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來

似是故人來

祛邪宗宗門姬家,人才日益凋零,在修為造化上庸碌者居多,除了蔦時君姬竦,宗主姬望,以及一個沒嫁出去的老姑婆姬不哀,其他姬姓子弟皆是被阻在四重境之外,無法突破,宗門姬家在祛邪一脈的聲望江河日下,在祛邪宗的地位已現日暮西山之勢,不少旁門支系都覬覦宗家之位,也有取而代之的實力,只是各門府的勢力一時難分伯仲,故而姬家暫時還保留著宗家的顏面,沒被易姓。

姜爾雍把祛邪宗幾個聲望較大的門府仔細過了一遍,感覺沒有一家能培養得出孤鴻散人這般道法高深的。

福州長溪縣(今福建霞浦縣)霍桐山鄭氏,在幻術方面獨領風騷,但汲靈綢之類的法器不可能出自此門府。

信州貴溪縣(今江西鷹潭市)龍虎山畢氏,雖然在符咒方面頗有建樹,但不會借道之類的法術。

容州北流縣(今廣西北流市)岣漏山衛氏,降妖的法器最負盛名,不過在符咒方面就沒什麼特長。

鄂州唐年縣(今湖北崇陽縣)幕阜山毛氏,借道術倒是挺有研究,可是在除妖法器上卻是一塊短板。

南康軍都昌縣(今江西都昌縣)元晨山周氏,雖然祛邪之術各方面都有涉獵,除妖降魔用的卻是驚雷咒,直接把對方搞得魂飛魄散,一點靈識都不存,所以也就從來不用什麼束靈瓶。

……

追虎妖追到了茫蠻部落,渾身是傷竟然是為了爭奪虎妖靈識而被同宗之人所害,如此看來,孤鴻散人確實一如傳聞中的那樣,不受同宗之人待見。

雖然是在和虎妖作戰,但憑孤鴻散人的道法,要傷著他的話,此次趁火打劫的人道法應該也是相當深的,在祛邪宗的地位很可能比較高,對同是祛邪一脈的能做出如此下作之事來,說明孤鴻散人就算不是無家可歸無勢可倚,但在祛邪宗門內確實無跡可尋,來路不明。

分析來分析去,姜爾雍分析出一個結果,孤鴻散人來歷成謎。

姜爾雍對自己的修為還是挺有自信的,既然初次見面下意識就認定此人屬可信任之輩,現在又對自家徒弟這般厚愛,明擺著是友不是敵,至於其他的,管他來歷明不明。

這麼一想,姜爾雍心下便坦然了,按往常的習慣,考核起子雅回的功課來。

子雅回心裡是很鬱悶的,本以為都發生這麼大的變故了,師父注意力應該轉移了吧,沒想到還是逃不掉要被考核。

申時左右,竹樓的主人又端了飯菜過來,竹樓進不去,考核勉強過關的子雅回趕緊把院子里的小竹床挪了過來,簡易拼了個用餐的地方。

「師父,孤鴻散人一天至少要吃三餐。」擺著碗筷的子雅回很是羨慕地對姜爾雍道。

「咱們大宋的平民百姓也多是一日三餐,一日三餐現在已成風氣,有什麼好奇怪的。一日兩餐,過食不食只是我們道門中一些人仍在崇尚古風而已,你要是忍受不了飢餓感,可以加餐。」姜爾雍淡淡地道。

「師父,那咱們以後也一日三餐怎麼樣?」子雅回一下子亢奮起來,隨即想到什麼似的,又消沉地道,「唉,緋院和宗家都是一日兩餐,由不得咱們做主。」

「什麼做不做主的,你想加餐就加餐,另起爐灶自己動手烹制就是了,何必在乎人家的看法。」姜爾雍被小徒弟那一會兒亢奮一會兒消沉的表情給弄得自責不已,合著這十年我虐待了他們吶,飯都沒讓他們吃飽過。

「謝謝師父。」子雅回跟討了個大恩賜一般,高興得不得了。

子雅回心裡小算盤打得叭叭響,一年中師父也就九月份在緋院當值一個月,除了宗家有族務性的大事外,師父也不願回宗家,平時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外遊歷,怎麼的也要向文爺討教幾招烹飪技術,以後也好在外面解解嘴饞。

