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demption

Redemption

「哇!.......」

濃情蜜意的時刻,突然之間,一道稚嫩哭聲,如雨後驚雷,破空而出。

在場的所有人都尋聲望去。

看到門外站著的人,葉青嶼眸光一閃,語氣倍感意外地叫了聲:「艾姨!」

「欸,青嶼,」艾梁鈺有些尷尬地笑著,「添添說他想池漾姐姐了,讓我帶他過來。不好意思啊......」

正說著,艾梁鈺音調陡然提高几許,制止道:「誒!添添,你不要亂跑......」

添添絲毫不聽,掙開艾梁鈺的手,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池漾身邊,揚起肉嘟嘟的臉,一副正義使者的口吻:「池漾姐姐,你不可以嫁給這個哥哥!」

席硯卿:「?」

池漾半蹲下來,一本正經地問:「姐姐為什麼不可以嫁給這個哥哥?」

添添用大眼睛覷了席硯卿一眼,迎戰意味十足:「因為我都跟他們打包票了,我說等我長大了要娶你的。」

池漾不解:「他們?他們是誰?」

添添換了一盞溫柔的目光看向池漾,認認真真地回答:「就是別的小孩子,他們也要娶你,然後我們就比賽,最後是我贏了。」

池漾:「......」

我怎麼就被一群小屁孩兒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滿是無奈地笑了下,柔聲問道:「既然這個賭注和姐姐有關,那這件事情,是不是應該首先徵得姐姐的同意?」

添添點點頭:「嗯。」

池漾循序漸進地問:「那姐姐有沒有答應過你?」

添添語氣瞬間弱了下去,大夢初醒般:「還沒有......」

池漾很有耐心地跟他講道理:「那凡事,得有個先來後到是不是,這個哥哥先來的,所以姐姐得嫁給他。」

聽了這話,席硯卿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得意的笑。然後,他也學著池漾,半蹲下身子,想跟這個橫空出世來搶親的小朋友好好講講道理。

結果,他剛彎下腰,就聽到添添回了句:「那等姐姐不喜歡這個哥哥了,再來嫁給添添。」

聞言,席硯卿又在瞬間直起了腰,目光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這個只有他一半高的小屁孩兒,目光一凜,語氣沉肅道:「小朋友,話可不能亂說!」

說這話時,他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眉眼冷峻,氣勢魄人。

添添嚇得抖了一機靈。

這場面著實是不能再這樣發展下去了。

於是,周柏楊走到兩個人身邊,一把抱起添添,「真心實意」地安慰道:「小朋友,池漾姐姐你就別想了。或許你可以拜託這個哥哥,跟池漾姐姐一起給你生個小妹妹,你長大娶那個小妹妹,好不好?」

「......」氣氛驟然安靜了。

與此同時,唰的一下,池漾臉紅了一大半。

但礙於長輩的面,她又不好當面發作,只能睜大眼睛,狠狠瞪著周柏楊。

周柏楊不顧池漾斜來的眼刀,招呼道:「齊媛,該帶著孩子們撤了啊。歷史性的一刻見證過了,我們再待下去,就是電燈泡了。」

嘩啦一聲,一群人,烏央烏央地往外走。

池漾趁這個時候,抬手在席硯卿后腰上掐了一下,小聲嘀咕道:「你這麼凶,等你將來有了小孩兒,他會跟你疏遠的。」

「哦,那就不要了,」他俯身湊近她,低沉嗓音悉數落在她耳畔,「畢竟,生孩子這種事,我比較在意過程。」

「......」唰的一下,池漾剩下的半邊臉也紅了。

席硯卿一臉得逞的笑,把她放在自己腰側的手拉回,緊緊地握在手裡,朝雙方父母走去。

池漾腳步猛地一頓,輕聲說:「等等,我剛才好像漏了一個環節。」

「什麼環節?」

「我忘了問問你爸媽對我滿不滿意了......」

「......」

這個遺漏,很明顯,是池漾多慮了。

因為還沒等兩個晚輩過來打招呼,兩位主家夫人已經自作主張地操辦起了婚禮事宜。

顏瑛自來熟地挽著邊之青的胳膊,商量道:「親家母,你說婚禮怎麼辦,我覺得要不一場中式一場西式?」

「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邊之青跟她一拍即合,「還有婚紗照,我前幾天看到一組民國風的、還有漢服的,都特別好看,到時候就讓葉青嶼去聯繫服裝師和攝影師,他那些資源,不用白不用。」

