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請

邀請

跟周柏楊道別後,池漾直接讓司機把她送到了南山大學。

剛一下車,正準備往學校里走,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她的名字,池漾回頭一看,竟然是葉瀾庭。

驕陽正烈的下午,葉瀾庭依然一身規矩嚴謹的裝扮,短袖白襯衫配黑色長褲。葉瀾庭是軍人,精神狀態保持得很好,身材挺拔頎長,顯得比實際年紀要年輕很多。

池漾看他一路小跑的樣子,立馬朝他的方向跑了幾步,攬上他的手肘,語氣親昵:「這大熱天的,您跑什麼啊,我人在這兒,又不會走。」

葉瀾庭發自內心的開心:「這不是想我們漾漾了嗎,本來都說好要跟你阿姨去機場接你的,你這孩子,機票改簽也不提前告訴我們。」

池漾邊走邊說:「我這不是臨時決定的嗎,再說我在這邊長大的,又不是不認識路。」

葉瀾庭沒再說什麼,只是看著池漾笑。

這是南山大學的新校區,面積很大。兩個人沿著那條林蔭路走了快二十分鐘,才走到邊之青任教的醫學院。

池漾看到站在屋檐下的熟悉身影,高興地跑了上去。

邊之青看到池漾,伸出雙臂緊緊抱住她,眉眼間都是疼愛。

醫學院的裝潢以白藍色為主調,大門正對著的是一條深藍色的樓梯。這會兒還算正午,池漾枕在邊之青的肩膀處,一抬眼就是鋪滿了整個樓道的陽光。

暖得人心癢。

「晚上想吃什麼?」邊之青拉起池漾的手往外走,「阿姨給你做。」

「您做的我都愛吃,」池漾說,「不過這會兒天色還早,我陪您和叔叔去逛會兒街吧。」

「不用,你坐飛機過來也辛苦,不用陪阿姨。咱們現在就回家,你好好睡一覺,起來之後飯也做好了。」

知道邊之青是擔心她太累,池漾換了個說法:「是我想逛街了,你們陪陪我,行嗎?」

邊之青一眼看穿她的體貼心思,順著她的意,點了點頭。

三個人並排著往校門外走,其間還遇到了幾位邊之青的同事,認出這是池漾后,均是一臉驚嘆,當年的小姑娘,轉眼已經蛻變得如此亭亭玉立。

池漾也時不時跟他們聊兩句,這種嘮家常的談話讓她心安。

哪怕她從小失去父母,但命運還是兜兜轉轉,給了她一個這麼好的家庭,呵護著她長大。

所以她,其實也是很幸福的吧。

-

三個人就像一家人那樣,逛了街,在外面吃了晚飯。

回到家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邊之青對池漾囑咐道:「你的房間昨晚就給你收拾出來了,床單、被罩都是全新的,洗漱用品也給你拿好了,快上去休息吧。」

葉瀾庭也附和著:「對啊,早上起那麼早趕飛機,又陪我們逛了一下午,肯定累了吧,早點休息。」

池漾沒抬腳,反而叫住兩個人:「叔叔阿姨,你們有時間嗎?我想跟你們談一談。」

葉瀾庭和邊之青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默契地點了點頭。

三個人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池漾坐在左邊的單獨沙發上,葉瀾庭和邊之青坐在中間的長沙發。

葉瀾庭和邊之青大概能猜到,池漾這次回來應該是有什麼事。

池漾微微側身,看著斜對面的兩個人,斟酌著開口:「叔叔阿姨,我這次過來其實是想接你們去京溪。」

話音剛落,葉瀾庭就猜出了池漾此行的目的,語氣一下子冷了下來:「如果是關於葉青嶼的事兒,你不用說了。」

邊之青戳他胳膊肘,阻攔道:「你幹什麼?聽孩子說完。」

葉瀾庭這個態度池漾早就預料到了,因此也沒有太吃驚。畢竟相比於第一次,現在的反應已經算是太平盛世了。

「叔叔阿姨,」池漾柔聲道,「我這次過來不是一定要說服你們什麼,而是青嶼哥的工作室就要開業了,他很想讓你們參加,很想讓你們和他一起見證這具有特殊意義的一刻。」

聽到這兒,葉瀾庭冷哼一聲:「他要是真想,那就該親自告訴我們,或者親自來邀請我們,而不是又派你過來當說客,你從小到大替他背的鍋還少嗎?」

邊之青掐葉瀾庭胳膊:「你說什麼呢,那可是你親兒子。」

「我沒這樣的兒子!」葉瀾庭情緒激動起來。

「叔叔,」池漾彎腰從背包里拿出兩張邀請函,遞到葉瀾庭手裡,「他想的,他真的想的。沒有誰在他心中的分量,能重的過你們兩個。但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不敢邀請。」

葉瀾庭和邊之青接過池漾手裡的邀請函,水青色的封面,上面印著嶼煙兩個字,打開一看,內襯用清雋的字體寫著「葉瀾庭」和「邊之青」的名字。

兩個人一眼就認出,這是葉青嶼的字跡。

池漾接著說:「正是因為把你們看得太重,所以有時候會兩難。當初沒聽你們的話,一意孤行學了設計,硬撐著一口氣,終於做出了斐然的成績。如今他名利雙收,本應該拿著這份耀眼的成績單,驕傲地展示給你們看,向你們證明他當初的選擇是對的,你們才是錯的。可是,人總歸都是近鄉情怯,長大之後我們才發現,孩子跟父母有什麼可爭的呢,去證明父母錯這件事,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意義的勝利。」

