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風敗俗 四

葉時雲並不知曉這兩人正怎樣辛苦地尋找自己，事實上如果被他知曉的話，他一定會痛快地哼哼幾聲表示有爽到。

生病真的太苦了，頭重腳輕也都算了，但什麼都吃不下還得一天三次地喝苦到令人噁心的中藥，葉時雲就想立刻放棄治療。他想念現代的沖劑，想念有糖衣、膠囊包裹的葯粒，甚至想念醫院的針水——除了小針，不僅羞恥還最疼。

每到宮女把葯端上來的時刻，他就想哀嚎一聲，撲進被子中盡量裝死，瘋狂拖延葯進到自己嘴裡的時間。

都怪蘇靜南。

如果那天夜裡他允許他回去換衣裳，就算病也一定不會病那麼久！

都怪他！

還有這個破系統，葉時雲想起來就生氣。

剛綁定的時候是它自己親口說的，只要是在不影響主線劇情的情況下，它能提供葉時雲所要的一切。可這次葉時雲想找它要現代生病所吃的沖劑和葯粒時，它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它是這麼說的：「本系統只在不影響主線劇情的情況下為宿主服務。」

葉時云：「……？」

我吃個葯怎麼還影響蘇靜南登基啦？

莫非他看到我這個炮灰難受就會增長爽度，登基時就會更快樂？這設定你確定是在說《逆襲指南》的主角蘇靜南，而不是一個抖S？

葉時云：「bug，你出bug了！」

系統冷酷無情：「未檢測到bug。」

綜上原因，葉時雲很不開心。

每次喝葯，或見到老懷疑是他裝的，盡職盡責每隔一日就來看他情況的蘇靜南時，就會更不高興。

而這種不高興，在喝葯的同時又見到蘇靜南，立刻就達到了頂峰。

比如現在，葉時雲臉色臭得厲害，將手中還沒喝上一口的葯碗往小桌上重重一放，涼涼道：「感謝六殿下每隔一日就來看我一次，不過您放心，死不了也好不了。」

葉時雲絕對不算好脾氣的人，對他來說一味地抱主角大腿，打不還手罵不還嘴是不可能的。

況且他並不覺得，在沒有一個合適的契機作為關係轉折的情況下，他討好蘇靜南，忍住賠笑臉對方就能生出几絲好感。

既然不會，那就該怎麼來怎麼來吧。

他病了有一段時間，蘇靜南少說也來了六七次，對他這種態度早習慣了，根本不屑於和他鬥嘴。

無視葉時雲這句充滿火.藥味的話后，他依照慣例詢問葉時雲近身的宮女他的病況如何，免得這人裝病。

宮女們還是那句話：「太醫說葉公子此次病得不輕，加之最近大雪天氣不好，這才斷斷續續一直好不了，想要痊癒還需一段時日。除此之外……」

蘇靜南見宮女小心往葉時雲的房間看，道：「但說無妨。」

宮女輕輕說：「葉公子怕苦，每次喝葯如同上刑，但凡我們一個不注意就會悄悄將葯倒了。若非守夜的太監發現窗下的白雪黑了一塊，還有藥渣和藥味，這事我們也發現不了。葉公子不老實吃藥，如何能好？」

蘇靜南眉宇一挑，面上帶了絲笑：「他怕苦？」

那豈不是可以加味黃連……

邊說，他邊往葉時雲那看過去。

葉時雲只穿了一件雪白的裡衣坐在床上，因為還病著看起來蔫蔫的，面部和露出來的指節都泛著紅。正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黑色湯藥一口不喝，反而在和一個小太監對視。

葉時云：「你出去吧，我自己會喝的。」

小太監不敢抬頭看他：「陛下吩咐，您喝葯時要有人盯著。」

蘇靜南轉向宮女：「父皇？」

宮女解釋：「葉公子是葉將軍的獨子，而葉將軍與陛下一同長大，親比手足。他倒葯我們怎敢管，只好將這事稟報陛下，陛下知道后很生氣，下令說他喝葯時要有人盯著，若再倒葯就……就讓人按住了灌下去。」

正說著，那廂葉時雲終於找足了勇氣，在小太監的催促和監視下捏上鼻子，如壯士赴死一般抬頭飲下。

一碗終，他剛放下碗便咳嗽了幾聲。

等抬起頭來眼眶微紅，也不知是咳的還是苦的。

然後就看到蘇靜南在盯著自己：「……」

剛剛不敢喝葯的樣子一定被他看到了，葉時雲耳根騰地一燒，只能以不客氣的語氣掩飾自己的丟臉：「好看嗎？」

好看嗎？

被問到的蘇靜南還真仔仔細細看起來。

皇城中不乏美人，而葉時雲恰恰是拔尖的。雖然他脾氣差，是個出了名的刺頭兒，可此時裡衣的領口大開露出雪白的鎖骨，頸側之前被人狠狠吻過的痕迹還沒完全消退，仍有兩點淺淺的粉紅。