此時此刻正坐在沙發上刷著手機力圖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為零的葉青嶼:「......」

席靜恆和葉瀾庭站在各自的夫人身邊,相當例行公事地握了個手。

兩個男人都已過知非之年,風度卻絲毫不減。

席靜恆一身西裝,沉穩儒雅;葉瀾庭一身軍裝,身姿筆挺。

就這幾步路的功夫,顏瑛和邊之青已經從話著的家常,不知不覺地聊到了領證的黃道吉日,席靜恆和葉瀾庭這兩個大男人則已經從各自職業,不知不覺地聊到了國家大事。

總之就是剛才還是眾人焦點的一對新人,現在已經無人問津。

池漾&席硯卿:「......」

感覺自己是工具人。

席硯卿清了清嗓子:「媽,您兒媳婦有話要說。」

池漾:「......」

我說話了?

席硯卿不顧她投過來的警告目光,繼續道:「她說剛才忘了先問問您二老,對她這個兒媳婦滿不滿意。」

「滿意!」顏瑛彎起眉眼,笑得溫婉。

「滿意就來點兒實際行動。」席硯卿看著顏瑛,眉梢一挑,滿眼都寫著「知母莫若子」五個大字,瞭然於胸地接上一句:「包里揣著戶口本呢吧?」

顏瑛覷他一眼:「就你恨娶!」

席硯卿欣然接下這個調侃。

下一秒,啪嘰一聲,池漾手裡多了個紅色的本子。

顏瑛隔著這個硬質的本子,在池漾手心裡拍了拍,意味深長地說:「交給你了啊。」

池漾被這進展直接撞懵,訥訥地點了下頭。

心想這流程,怎麼好像跟其他人的不太一樣。

然後,池漾就揣著這個「燙手山芋」,走到席靜恆面前,畢恭畢敬地問了聲好:「伯父好。初次見面,我是池漾。」

席靜恆一臉溫和的笑:「見過照片,你顏阿姨天天在我耳邊念叨你,我工作原因需要常駐在國外,這才過來見你。」

池漾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該去拜訪您才是,是我失禮。」

「不失禮,不失禮,」顏瑛胳膊肘明顯朝「外姓人同盟軍」拐,拽著席靜恆就往裡間走,「給小兩口兒留點空間,我們去書房聊。」

「對對對!我們去書房聊!」邊之青應了一聲,拽著葉瀾庭也往裡面走。

池漾:「?」

所以,正常人的求婚流程都是這樣?

這麼簡單?這麼爽快?

還有,這求婚到底是安排好的還是臨時起意啊?

要是安排好的,席硯卿怎麼就能斷定她的耳朵可以在今早恢復正常?

要是臨時起意的話,為什麼雙方父母都這麼默契地出現在了這裡?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

池漾覺得,她是被幸福撞了一下腰,一時還有點兒起不來。

她愣神的功夫,葉青嶼忽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兩人面前,朝席硯卿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借一步說話。

