「不行，我在上面!」
「乖，夫人，出力的事情還是交給為夫吧~」
……
兩人都功夫都不弱，入個洞房愣是整出了妖精打架的氣勢，驚得守在門外的丫鬟們臉是青一陣兒，白一陣兒的……
「將軍和公主這，這……也太激動了吧!」
因着兩場喜事，宮裏的氣氛一下子熱鬧了不少，以至於，皇帝不好的消息傳來的時候，大家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你說什麼？！」封宥死死地盯着吳全，聲音打着顫兒地問。
吳全老淚縱橫，也是一臉慘白:「陛下前些日子就不大好了，強撐著不讓我們告訴殿下，愣是撐著精神看着您成了婚，如今他沒了遺憾，這口氣兒也就散了……」
吳全說着說着，低聲哭了起來。一把年紀了，跟封旭堯主僕情深，這會兒是真的傷心難過。
封宥聽了，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踉蹌了一下，身後一雙綿軟纖細的手立刻扶住了他的後背。
未若強自鎮定一下，安慰他:「夫君，我陪着你，我們一起去見父皇！」
阿若的聲音彷彿一陣暖流，流淌過封宥的身體，將他從冰冷的寒意之中喚醒，他側頭對她對視一眼。
姜未若捏了捏他的手，沖他點頭。封宥一把回握住，兩人朝皇帝的寢宮一路狂奔而去。
來到門口的時候，看見一禪已經立在了門外，面上是無悲無喜的樣子，沒有笑容，也看不出傷悲，只是手裏的佛珠不停地轉動着，似乎在掩飾著念經人此時心底的慌亂。
「師叔……」封宥停下了腳步。
姜未若也看向他。
一禪大師的醫術天下無敵，他們都期盼從他的口中得到一句心安的話，只要一句，一句就夠了。
就夠他踏進那隱隱有哭聲響起的宮殿。
可是，一禪讓他們失望了。
他看着天際飛過的一群大雁，啞聲道:「去送你父親最後一程吧。」
轟——
封宥的腦海里瞬間一聲焦雷炸響，他嘴唇蠕動着，想要開口爭辯，然而發不出任何聲音。
姜未若看着他瞬間慘白的臉色和泛紅的眼眶，整個人也呆在原地。
封宥連着搖了好幾下頭，腳步踉蹌地跑進殿去，姜未若也提起裙擺跟了上去。
「父，父皇……」
封宥一步一步走向那個病榻上奄奄一息的人，聲音顫抖地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
封樂綾跪坐在床榻邊，小聲地嗚咽著。
「娘親……」封宥跌坐在她身旁，扶住她的肩膀。
封樂綾抬頭看向他，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宥兒，陪你父皇再說說吧。」
封宥眼中閃著晶瑩，撲倒床邊，握住父親的手，他睜開混沌的視線看過來，看清楚是他，蒼白的唇角扯起一個微弱的弧度：「你來了……」
封宥握着他的手瞬間收緊，勉強笑了一下:「父皇，你覺得怎麼樣？餓不餓，想吃什麼我吩咐他們去做……」
他彷彿在跟父親拉着家常一般，好似這樣，那些悲傷的，不願意麵對的時刻就不會來臨了。
封旭堯笑了笑，輕輕回握了他一下，虛弱地扯了扯唇角:「我覺得好極了。」
封宥鼻子顫動了幾下，想笑又笑不出。
「是真的。」封旭堯說道，「從前我活着，如在阿鼻煉獄，業火焚身，不得安寧。現在，我的心很平靜，平靜地可以迎接死亡的到來，因為有你，有你的母親來送我。」
封樂綾閉上了眼睛，眼淚從睫毛之下滑落，像珍珠，落在地上，發出心碎的聲響……
姜未若捂著嘴，偏過了頭。
封宥含着淚笑了笑，緊緊握住他的手，溫柔地說:「父親要記得我，來世我們輪迴中父子相見，再續天倫之樂。」
封旭堯很開心，連連說了三個好子。封宥終於還是沒忍住，眼淚流了出來。
封旭堯向妻子伸出手，封樂綾趕緊握住他的手：「對不起，綾兒，皇兄先走一步了，別念着我，也別傷心，若有來世，我們只做一對平凡夫妻，再不讓你受委屈……」
封樂綾噗哧一笑，將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罵了一句:「傻瓜~」
她紅着眼看着他:「怎麼會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走？」說完，不等兩人震驚，她唇角已滲出一絲血跡。
「母后！」未若震驚地瞪大了眼，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眼眶一下子紅了。
「母親！」
「綾兒……」
封宥父子倆亦是痛心地說不出話來，封宥一個勁兒地掉着眼淚，封樂綾拉着他的手和未若的手放在一起，眼中滿是愧疚：「孩子，原諒母親，母親不能看着你父親這麼孤單地走，我得陪着他。你要好好待阿若，別讓她傷心。」
說完，又看向阿若:「阿若，宥兒就拜託給你了，陪着他，永遠也別離開他…」
「母后……」阿若泣不成聲，母后，阿若想答應你，恐怕卻是不能夠了。
想到自己同樣時日無多，姜未若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濃濃的悲哀：生與死，是這般不由人。
情與愛，割捨不得，亦放不下，太苦了。
父皇和母后太苦了，
她和封宥也一樣。
到頭來，他們都離開了，留下阿宥一個人，他豈不是最苦？
「綾兒，你這是幹什麼呢？」封旭堯捶著胸口哭道。
封樂綾笑得很美:「皇兄，我有些累了，你抓緊我，來世也要抓緊我，不能認錯了人。」
她將手伸到封旭堯面前，封旭堯凝視着她，良久，點了點頭，兩人相視一笑，封樂綾輕輕地趴在他胸口，安詳地閉上了眼。
封旭堯垂頭看她，眼中再沒有別人。
下輩子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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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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