姜爾雍一向進食不多,動了幾下筷子便放下了碗。

子雅回趕緊起身給師父端來潄口茶,在焚好香之後才坐回竹凳風捲殘雲般往嘴裡胡塞了一通。吃完麻利地收拾起來,把碗筷全部放進竹籃,準備送回給竹樓主家。

「你從主家買兩隻雞過來,有什麼肉食也買點,也不知道孤鴻散人和你師兄什麼時候能出來,先準備著吧。」準備打坐冥想的姜爾雍吩咐道。

從小徒弟嘴裡知道這孤鴻散人不但嘴刁,而且廚藝十分了得,在人家為自己徒弟勞累大半天後,怎麼的也得有所表示才是。

「好咧。」子雅回歡快地應了一句,興沖沖地下坡去了。

不多時,子雅回就從主家那回來了,兩手拎了不少東西,有雞有肉還有幾樣蔬菜。

「怎麼買了這麼多?」雖然份量不多,但品種不少,一隻雞,一刀黃山羊肉,一隻野兔,一掛麂肉,一竹筒菌干,一竹籃各種新鮮野菜。

「不是買的,主家送的,看他比劃,應該是今天打獵收穫頗豐。」子雅回一臉的高興。

「那也不能白要人家的東西啊。」

「給銀子硬是不收哩,」子雅回解釋道,「文爺做的飯菜太香,主家也被吸引過來了,文爺賞了不少吃食給他,這次應該是想著回報吧。」

「那就都放著吧。」

「這幾天有文爺張羅吃食,咱們倒是省了不少銀子。」子雅回樂顛顛地自言自語。

「銀兩真不夠用啦?」子雅回一副精打細算的樣子讓姜爾雍又有些心酸。唉,往後還是多關注一下用度方面,也省得回兒小小年紀就跟個老賬房似的。

「夠用夠用,師父,咱們不缺錢,」子雅回呵呵地道,「徒兒只是想著能省一點是一點,出門在外,要花費的地方多著呢。」

「不用那麼慳吝,為師本事再不濟,賺點吃喝的還是輕易得很,你擔心師父養不起會把你給賣了啊。」姜爾雍沒好氣地道。

「我這麼可愛,師父哪會捨得賣我呀,要賣肯定也是賣師兄,他牛高馬大,人家買去當勞役多好。」子雅回賣乖地嘿嘿傻笑。

「哼,倒把自己看得挺重。」姜爾雍莞爾。

酉時初,牛高馬大的晏昊終於從竹樓內現出了身影,不過竹樓被文木設置了結界,外人進不去,他也出不來,只得在樓梯口跟師父打招呼。

「師兄,文爺呢?」子雅回昂頭問。

「在打坐調息,累著了。」晏昊有些愧疚地道。

「你怎麼跟個沒事人一樣啊,身上有什麼異常的感覺沒有?」子雅回見師兄看上去並沒什麼變化,很好奇。

「別的沒有,就是感覺身子骨輕便多了。」晏昊在自己身上摸摸捏捏地憨笑道。

「又不是給你安兩翅膀,還想著馬上能起飛呢,別急,在日常的修行中就能慢慢知道它的好處了。」姜爾雍道。

雖然自己能破眼前的結界,但也不好隨意去毀了人家的心血,再者破結界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破得了,有那時間,怕是孤鴻散人已經調息完了,姜爾雍只得繼續等著。

子雅回對渡靈的事好奇得要命,纏著晏昊問東問西,問的問題很是稀里古怪,晏昊也不惱,耐心地回著師弟的話。雖然覺得小徒弟聒噪了些,但姜爾雍覺得畫面挺和諧,心下大慰,對兩徒弟沒油沒鹽的談論並沒加以喝止。

姜爾雍原本以為怎麼的也要等一兩個時辰孤鴻散人才會調息好,沒想到一樁香的功夫不到,竹樓內就傳出哈哈大笑的聲音:「抱歉抱歉,把霜序君晾在院子里半天了。」

話音一落,文木人已從竹樓裡面出來了,竹樓外的結界也一下子消失了。

「文爺,這就是我師父。」子雅回眼神還沒回過勁來,就見文木已出現在竹樓的樓梯口,心下對幻影之術又是狠狠崇拜了一番。

「霜序君,久仰久仰,孤鴻散人這廂有禮了。」文木朝姜爾雍拱手行禮。

「文……文爺?」晏昊見文木臉上雖然笑容可掬,但眼睛卻流出兩行清淚,一時唬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哦,渡靈耗了不少真氣,身體太累,受不得外面的風,剛才逆風,一下子沒適應過來。」文木輕聲說道,同時不著痕迹地抹了淚水,神態自若。

「那文爺還是先進屋吧,我去請師父上來。」晏昊納悶,迎風流淚還能流成斷線珍珠似的?