席硯卿和葉青嶼往門邊移了幾步。

葉青嶼蹙眉,語氣急切:「顧錦澤的航班緊急降落在臨市了,坐高鐵至少也得一個半小時才能到,這肯定趕不上開庭時間了啊。」

席硯卿:「開庭時間不是在下周?」

「說到這個我就來氣,」葉青嶼嘖了一聲,「雲錦書這小子翅膀硬了,瞞了我們所有人。」

這次,還沒等席硯卿說話,身後就傳來池漾的聲音:「什麼開庭?」

似是有預感,她聲線冷然,瞬間切換到了工作狀態。

-

葉青嶼開車,以最快的速度去往西城法院。

池漾坐在後座,爭分奪秒地看著顧錦澤發過來的資料。

她是爭分奪秒了,可路況並不爭分奪秒。

前方好像出了交通事故,車剛開上青年路,還沒開幾分鐘,就被堵得水泄不通。

葉青嶼砸了下方向盤。

池漾抬眸,看著前後都望不到頭的車流,拳頭攥緊。

鋪天蓋地的無力感,洶湧而來。

她不知道事情從什麼時候開始脫離了正軌。

所有人都告訴她,詹姆斯已經撤訴。

可是,就是在剛才,她才得知這一切都是謊言。

顧錦澤遠赴美國,其實就是為了收集證據,揭穿詹姆斯手裡的偽證,即那張受益人為雲錦書的贈予書。

這份贈予書明確寫明,黛西死後,名下所有資產歸雲錦書所有。

毫無疑問,這份贈予書,為模糊不明的犯罪動機,提供了充分解釋。

池漾在電話里問顧錦澤:「詹姆斯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冒著製造偽證這麼大的風險,就是為了把雲錦書推向深淵?他為什麼對雲錦書要有這麼大的恨意?」

顧錦澤穿行在人群熙攘的機場,話到嘴邊,他還是選擇暫時把真相咽了下去。

因為事情真相太過滑稽與荒誕。

其實,這所有的一切,並非出自詹姆斯本人的意願。

一個在國外法庭已經塵埃落定的案子,一個外國人,要想在中國立案,可謂是阻力重重。

所以,很明顯,詹姆斯只是一顆被人利用的棋子,他幕後一定有推手。

-

那天,從醫院回來之後,顧錦澤和徐濱松正對著電腦發愁,猜想著詹姆斯手裡的新證據是什麼的時候,突然之間,一道沉穩有力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那個聲音說:「我知道。」

兩個人聞聲望去,繼而相繼露出驚訝的表情。

因為,門外站著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曾經叱吒整個律師圈的大名鼎鼎的人物:白清讓。

兩年前,他接手過一個相當棘手的刑事案件,在所有證據都指向嫌疑人的情況下,是他力排眾議,還給了犯罪嫌疑人清白,避免了一樁冤假錯案的產生。

那個案子,一度作為經典案例,寫入法學院教科書。

但是,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從那之後,白清讓便退出了律界,江湖上雖然還流傳著他的傳說,但是法庭上再也不見他的身影,就此銷聲匿跡。

因此,他突然出現在律所,顧錦澤和徐濱松都相當驚訝。

白清讓忽略兩人的疑惑目光,直入主題:「詹姆斯手裡有一份死者生前親筆簽署的贈予書,受益人為雲錦書,我認為,他會以此作為新的證據。」

他走到兩個人身邊,長驅直入地下著結論:「不過,這個證據,是偽證。」

面對這個突然被揭開的謎底,顧錦澤和徐濱松都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是這個謎底的揭秘者還是白清讓。

那個一度被封為傳奇、後來又瞬間杳無音訊的白清讓。

「我知道你們在疑惑什麼,給我一分鐘時間。」白清讓在他們對面坐了下來,語氣從容不迫,「我是白清讓,池漾是我在朝大的同事,席硯卿是我的表弟。池漾現在的情況你們都知道,並沒有上庭辯護或遠赴美國調查的能力。所以,不管是於公還是於私,這個案件,我都會全力以赴。」

「昨天在京大生科院門口,池漾被送往醫院之後,過了大概五分鐘,我看到一個人從裡面,滿面怒氣地走了出來,」白清讓沉著地梳理著時間線,「那個人是秦騫。」

聽到這個名字,顧錦澤和徐濱松意味深長地對視了一眼,想起秦楚河來律所找池漾的那一次。

「經過我昨天晚上的調查,」白清讓繼續說,「輿論發酵也好,法庭審判也好,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秦騫。更準確地說,秦騫是執行者,真正的幕後推手,是秦騫的母親,也就是秦楚河的現任妻子,朱涵。」