彷彿是誰心中傾慕卻又無法說出口，終於尋得一個大好機會，在他頸側克制而又纏綿地落下兩個吻。

若非他出生實在高貴，旁人沒那個膽冒犯。

否則大睢前十的美人榜中怎麼也不會少了他。

蘇靜南先前一直沒注意過他，如今細細看下來，莫名覺得葉時雲彷彿有些不一樣了。

更靈動，更傲慢。

若要比喻，就像山中的一隻小刺蝟。再貼切些，就是權貴家中被寵上天的貓。

望著這樣的他，蘇靜南忽然覺得他似乎沒那麼討厭了。

忍不住多看一眼。

可他不會因為美色當前，就忘了他曾經的所作所為。

也就不告訴他可以吃蜜餞或糖水壓一壓，反正葉時雲受苦和他蘇靜南有什麼關係呢？

就是可惜，父皇派人盯著他喝葯，若非如此加一味黃連能讓他的痛苦再深一分。

抱著這種思想，蘇靜南有些興緻缺缺，轉身離去。

他一走，葉時雲渾身的力氣就像是被忽然抽走，瞬間癱倒在床。他還不知道自己托皇帝的福躲過一劫，呸呸幾聲后喃喃道：「好苦。好難喝。」

就這麼頭暈腦脹，吃吃不下，睡睡不著地病了幾乎一月，他的病情才終於見好。除了在太監宮女心中坐實「身嬌體弱」，連隨便吹吹涼風都能病那麼久，該好好伺候著外，葉時雲真沒討到半點好處。

哦，書不用抄了。

還差一次的打手心也不必打了。

算是因禍得福吧，先生見他病了那麼久可能也嚇到了。在他病好回學室后，不再提罰抄和戒尺之事，算是將此事徹底揭過。

病好，懲罰解除，他總算能夠回葉府，不用再和蘇靜南做鄰居。

這也迎來全書的第一個轉折。

葉時雲抬頭：「如果我記的不錯的話，再過幾日離皇城不遠處一座小城就會發生地震，對吧？」

這是他自己想起的劇情，系統回答道：「對。」

這段劇情是四皇子和蘇靜南關係進一步惡化的關鍵原因。

地震的小城叫攬月城，這次地震讓攬月城損失慘重，成了近年最大的一件事。皇帝立即撥款賑災，隨後又派蘇靜南和四皇子先後前往攬月城查看傷情，順便撫慰民心。

國難發生，按理說蘇靜南和四皇子該注重眼下，私人的恩恩怨怨先放一邊。但四皇子不那麼想，他在蘇靜南騎馬查探賑災情況時，對馬動了手腳，以至蘇靜南靠近懸崖時馬兒發狂墜下懸崖。幸好懸崖下積雪極厚，蘇靜南才有驚無險。

這還沒完，在蘇靜南墜崖后，四皇子迅速斬殺蘇靜南的親信，以極快的速度掌握了攬月城的大權。在崖下沒找到蘇靜南的屍身後，他立即明白人沒死。

於是他再次行動起來，一面派人回京稟報皇帝蘇靜南墜崖這一噩耗，一面又派親衛名為尋找，實為追殺。

可惜沒追上。

蘇靜南不僅平安回來，還比從前更強。

至於兩人的關係，也急轉而下，自此結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葉時雲道：「看來我得找個時機和四皇子來個一刀兩斷了。」

他不傻，愛屋及烏這個詞他還是聽說過並且懂意思的。

愛尚且如此，那恨就更是同樣的道理了。原主落得那種下場，說句實話就算他和蘇靜南沒有之前的那些恩恩怨怨，就憑他依附四皇子做四皇子的應聲蟲這一條，就夠他死一萬次了。

蘇靜南登基，總要除去從前的政敵，他能有千百萬種借口處置原主。

葉時雲想活，先不提和蘇靜南關係怎麼樣，至少不能是四皇子黨。

否則那真是老壽星上吊，一心找死。

綁定了系統這麼長時間，它總算有點正經系統的樣子，像模像樣地說了一段話：「宿主參與攬月城事件后，還請注意以下事項，一不可干預地震事件，二不可干預蘇靜南墜崖事件。」

葉時云：「……」

先不說他能不能左右地震這件事，但一般情況下炮灰為了刷好感，不是都該為主角謀劃一切，讓他避開所有即將遇到的風波和危險的嗎？

不然拿著劇本除了透劇還能幹嘛。

可不能干預蘇靜南墜崖事件？？？

那就算他參與了，請問這參與是單純地參觀主角砸下去的一幕，還是參與四皇子那邊一起謀害？

人都摔下去了！

他刷什麼好感，難道事後問他痛不痛？

更別說攬月城地震一事，他除了能在蘇靜南出發前考慮該說點什麼增加好感，還不涉及提前透劇導致蘇靜南摔不下去外，真的參與不了。

因為去攬月城的名單沒有他。

不準干涉地震，又不準干涉蘇靜南墜崖……

這不是為難人嗎？

-

但等地震發生后，葉時雲才發現所謂的參加不了，完全是他多慮了。

——皇帝下旨，命他和蘇靜南、四皇子三人一齊前往攬月城。

這個消息一出，可謂是人人都有不同的打算和想法。

就如四皇子，他就想不通：「時雲？他並非皇子，父皇怎會讓他和我們一起？」

他的親通道：「是五殿下向陛下提議的。」

四皇子皺眉：「他？」

親通道：「是。五殿下和六殿下交好，不知這個提議是否是六殿下的意思。可屬下不明白，他們和葉公子一向不合，怎會希望與他同路，何況這一路上還有您在。」

四皇子也百思不解其意，想來想去只得沉下臉：「無論如何，到攬月城后的計劃不變。」