「師父……」下面院子里的子雅回也是一臉的愕然,孤鴻散人都主動行禮了,自己的師父卻跟被人施了定身符似的,獃獃地盯著人家一動不動,子雅回從未見過師父這種失態的時候,頓時手足無措,趨身上前拉了拉姜爾雍的后擺。

「哦,上去吧。」被子雅回拉了一袖子,姜爾雍才驚醒過來。

「師父,您老人家是不是也覺得文爺長得特好看啊,」子雅回小聲道,「給他剛洗凈臉時,我也是驚呆了呢,還錯以為他是天上的仙女被打下凡了。」

「不得無禮,」姜爾雍呵斥道,「不過是長得精緻而已,怎能男女不分。」

「是呢,後來我一想也不對,仙女即使被貶下凡,也不可能滿臉血污不是,難不成掉下仙界還能臉孔朝地啊。」子雅回嘴賤地道。

「你要是再嘴碎,當心為師真把你給賣了。勤學好問,廢話少說。」姜爾雍邁步向竹樓而去。

上了竹樓,大家坐定后,姜爾雍欠身對文木表示歉意道:「初見孤鴻散人,姜某以為是故人現身,一時失態,還望尊駕見諒。」

「沒事沒事,霜序君太客氣了,文某長了一張大眾臉,本就容易被人誤會。」文木嘻笑道。

文木坐沒坐相,屁股下面跟有刺似的,東搖西晃的沒個正形,跟姜爾雍的正襟危坐有著明顯反差。

一旁濾茶的子雅回心下暗哼,就算是謙虛也有點譜好不好,我倒是想長副你這樣的大眾臉來著,嗤,臭顯擺。

擺茶點的晏昊很是無奈,孤鴻散人雖是道門高人,心性卻和自家小師弟一般跳脫,又不是故人重逢,和我師父初次見面怎是這副隨意姿態,好沒禮教。

「不知尊駕欲往何處?」姜爾雍話音一落,晏昊心裡又是一驚,怎麼師父也這麼反常,剛和人家打上招呼就有把人往外攆的意思,太反常了。

「文某不過是個散修客,天涯何處不為家,居無定所,走到哪便是哪。」文木洒脫地道。

「能在異國他鄉撞上同道之人,真是一樁美事,姜某不日將返回咱們大宋,不知尊駕願不願意結伴而行,彼此間也好相互照應。」姜爾雍鄭重地提出建議。

「好耶好耶,文爺您就……」子雅回歡快地搶著吱聲,被姜爾雍一個眼神殺過去,瞬間泄了氣。

「如此甚好,文某也正有此意,」文木撫掌大笑,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在姜爾雍面前也沒什麼禮節講究,說著說著便很沒形象地趨近姜爾雍,「我與霜序君年齒相近,初次相見亦有故人重逢之感,既是這般投緣,不妨以兄弟稱之如何?」

一旁的子雅回很是鄙視地暗道,能別這麼不要臉行啵,我師父芝蘭玉樹般的人,跟閣下這弄鬼掉猴的德性怎麼就投緣了。

「姜某亦有此意,」姜爾雍仍恪守禮節地抱了抱拳,「不知尊駕貴庚?」

「聽回兒說,閣下是咸平五年的,屬虎,那文某就稱霜序君為姜兄如何?」文木倒先序齒排輩起來。

子雅回表示很冤,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我師父的年歲了,是你自己早就知道的好不好。

「甚好,文兄是……」姜爾雍點了點頭,臉上竟露出興奮的神態來,讓子雅回和晏昊大感意外。事出反常必有妖,師父這是去羊苴咩城碰到什麼邪氣了么?

「文某是景德元年的,屬龍,臘月出生,一條蟄伏歇冬的懶龍。」文木呵呵地撓了撓頭道。

「景德元年?!」姜爾雍又怔住了,看向文木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他看個通透,一根髮絲也不放過。

「姜兄這表情是表示不相信?」文木搖頭晃腦的作思索狀,「也對,不是看到姜兄眉間的丹印,說姜兄是咸平五年的文某也不信,今年是康定二年,照此算來,姜兄三十有九,年屆不惑,不可能是現在這般的舞勺之年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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