話至此,即使並不清楚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怎樣的恩怨是非,但是,顧錦澤和徐濱松也對朱涵之所以這麼做的目的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怎麼著?知道雲錦書是秦楚河的親生兒子之後,怕雲錦書回去跟他們爭家產?」顧錦澤不屑地冷嗤一聲:「他雲錦書要是看得上這些,當初犯得著放棄美國的offer回國嗎?」

說完之後,顧錦澤又覺得說這句話沒什麼意義。

正所謂,夏蟲不可語冰,井蛙不可語海,凡夫不可語道。

雲錦書不屑的東西,正是他們畢生所唯一追求的。

所以,即使你跟他們說「你們這些東西沒人稀罕」,他們也不會理解。

白清讓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下那段前塵往事:「池漾的母親雲聽是秦楚河的第一任妻子,朱涵在雲聽與秦楚河離婚後,嫁入秦家,坊間傳聞,兩個人之間關係並不如表面上那樣恩愛,朱涵在這段戀愛關係中並不佔上風。再加上——」

白清讓目光深邃,「如今朱氏企業早已大不如前,秦氏的偉達集團也由秦楚河正式接手,持股比例最高。總之一句話,現如今,秦楚河做任何決定,都有極大的自主權。我認為,正是這份自主權,刺激到了朱涵,讓她產生了危機感。

「畢竟,兩位應該也都知道,秦楚河最近這段時間有在刻意創造與池漾和雲錦書見面的機會,朱涵應該是早有察覺,秦楚河本來就對他們抱有歉意,她擔心自己擁有的一切都會被收走,所以才出此下策。」

「在輿論發酵的至高點,又把新聞迅速刪除,」徐濱松分析著事情的來龍去脈,「在激起觀眾探究欲的同時,也讓觀眾誤以為,刪除新聞這個行為是當事人做的,這樣更進一步證明了當事人心虛的事實。」

這年頭,殺死一個人,不需要一把刀,一場輿論就可以。

這是成本最低,見效最快的方法。

白清讓點頭表示認同:「你分析得沒錯,這確實是朱涵自導自演的一場戲。至於秦騫,他不惜遠渡重洋選擇詹姆斯作為手中的棋子,製造偽證,來搞垮雲錦書,是因為——」

身為律師,唇槍舌戰是基本功,黑白話都是信手拈來。

可現在,話至嘴邊,身經百戰的白清讓依然會為這個原因的荒誕程度,沉默片刻。

他喉頭微動,說:「因為秦騫找不到別的棋子了。」

雲錦書這張人生棋盤太磊落了,落子不悔,坦蕩如砥。

任誰都糾不出一點錯。

他的人生里,唯一能夠稱得上「劣跡」的東西,或許就是他曾經因為自己的善意,間接害死了一個人。

朱涵抓住這個唯一的「劣跡」,想要大做文章。

她認為,只要把雲錦書的名聲搞壞,秦楚河自然會對他避而遠之,雲錦書也別再想邁入秦家的大門。所以,她先是編造新聞發動輿論,再是將其告上法庭,推波助瀾。

「剛剛我在門外聽到你們的分析,推論出詹姆斯手中有新證據,或者是有苦衷,才會任秦騫擺布。你們的分析沒錯,詹姆斯確實有苦衷,妻女離世后,他喪失了對生活的信心,靠酗酒和賭博度日,負債纍纍,秦騫以替他還清債務為誘餌,說服他回國再次對雲錦書提起訴訟。」

