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

彩虹

席硯卿走後,池漾洗了個澡,然後躺在床上把那則生日視頻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從夢中驚醒。

還是和上次如出一轍的夢境。

她出了一身冷汗,嗓子乾燥的難受。

這種感覺令人不快,但可能是做過太多次這樣的夢了,她竟然已經有些習慣這樣的感覺。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她目之所及的地方,唯一亮著光的東西,是她床頭的這盞小檯燈。

就著這片暖黃色的光,池漾拿過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此時一點剛過。

她想了想,給席硯卿打了個電話。

席硯卿剛把車停好,正準備進電梯,就聽到手機響了起來。

看到來電顯示,他按下接通鍵,轉身走向了步梯。

「喂?」她剛剛醒來,聲音裡帶著一絲渾然不覺的沙啞。

席硯卿溺在她這灘柔軟里,嗯了一聲。

池漾從床上起身,趿拉上拖鞋,想要出去倒杯水喝:「你到機場了嗎?」

「嗯。」

「那就好,飛機沒晚點吧?」

「嗯。」

「那你過完安檢了嗎?」

「嗯。」

池漾本來還想趁著他說話的功夫,喝一口水,這可倒好,她說了這麼多字,他每次都是一個嗯。

......

「那你......」

「你先別說話,先把水喝了。」

池漾覺得席硯卿的聲音好像有點喘,但也沒多問,特別聽話地哦了一聲,仰頭喝了口水。

「你怎麼知道我要喝水?」

「拿杯子的聲音、杯子碰桌子的聲音、倒水的聲音,我都聽到了。」

他一下子說這麼長的話,池漾這次很確定,她聽到了很明顯的喘氣聲,於是問他:「你在幹什麼啊?怎麼聽起來聲音這麼喘?」

「爬樓梯。」

「爬樓梯?機場電梯壞了嗎?」

「沒有,怕電梯信號不好。」

「你在地下幾層停的車啊,你不會為了接我的電話,」池漾回想了一下地下停車場的層數和候機室的層數,「爬了四層樓梯吧。」

那邊沉默了幾秒,才傳來他的回答:「放心,不是四層。」

池漾鬆了口氣:「那就好。」

「再乘以三。」

「嗯?」

「開門,我在外面。」

-

池漾就站在玄關右邊的餐桌旁,所以幾乎是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就打開了門。

看到他站在門外,她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一頭就栽進了他的懷裡。

席硯卿輕輕一抱,把她抱進了室內。

「又做噩夢了?」他問。

池漾搖搖頭,撒謊說沒有。

他能回來,是她意外收穫的良辰吉日。

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那些不美好的事情上。

席硯卿暗笑一聲,氣息悉數落在她耳後:「那怎麼這時候還沒睡?突然給我打電話?」

「因為......」池漾往他懷裡鑽的更緊,好像要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給他,「因為我突然想起那首曲子要叫什麼名字了,所以想打電話告訴你。」

「叫什麼?」

「叫——」她刻意把尾音拖長,故意吊他的胃口,「《彩虹先生》。」

席硯卿明知故問:「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

「因為,」她眼睛亮亮地看著他,「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她聲音很好聽,清亮婉轉,尤其是說起這些經典詞句,更是自帶一派清風雅韻。

席硯卿唇角彎了彎。

他這一晚,幸好回來了。

池漾一直緊緊地抱著他,好像在尋求一個支點,許久后,她才開口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席硯卿放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雙手緊緊環住她,眉目皆是放緩的柔情:「回來給你個答案。」

池漾心裡溢著不解:「答案?什麼答案?」

此時客廳里只開了一盞小懸燈,暖黃色調,一片柔軟。

她一雙清亮眼瞳,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他看,說話間的溫熱氣息悉數傾灑在他脖頸。席硯卿目光下移,看到她裸露在短袖睡衣外的纖長手臂,和那點惹人遐想的凸起。

夜半時分,燈光旖旎,溫香軟玉抱在懷。

想到這兒,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竭盡全力按壓下心尖的那股燥熱,言語間帶了絲警告意味:「我今晚不走了,你給我收斂一點!」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池漾更加不解地看向席硯卿,身體也隨之湊近。

席硯卿忍無可忍,被迫攤牌:「別這麼看著我,對你,我定力沒那麼好。」

池漾神情微怔,卻在瞬間,明白了他這句話的意味。

他知曉她內心的傳統,所以從沒想著逾矩。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他本以為她會稍微與自己隔開點距離。