葉瀾庭和邊之青看著手上的請柬,表情有些鬆動,但依然沒有說話。

池漾觀察著兩個人的動作,試探著說了一句:「還有溯煙哥哥的事情。」

聽到這個名字,葉瀾庭皺了皺眉,明顯是不願意多聽。

池漾:「叔叔,阿姨,為什麼你們連我跟阿錦都能夠視如己出地照顧這麼多年,卻不能接受他?」

葉瀾庭一把將請柬扔在桌子上,表情陰冷,語氣更冷:「那不一樣!我說句不好聽的,你是學法的,你應該也知道這樣的關係別說受法律保護了,連被法律承認的資格都沒有!」

「叔叔,這些我都知道。」池漾語氣放緩,「最近有一項新的政策出台,是說每個人都可以回歸屬地公證處辦理意向監護,這樣你就可以成為他的合法監護人,在關鍵時刻享有合法監護人所能享有的所有權利。所以,您看,法律也是在不斷完善的,現在社會的包容度也在提高,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不是嗎?」

葉瀾庭口氣依然很硬:「我可受不了被人戳脊梁骨罵幾十年。」

池漾勸解道:「這年頭哪怕一個人做了好事,也會被不少人質疑是在作秀。悠悠之口,誰又能掌控呢?我沒想強迫你們接受,我只是不想你們將來後悔,因為這個原因,而錯過了青嶼哥人生的關鍵時刻。」

葉瀾庭這次沒吭聲,池漾說完話也沉默著。

一直沒開口的邊之青卻忽然站起了身,繞過茶几走到池漾身邊,拉著她的手緩緩蹲下,池漾茫然地看著邊之青的動作。

「漾漾,那你呢?」

池漾不解:「嗯?」

邊之青情難自控:「那你呢?誰來心疼你呢?嗯?既要安撫我們的情緒,又要考慮青嶼的感受,當年因為這件事你也受了不少委屈吧,為什麼一個字都不說呢,嗯?我的漾漾這麼好,當年怎麼會有人狠心把你拋下......」

葉瀾庭出聲打斷她:「之青,漾漾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就別提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

邊之青或許是意識到不妥,沒再說下去。

池漾伸手將她拉起來,讓她坐在沙發上,自己則側身坐在沙發扶手上,輕聲安撫著:「我很幸運的,能被您、叔叔還有青嶼一路呵護著長大,我很知足。」

並且,我現在還有他。

-

池漾回二樓洗了個澡,正準備睡覺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進來的是邊之青,她手裡拿著一杯熱牛奶,溫聲道:「漾漾,等會兒把牛奶喝了再睡,喝不完也沒事,暖暖手也行,你手容易涼。」

池漾笑著接過。

邊之青在她床邊坐下,笑容溫和:「漾漾,阿姨怎麼覺得你這次回來跟以前有點不一樣?」

池漾聽了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不一樣?哪不一樣啊?」

邊之青撫著她的頭髮,目光和藹溫柔:「覺得我們漾漾好像比以前愛笑了。」

池漾微斂眉眼,輕聲問:「有嗎?」

邊之青把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笑著問:「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啊?」

池漾:「......」

我表現的有這麼明顯嗎?

邊之青倒是覺得挺開心,語重心長道:「漾漾,你不能只為別人的幸福考慮,有屬於自己的幸福,你也要緊緊抓住啊。我跟你葉叔叔都是你娘家人,咱們家雖然不是什麼商業大鱷、達官顯貴,但該給我們漾漾撐的場面,一點都不會少。」

池漾聽著這些話,心裡暖得一塌糊塗。

邊之青:「還有,剛才我們已經買好了過幾天去京溪的機票。你別看你葉叔叔嘴硬,其實心腸比誰都軟。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也知道他兒子不是一時興起,但他還是比較難接受。」

池漾拉著邊之青的手:「阿姨,我都知道的。我這次來告訴你們這件事,就是不希望你們將來後悔,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幸福。」

「那我們漾漾,也要幸福,知道不知道?」

「嗯。」

-

邊之青不想耽誤池漾休息,沒坐多久就出去了。

池漾拿起床頭柜上放著的牛奶,沒喝,倒是默默端詳起這個玻璃杯來。

很簡單的樣式,跟某人家裡的完全不同。

這不,正想著呢,就說曹操曹操到了。

席硯卿:【睡了沒?】

池漾:【沒睡。】

正準備再問一句的時候,那邊的視頻電話就過來了,池漾瞬間按下接通鍵。

屏幕那端出現一張清雋俊朗的臉,看他身後的背景,應該是剛下飛機正在等行李。

池漾心想,這男人也是神了,坐了十多個小時的飛機依然這麼容光煥發的。

席硯卿目光定在屏幕上,看著坐在床頭的她,頭髮鬆鬆散散地披在肩上,穿了一件粉嫩嫩的睡衣,顯得很乖巧。

他眉眼間都溢著笑:「準備睡覺了嗎?」

池漾點點頭:「你那邊是下午吧,等會兒有工作安排嗎?你在飛機上有沒有好好睡一覺啊?英國那邊晚上黑的晚,再加上有時差你會不會休息不好啊?對了,早上天亮得也早,你記得把窗帘拉得緊一點。還有......」

「漾漾,」席硯卿出聲打斷她,「我不是第一次來英國。」

池漾覺得可能是自己太過於話多了,悶悶地哦了一聲。

「但是,是第一次覺得——」他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故意拖得長,頗有點「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的意味,「有女朋友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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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最後一段是真實經歷,會不會被打.....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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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一掠十年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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