「至於新證據,也有,」白清讓繼續道,「如我剛才所說,就是那份偽造的贈予書,且經過公證。這就為過失致人死亡罪的犯罪動機,提供了有力解釋。」

話已至此,真相終於大白。

整個事件的幕後推手是朱涵,執行者是秦騫,棋子是詹姆斯。

針對者,是雲錦書。

短短几分鐘的時間,白清讓從天而降,將案件的底層邏輯、相關者的思維模式、事件發展的前因與後果,抽絲剝繭般,分析得透徹有序。

而這所有的一切,從二十年前的前塵往事,到二十年後輿論與法理的雙重拷問;從國內態勢的知己知彼,到國外情況的了如指掌。

這所有信息的整合與梳理,白清讓只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

其效率和專業程度,令人咋舌。

可想而知,他一定動用了難以想象的權威和人脈,才能將這起案件的細枝末節一網打盡。

顧錦澤和徐濱松瞬間理解,當年的白清讓,為何能在業界封神。

「我們都是律師,不對朱涵的價值觀做是非評判,也不對她的感情生活做是非評判,」說完這句話,白清讓目光突然一暗,「但是,既然她選擇通過如此下作的手段,妄圖利用輿論的壓力來搞垮雲錦書——」

「她太輕敵了,」顧錦澤插了一句,「雲錦書,他才不是一個會被流言蜚語打敗的文弱書生。」

與池漾認識十年,他早就知道雲錦書的存在,也常聽她提起。

「他是個內心世界很強大的人。」顧錦澤說。

能夠為自己從小就立下的航天夢,付出數十年如一日的努力,十六歲就被美國常青藤名校以全額獎學金錄取,遠赴大洋彼岸求學深造。

大學畢業那年,因寄宿家庭女主人黛西的身亡,雲錦書被黛西的丈夫詹姆斯告上法庭。

顧錦澤和池漾飛到美國,替他辯護。

這起案件,不論是於情還是於法,雲錦書都不該被冠以罪名。

但令顧錦澤印象深刻的,並不是他寵辱不驚的風度,也不是他攬下責任的同理心。

而是在入庭前,他對池漾說過的一句話:「我想脫罪,但並不想,讓詹姆斯接過這份罪。」

那是顧錦澤第一次見雲錦書。

這個才二十歲的少年,面對即將到來的審判,提出的請求,竟然是為了這個把他告上法庭的人。

顧錦澤全程參與了前期準備工作,自然知道雲錦書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幾年前,愛達的意外離世,將這個幸福的三口之家一夕摧毀。

黛西換上抑鬱症,至於詹姆斯,雖說仍然在儘力支撐著這個家,但他自己知道,也只是撐著而已,那樣的生活,是沒有任何生命力的。

對愛女的思念,幾度將他摧毀,更遑論,像以前一樣關照妻子黛西。

他不是不想,而是力不從心。

一年前,黛西又出了車禍,癱瘓在床。

接連的噩耗令詹姆斯分.身乏術,沉重的現實壓得他喘不過氣。

抽煙、酗酒、發了瘋的工作,他用盡一切方法來讓自己逃避現實,也因此,他對黛西的陪伴越來越少。

那一年,時常陪伴在黛西身邊的人,是雲錦書。

在他們家寄宿時,雲錦書受過他們的照顧,所以他做不到袖手旁觀。

顧錦澤心裡很清楚,如果不是雲錦書,黛西可能早就自行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是雲錦書的陪伴,支撐著她活了這麼久。

可是現在,他一腔善意,卻淪為把柄,等待接受拷問;他背負著尚未洗脫的莫須有的罪名,說出的話卻是:「姐,不,池律師,如果讓詹姆斯接過這個罪,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失職,在某種程度上造成了黛西的死亡,這樣會逼他走上極端。」

池漾看著他,沒說話。

之後的庭審環節,看到檢察官拿出那個AR眼鏡,作為判定雲錦書有罪的證據時,池漾眼皮猛地一跳,耳邊嗡聲四起。

她無數次想拍桌而起。

她想問一句,憑什麼?