卻沒想到,她非但沒有拉開,反倒換了個姿勢,跨坐在了他的大腿上,雙臂攀上他的脖頸,與他更近。

池漾環住他,清楚地感受到這是獨屬於他的體溫,是她不顧一切想要依賴的存在。

是她覺得自己能抓住的一束光。

明明剛才還被噩夢驚醒的空虛感包裹著,可現在,這張近在咫尺的臉,將她方才的恐懼與無助,瞬間清掃而空。

他一雙清俊眉眼,好像與溫柔的月色達成了協議,驅散了她心間的那抹陰霾。

她驀然生出勇氣,清亮眼瞳微微彎起,柔生生吊起一絲嫵媚,嗓音迷離道:「我又沒讓你忍著。」然後,她以將自己送出去的姿態,落了一個吻,在他唇峰。

席硯卿將她擁緊,卻沒有進一步動作。

他剋制住自己沸騰的慾望,心裡慌亂一片。

——她不對勁。

果然,只消兩秒時間,他的猜想就被印證。

——跟著這個吻,落下來的,還有一滴淚。

這滴淚,啟程於她眉眼,最後卻降落在他的頸窩。

恍然間,一陣呼嘯而過的涼,將這方夜色轟轟烈烈地席捲。

池漾停頓一瞬,趕忙抬手擦乾淨臉上的淚,動作笨拙卻迅疾。

然後,又俯身,繼續去吻他。

她的吻,沒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是輕輕的、淺淺的、酥酥麻麻的輕啄。

帶著她滿腔的愛,也帶著她無法釋懷的遺憾。

扣在她腰間的手掌,順著她單薄的背上移,最終扶住她細瘦脖頸。

池漾輕輕一顫,終於感覺到他的回應,他落下的吻,溫柔純粹,耐心至極,半分暴戾與急切都不曾有。

時鐘響了兩下,夜色如水般流逝,她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原來,他在吻她的淚水。

想到這兒,她身子往後退了些,低下頭來,不敢去看他。

席硯卿見狀,二話不說,抱起她走向了浴室,把她放在流理台上,左手攬著她的腰,右手拽下一條毛巾,用溫水浸透后,輕輕為她擦著臉:「哭什麼?嗯?我這不是沒欺負你嗎?」

她剛哭過的眼睛盈潤透亮,似泊著一灣淺溪,雙頰泛著一層緋薄的紅暈。白光一照,楚楚動人,輕易激起他的佔有慾和保護欲。

池漾抬眸,對上他的視線,溫聲細語道:「知道你飛回來就為了給我過生日,雖然知道你很累,但其實我很開心,剛剛你回來,我也很開心。」

席硯卿把心中無邊的疼惜都藏起,若無其事地跟她開著玩笑:「感動哭了?」

池漾輕嗯了聲,聲音很小地說:「你其實不用......」

近在咫尺的接觸,讓所有本能反應都無處遁逃。

剛才,他身上滾燙的溫度,他慾念翻湧的眼眸,以及他儘力克制下去的佔有慾,她都真真切切地看在眼裡。

「不用什麼?嗯?」席硯卿明知故問,笑聲沉沉,逗得池漾一陣羞赧。

「不用忍著的......」她埋在他肩上,嘟囔道。

「我們還沒結婚,」他故意跟她開著玩笑,「你哥和你弟知道了,要是打我怎麼辦?」

池漾反駁道:「他們不敢。」

許是沒想到她能這麼一本正經的回答他這個問題,席硯卿言語里也帶了幾分真摯,他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說:「那你太低估他們對你的愛了。」

這一句話,讓池漾晃了晃神,心裡像是泛起檸檬汽水的泡泡,又酸又甜。

——那你太低估他們對你的愛了。

「再說,他們不敢你就敢了?」席硯卿摸摸她的臉頰,低笑出聲,「那你剛才親我的時候,抖什麼?嗯?」

池漾:「......」

到底還是被看穿了......

「我吻技是不是很差?」

感覺到有些尷尬,池漾問這話本意是想緩和一下氣氛,結果沒想到,反倒讓整個氣氛更加的尷尬。

連席硯卿都有片刻的錯愕——

這姑娘怎麼能這麼傻......

似乎是想要挽回那點薄薄的顏面,沒等席硯卿回答,池漾又開始「自作聰明」地解釋起來:「我......沒做過這樣的事情,有點緊張......」

說到最後,她聲音越來越小,索性不再解釋,破罐破摔地把自己的腦袋埋在他肩上。

席硯卿一把抱起她,走出浴室,懲罰性地在她臀上輕拍了下,柔聲問道:「那想不想做點你熟悉的事情?」

她伏在他肩上,聲音悶悶地問:「我熟悉的事情?」

席硯卿把她放在卧室門口,看著她的眼睛,寥寥幾字,卻格外鄭重其事——

「去拿滑板,我陪你去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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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不是四層。

那就好。

再乘以三。

嗯?

開門,我在外面。

【老席,可真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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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一掠十年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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