憑什麼他的善意,要被這樣踐踏,甚至被蒙上罪名。

理性與感性強烈撕扯,她憑著強大的毅力,才堅持到庭審結束。

宣判雲錦書無罪的那一刻,她緊閉雙眸,與此同時,雙耳陷入一片絕對的寂靜。

——心理原因引起的應激性耳鳴。

雲錦書就是看到這一幕,才毅然決然地放棄了留美深造的機會,選擇回到國內,進行AR技術的研發,側重於研究製造能夠匹配人體器官的虛擬感觸器。

顧錦澤對雲錦書這麼評價:他的肩上,擔得起家國信仰,也擔得起兒女情長。

他對自己的每一個選擇,都付得起責任。

所以,在池漾問他「現在又有人想拿這件事做文章,你不害怕嗎?」

雲錦書才能坦坦蕩蕩地答出那句:「不害怕。」

所以,顧錦澤不會讓他輸。

「既然朱涵都這麼不留情面了,」顧錦澤眼中閃過一絲陰鷙的光,「那我不介意,讓她體會一下輿論和法律的雙重製裁。」

說著,顧錦澤將目光轉向白清讓:「我們應該怎麼做?」

「我們沒有辦法和詹姆斯面對面交談,」白清讓眸光一轉,帶著威懾意味,「更何況,既然對方把這件事情鬧到了法庭,說實話,不好好跟他們打一仗,我不甘心。」

顧錦澤瞬間領會到白清讓的意思:「有句話說,真相還在穿鞋子的時候,謊言已經跑遍了全世界。」

白清讓淡漠一笑:「其實這話說的不對。因為謊言打著赤腳,跑不了幾步就會鮮血淋漓,無法再往前。真正能夠跑遍全世界的,還是真相。所以,我們要拿著證據,在法庭上證明真正的真相。」

顧錦澤點頭:「我們反將一軍,偽證、誣陷、誹謗罪,他們一個都別想跑掉。」

白清讓從椅子上站起來,「美國公證處的信息我會發至你郵箱,需要你飛一趟波士頓,找到他們作偽證的證據,時間緊任務重。」

「放心吧,交給我。」顧錦澤應下,轉身拍了拍徐濱松的肩膀,「律所交給你了,一個人做三個人的工作,你可得給我守好了。」

徐濱松:「放心。」

-

就這樣,顧錦澤定了最近的航班,於翌日清晨飛往美國波士頓。

取證過程沒有想象中的容易,整整一周,他沒睡好過。

在搜集完所有證據之後,他馬上定航班飛回國內,本來預留時間相當充足,卻不料飛機受到流量管控,在空中盤旋了好幾個小時,最終卻降臨在了臨市。

他沒有辦法與任何人聯繫,以至於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庭審馬上就要開始,顧錦澤無法到場,池漾臨時上陣,他擔心現在告訴她真相,告訴她這一切發生的原因,告訴她幕後推手是秦騫和朱涵,她會在法庭上失控。

所以,顧錦澤沒多說,只是簡要地概括了一下當下的情況:「池漾,你不用緊張,這案子很好打。相較於上次,對方手裡只是多了一份受益人為雲錦書的贈予書,但我已經證明這是偽證了,不過,證據原材料在我手裡。我現在正往京溪趕,你先上庭,我會及時趕到,相信我。」

池漾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可是前路擁堵,他們的車擠在中間,連開車門的空隙都沒有。

她人都趕不過去,怎麼打?

席硯卿看著路況,握住池漾顫抖的手,語氣堅定:「別著急,我有辦法。」

說著,他拿出手機,正要給交管局打電話,結果,另一個號碼卻先於他的手速,響了起來。

席硯卿按下接通鍵,語速很快:「有事情等會兒再說......」

結果,手機那端傳來的聲音,切斷了他的話。

然後,池漾聽見他說了一個「好」,就掛了電話。

「不用著急了,」席硯卿拳頭握緊,「有律師了。」

「有律師了?」池漾問,「誰?」

席硯卿空咽了一下喉嚨,艱難地說出一個名字——

「白清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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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一掠十年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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